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物招领

　　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顾我准备离开。
　　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豌豆公主，所有事情的都显得顺理成章，像那柔软平整的鸭绒床垫。而她正努力忽略床垫下那一颗“白”豌豆，忽略心里隐隐的不安。
　　顾我走到楼下，鬼使神差回身抬头望了一眼教学楼。而这一眼瞬间把她钉在了原地。
　　余霄就站在那里，被一扇窗框成了一张神情呆滞的证件照。贴在他身后的那张脸，也是算是熟脸了——黄伊伊。
　　二人正垂眸看着顾我离去。
　　顾我缓缓深呼吸了一下，一个疯狂的念头拉扯着恐惧的本能缓缓浮上心头：要不要直接冲上去逮住黄伊伊问个明白？
　　而此刻她的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顾我一惊，回神再看时黄伊伊又不见了。
　　她转过身，来人是夏濯。他也抬头盯着那个窗户。
　　“走吧，回去吧。”夏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
　　顾我犹豫了下说出了一般人都无法抗拒的四个字
　　“来都来了。
　　“为什么不直接找黄伊伊问清楚呢？”
　　夏濯：“大哥，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要讲证据好吗？”
　　听夏濯这样的人讲这种话总有些违和感。
　　“黄伊伊这件事已经定局，此刻插手也挽回不了什么，还会干扰办案方向。警察很快就会查清。且不说，鬼神之说根本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
　　夏濯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我一眼：“你觉得，鬼一定不会说谎吗？”
　　“怎么会有人隐瞒杀害自己的凶手呢？”
　　“你别忘了，在鬼成为鬼之前，他也是一个人。”
　　顾我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可是，黄采青开价五十万哎……”
　　夏濯一哂：“如果你的命就值五十万，那前天我就不应该……”他深深看了眼顾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他这一刻的眼神中，顾我感到一股寒意。或者说从一开始，从他们说第一句开始，夏濯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处处充满了矛盾感。
　　顾我挺直了脊背，直视着夏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为了心里过得去而已。我明明知道一点线索，虽然对错真假要到事后才能评判，我怎么敢用一个少女的命赌它的真假呢？”
　　夏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转身便走。
　　顾我言辞恳切，痛心疾首：“而且！她实在给的太多了！夏先生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夏先生……”
　　夏濯没搭理她，骑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粉色电瓶车，拎着多余的头盔静静看着顾我。
　　顾我从善如流，一溜小跑过去。
　　真好，又省了几块钱车费。

　　到家时日头已经西斜。顾我整个人缩在小沙发上。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全都纠缠一起在她的脑子里突突突地跳。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是庞胖打来的电话：“喂，今天怎么样啊？这一趟打听到了什么？”
　　顾我仍旧神游天外，片刻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缓缓道：“你知道，白非凡吗？”
　　“嚯，圈里人谁不知道这白家的公子哥。最受圈内人欢迎的纨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随便哪天去盯他，都能盯出点花来，是真给劲儿，家里人还大方，听说要出国了我们还真舍不得他……”
　　“要出国？”
　　“是啊，正听说今晚他一圈朋友要给他开party送行，就在SOS，我打算去蹲一蹲，要不你也过来加个班？”
　　顾我反应极快：“喂？喂！信号不好，先挂了。”
　　顾我抬起胳膊覆在面上，遮住了有些刺眼的灯光。这两天发生太多事了，好像世界的另一面忽然在她面前展露了出来。
　　顾我的手臂缓缓滑落，露出一双紧蹙的眉来，她似乎是沉入了某种不太愉快的梦境。
　　片刻之后，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此时，客厅里的灯忽闪了两下。
　　顾我睡得很不安稳，偏着头像是极力躲着着什么东西，她嘴唇微颤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灯光闪烁得愈发急促了。在黑暗的间隙，极快的一瞬，可以看到这房间里第二个身影。
　　她正伏在顾我身上，环抱住她，依靠着她的肩，亲昵耳语，像极了生死相依的姐妹。
　　“嘭！”灯泡终于彻底崩溃死去。
　　黄伊伊慢慢转过头来，一双不见一点眼白的眼睛漠然地看着窗外的人影。
　　来人轻叩了一下玻璃，一声凄厉到不似人能发出来的叫声短促地响了一下。黄伊伊的身形便如流沙一般消散入地，不见踪迹了。
　　顾我腾地一下在黑暗中翻身坐起，大汗淋漓。她踉踉跄跄奔到卫生间，大力拍下灯的开关。
　　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不停地掬水漱口洗脸，揉搓着自己的小臂。稍一缓过神忙把水龙头拧上。
　　她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掬了一捧水泼向镜子。镜中人憎恶的眼神立刻被水痕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踩着橘色的灯光走回沙发边摸到手机拨通了庞胖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SOS，这家酒吧之前顾我隐约听说过，当时只觉得这名字取得精妙。后来才知道它另有个焚钞炉的诨名。还听说如今最当红的歌手成名前都曾在这里驻唱，不知是老板还是客人慧眼识英，一路捧上去。
　　这家酒吧坐落在景区湖边，背靠宝石山，入口藏在北山街内街。顾我在临安呆了四年，找这个地方还是费了点功夫。
　　离门口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就发现保安在收入场券邀请函之类的东西。正想凑近看一看的时候忽然看见角落里伸出一只肥肥的手，翘着兰花指招呼她过去。
　　顾我警惕地走过去，刚转过墙角看了一眼，就被惊得心肝齐颤。
　　另一边正是等候多时的庞哥。应该说是盛装打扮等候多时的胖哥。
　　他把自己塞进了一条紧身小黑裙里，套着黑丝。萝卜似的小腿踩着一双随时歇菜的细高跟。还顶着粉色的齐刘海假毛，脸上也是刚刮完腻子，才“吃”过小孩儿。
　　“庞哥这是唱哪儿出？你怎么不说话？”
　　庞哥挤眉弄眼一路带她溜进了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上了一车才开腔。
　　“我一出声被人听出来我不是女的就完了。”庞哥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跟顾我解释。
　　顾我：这还用出声？
　　“今儿白少爷包场，前门没邀请函是进不去。所以只有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进。”
　　“那还等什么？”
　　“小妮子你懂什么呀？当然是等人带我们进去。一般不想被人拍到的贵人来，都会从地下停车场直进直出。而这种场合从来不缺光鲜亮丽的小姑娘小网红专门等在这，钓个门票找饭票。我好不容易才把车库的保安支走一会儿。”
　　顾我沉默了一下：“道理我都明白……但你能不能不要捏着嗓子说话。”
　　“提前习惯一下嘛！”
　　“你确定……嗯……确定白非凡有这样口味超凡脱俗的朋友吗？”
　　“小妹妹你呀还是见得世面太少。”
　　庞哥一个媚眼直杀得顾我丢盔弃甲，连连摆手：“要不还是我去吧。”
　　庞哥立刻反手拉开后面的帘子，后座的空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西装礼服到外卖套装，一应俱全。
　　顾我承认，她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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