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物招领

　　(五)
　　“我记得你。夏先生的邻居。稍等我一下可以吗？”
　　顾我眨了眨眼，感情这白让人看了一路猴戏，看来之前票选出的“人生最尴尬时刻”还是选早了……
　　方向观望着局势，犹豫了一下起身几步跨到门口，给顾我打开了门，笑得乖巧：“感谢配合！”
　　顾我出去时，那个周老师正在门口和学生交代事情。
　　“下堂课就辛苦你们了，老师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忙。”说着他抬头看了眼顾我，眉眼温柔。他侧了侧身，微笑致意。
　　顾我也笑笑，从他身侧擦过去。
　　不过笑到一半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黄伊伊了。
　　两人站在走廊的两端，这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嘈杂吵闹，而此顾我好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耳朵里尽是嗡鸣声。
　　“余霄！”
　　顾我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周老师在招手叫学生。
　　顾我再去看，黄伊伊已经消失了。而一旁立柱边的一个男生循声望过来，犹豫一下了往这边走来。
　　他小心避让着走廊上的人，走得有些慢，微微驼背，一直垂着眼，并不与人对视。
　　突然，余霄踩到了散开的鞋带绊了一下，向前一个踉跄，顾我下意识迈了一步伸手托了一把他，她的手指划过他湿漉漉的掌心，都是汗。顾我的目光从他洗得发白的袖口一晃而过。
　　余霄手忙脚乱退后，连声说抱歉。然后过去捏住了周南的袖口，显得有些紧张。周老师不动声色地轻轻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安抚了几句，带他进了会议室。

　　顾我咬了咬牙往刚刚黄伊伊出现的地方快步走去，什么发现也没有。她楼上楼下都搜寻了一番，一边在心里大骂自己真是疯了，一边放慢了脚步思索了一下。
　　她拐进一侧的楼梯间问何仙姑要了夏濯的联系方式。听了许久的彩铃，那边才响起夏濯懒懒的声音：“喂，你好……”
　　顾我环顾了一下，小声道：“我是顾我，我又看到黄伊伊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顾我听见了一声模糊的嗤笑：“我知道了。”
　　“还有，我……好像在梦里看见，她写了一个‘白’字。”
　　那边的回应顾我听得不真切，正要追问便听见了响动。
　　有人来了！顾我也不知在慌乱什么，错按了挂断。她顺着楼梯回环的缝隙往下瞄了一眼，是周老师和余霄。
　　“刚刚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是白非凡他们干的？”是周老师的声音，他问得平静，似乎还带着点怒极反笑的意味。
　　白非凡？
　　余霄的声音颤抖，含含混混带上了哭腔。顾我没听清。
　　周老师捏住了余霄的肩膀。看着他发白的指节和紧绷的小臂，顾我想，余霄一定很疼……
　　“余霄，你是老师最好的学生。别让老师失望，好吗？”
　　话音刚落，周老师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顾我往旁边一闪，屏住了呼吸。
　　他上来了。一级一级阶梯，走得稳而缓，顾我的心提了起来，她想不动声色地后退，结果鞋子落地还是发出了些轻微的响动，她登时僵在原地。
　　就在此刻，方向突然出来喊了一声：“周老师，带我去见见其他学生吧！”
　　周老师停下了脚步，轻轻柔柔道了声：“好。”
　　顾我松了口气，心里掂了掂“白非凡”这个名字，“白”。

　　下面三人匆匆离开。顾我忙回去找黄采青。
　　偌大会议室里只有黄采青一人坐在那里，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周围烟雾缭绕。见顾我进来，偏过头悠悠吐出一口仙气，将烟摁灭。
　　这一幕安静美艳，像在电影中。
　　顾我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犹豫着先从哪里说起。
　　“刚刚我在楼梯间听见周老师和余霄的对话，他们隐瞒了一些事情，我听到一个名字白非凡。这件事一定和……”
　　黄采青摇了摇头。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亲耳听见的，而且……”而且你的女儿也是这么说的。
　　黄采青靠着椅背，略仰着头看向天花板，像是在回忆什么：“因为，那封绑架信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有我和那个人见过，没有人知道，更没有别人见过。”
　　说到二十年前，那股子河沙的腥臭混着化工厂的刺鼻气味似乎又在空气里弥漫开来。那张随意撕来纸头上错字连篇，沾着凉菜的菜汤和隔夜的茶渍，令人作呕。
　　她太了解接下来的事情，所以给钱给的可以说是诚惶诚恐。然而没有人来拿钱，她也再没收到那个人的信息。警方在这个人身上毫无突破。
　　顾我愣住了，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二十年前，这群高中生还没出生，怎么可能呢？
　　“至于白非凡，他追求伊伊搞出来那些烂事，我也知道。”黄采青突然直起身子靠近顾我，话锋突转，“那么你，一开始找我是想要说什么呢？”
　　那个“死”字像一块石头一样梗在顾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末了，她才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您节哀。”
　　黄采青重重向后一靠，缩回椅子，笑得花枝乱颤，眼尾的细纹飞起来：“不是没有香港灵媒联系过我……他们说……还让我供什么买路钱。”
　　黄采青又掏出了打火机想点支烟，但试了几次都没点燃，她的手在抖，眼也红了。
　　顾我站起身避开她要落泪的场面，径直去倒水，转身回来时黄采青已经神色如常。
　　“夏先生的本事，我听过一些。如果找到伊伊和那个人，我给你们一人五十万。”
　　顾我有点懵，感情她以为自己是夏濯派来的？
　　黄采青打量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怎么？嫌少？你觉得一个过气三流演员，能有多少钱？”
　　“不是，黄女士，我来找您纯粹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如果不说我怕会后悔。这个我个人行为，不代表夏濯的态度。我不能替他答应这件事。”
　　顾我心里在流泪，五十万啊……
　　“明白了。”
　　还好还好，解释清楚就好。
　　黄采青：“你想独占这一百万？”
　　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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