渡妖

　　夜已深，天明又尚早，珑华回了房中，心中有些憋闷，便将窗户打开，倚着窗户看雪。
　　大雪成簇的落下来，模糊了视线，天地一片白茫茫，没有鸟语花香，没有虫鸣莺啼，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肃杀与决绝。
　　珑华在这仰止山上日日看雪，却不曾厌倦，看了这许多年，珑华好像也变成了一场雪，看似热情奔涌的投入大地的怀抱，近了，却是刻骨的凉薄。
　　她还没见过人世悲欢爱恨，一颗心就早早的锁了起来，她是带着刺亲近她人的，不想受伤，便一味的尖锐，一旦慌乱了，又逃脱的比谁都快，生怕自己有个好歹。
　　珑华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讨喜，可不曾想自己愤怒的样子竟是这般可怖。

　　天亮了，大雪还未停。
　　顺着窗户望去，珑华看到姜氏去了厨房，不一会厨房便起了炊烟，炊烟袅袅散入天际，雪花飘飘忽忽落于大地，擦肩而过，互不干扰。
　　不一会儿，柔哀端着脸盆进来，唤珑华洗漱。
　　洗漱过后，珑华坐在梳妆台前，柔哀轻轻的给她梳头，只是简单的将长发梳顺，然后用一根发带束在发尾，往日珑华总会打趣她两句，今日却只是看着镜中，不曾言语。
　　“郡主今日这是怎么了？”柔哀问。
　　珑华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柔哀心思单纯，却也看的分明，想着收拾完了去与福忧说一说此事。待珑华梳洗完，柔哀将被褥收拾齐整，看珑华也将黑色襦裙并藕荷色小袄换上了，端着脸盆要走。
　　珑华喊住了她，“柔哀，你陪我说会话吧。”
　　柔哀有些疑惑，却还是折身回来，将脸盆放到盆架上，走到珑华身边的绣墩上坐下了，“郡主要同柔哀说些什么啊？”
　　珑华学着福忧往日的做派捏了捏柔哀的脸，柔哀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歪着头看着珑华，珑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说说你和福忧的事吧，我看你这般不上进，福忧当真是愁的紧。”
　　“哼！郡主你笑话我作什么，于九犯蠢的时候凤七可气的更狠，要不我将于九找来，我们一同调笑他吧！”说话间，柔哀便要起身去寻于九，珑华紧忙拽住她，“你去寻他作什么，咱们说点正经话，你给我讲讲你和福忧的事儿吧！”
　　柔哀眨巴眨巴大眼睛，和珑华说起了过去的事儿。
　　“郡主应该听福忧说过吧，我俩是从一幅画里走出来的。起初有了妖识，但只能在画里玩耍，过了我也不知道有多久，福忧带我走出了画卷，走出画卷后，那画卷中便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庭院。”，说着说着，柔哀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还是画卷中好，无忧无虑，我与福忧作伴，荡秋千划船摘果子，每日都是妙趣横生，安稳快活。画卷外，险象迭生，日日为温饱活命担忧，一不留神就是受伤流血，甚至丧命，遇到先生前的那几年，简直苦不堪言，福忧天天受伤，我日日以泪洗面，哭哑了的嗓子还没好，就得哭下一轮的苦，唉……”
　　“这怎么看都是福忧更苦吧！”珑华微微蹙起眉头，有些嫌弃的看着柔哀。
　　柔哀反驳道：“郡主你还小，不知道大人的难处，我这是心里苦，比身上苦还要难受百倍。”
　　“哦？这么说来我们柔哀这些年过的是十分艰难啊，愁绪万千不得解，瘦的都身无二两肉了。”说着，珑华捏了捏柔哀腰间的软肉，冲着柔哀眨了眨眼睛，“日后，谁再说这容安别院日子艰苦，我倒要让他看看我家柔哀姑娘！”
　　“郡主！”柔哀突然起身，跺着脚喊了一嗓子，珑华见她真的气急了，赶忙起身去哄她，只是踮着脚伸手捏了捏柔哀的脸后，珑华又忍不住微微弯了眉眼，“我们柔哀确实是清减了。”，看着柔哀气鼓鼓的模样，珑华又补了一句，“想必在无荫山上更是圆润。”。
　　这下柔哀彻底炸毛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气的说不出来话，脸盆也没拿就跑出门去了，隔着老远，珑华还能听到她同福忧告状的声音，间杂着于九幸灾乐祸的调侃，直到姜氏唤众人用早饭，柔哀才抽抽嗒嗒的止住了眼泪。至于于九，挨了凤七几脚，也闭上了嘴，只是拉下了脸捂着屁股咬牙切齿的盯着柔哀。
　　珑华起身出了房门，反身关门的时候恰巧目光经过小轩窗，顺着小轩窗往外看去，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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