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作者:昭华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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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懵懂半生庸碌尘世中


      清晨。小沙弥慈山叩门请用早饭。摩尔根勒开门道:“早饭就不用了。我今日要去城里访友,现在就下山。方丈那里,请小师傅给捎个话儿就是。”说完,摩尔根勒一个纵身就飞檐而去。

      悟净听了慈山的回报,道:“好啦!我知道了。近日寺内客人多些,你的功课荒废了不少,今日不许再四处游逛,好生留在经房抄写经文。”
      慈山闷声应道:“是~”
      悟净看着慈山离开的背影,低声道:“你都听到了。他们并不愿意求你呢!”李西华心高气傲,未尝不是幸事。
      妙神医理着衣袖一派洒脱的走出来道:“你以为李西华是心高气傲不想求人?!我看他们是疑心你了!他那个徒弟可是鞑子里的贵族,一不小心拿你去换子孙前程也说不定呢!”
      悟净垂目拈着佛珠,道:“我这皮囊若能助那孩子一世安乐,也算福报,有何不可?!”
      妙神医倾身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在乎你自己,也不在乎慈山啦?”
      悟净一听这话,浑身一颤,低声道:“你……慈山不过一个小沙弥,你拿他来要挟我。你越来越下作了!!!”
      妙神医轻笑两声,斜睨悟净一眼,推门飘然而去。

      摩尔根勒进了淮阴城,直奔两江总督府。卢兴祖已得了圣谕知道康熙帝不日携数位皇子南巡,早早就打点好了两江流域的接驾事宜。今日得空正与几个学生写诗弄箫,好不快意。仆人进来回报说厅上忽然来了个人,点名道姓的要见他。卢兴祖心头微动,理好衣袖施施然的出来见客。卢兴祖一进正厅,就看到摩尔根勒负手侧立在厅门处。只见他长身玉立,晨光洒在他俊朗的五官上,气度逼人。卢兴祖腹内打叠几次后,咽下调笑之语,正色拱手行礼道:“不知正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摩尔根勒正身回礼,笑道:“卢大人!你我如此,岂非见外?!”
      卢兴祖心内小嘘一口气,陪笑道:“国公爷此次提前到江南,可是圣上有谕旨!”这摩尔根勒可不是当年的正国公了!直郡王的军中势力都已被他收入囊中,谁敢在他面前造次?万岁爷指了路子给他,他一个磕巴也没打的就能把那些兵痞收服了,那是什么人物?!
      摩尔根勒笑叹道:“卢哥~你这人也忒老实了,怪不得万岁爷时时念着你好呢!我连日奔波,进了你府里,一口水,一个座都没得儿,就被你堵在门上讨差事。忠勤敏达,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啊!”
      卢兴祖听到这一声‘卢哥’才彻底轻松下来,喜笑连连的告罪道:“国公爷海涵则个~里面请!‘卢哥’今日别的没有,水管够,座嘛儿~也可以提供双份,一个坐着,一个耽腿,如何!!哈哈哈……”说着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摩尔根勒随卢兴祖向内室走去,没走两步,便轻声道:“皇上口谕:诛前明余孽……两江总督卢兴祖襄助正国公相宜行事。卢哥!此事……兹事体大,圣上南巡所见所闻皆应是平安喜乐……你我这相宜之事,还得从速才是。”
      卢兴祖方才的松快心情瞬间被这口谕轰得细碎如渣,此时也只得面色和缓的说道:“那是!那是!”

      三日后。两江总督卢兴祖率众赴慈云禅寺礼佛。慈云禅寺的僧众人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总督大人来礼佛算什么呢?万岁爷都要亲临了呢!往后江南第一寺可不就是慈云禅寺了吗?
      这几日住持悟净禅师也是满面和煦,对着犯了小戒的僧众也不若往日严厉。这日慈山陪着师父悟净禅师送走总督大人后,看着师父静立在山门前的背影,小声戏谑道:“师父~总督大人这次住了五天呢!”
      悟净沉默片刻道:“嗯。你也跟着玩耍了五日。明日起每天多静修一个时辰,把这几日的功课都补起来……”
      慈山一努小嘴,叫道:“师父也要好生静修。你这几日笑的眼睛都冒光了!!!”
      悟净忽的转身,眯着眼睛盯着慈山,沉声道:“什么光?冒什么?没规矩!!!看来寺里是教不了你了。为师只得送你去个能管教你的地方了。”
      慈山笑嘻嘻道:“好呀!好呀!”师父这般吓唬自己也不是第一回儿了……
      悟净看慈山一副滚刀肉混不吝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过来,随我去抄经。”
      慈山眉花眼笑的乖巧应声道:“是~~”

      晚上慈山喜滋滋的用过斋饭后,溜溜达达的摸到师父悟净禅师的房门外,听到师父正和一个人在说话。那人声音沙哑低沉并不悦耳,可不知怎的慈山却很受吸引忍不住想一睹那人的样貌。他踮起脚尖向半隙开的窗缝瞄去,只见师父背窗站着,那人坐在榻上。师父的背很宽,把那人挡住了。慈山勾着脖子也只看到那人的一只脚,脚上的靴子奢华精美,靴面上镶的黑玛瑙珠子拼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莲花,金珠拼成的枝干蜿蜒缠绕在靴筒四周。
      慈山心头疑惑那人是谁,怎么比那卢总督还要贵气?师父对那卢总督也不会这般忌惮。下一瞬,慈山还没琢磨出什么头绪就被溅到窗页上鲜血惊了个魂飞魄散。他想喊师父,可却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了嘴。他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人从身后扼住了脖颈,他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脖子处血如井喷,然后委顿倒地。慈山还没看清楚师父对面那人是谁,就被扼住他的人夹裹着飞纵出寺而去。

      悟净在窗外的人走后,便起身抹去脖子上的假血,道:“多谢你放我小徒儿……”
      妙神医一摆手打断他,笑道:“别谢这么快!你知道我随时可以捉他回来。他当真不是你的骨血?”
      悟净叹道:“你不是验过了吗?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自己你总要信吧!”
      妙神医嘿嘿冷笑两声道:“你这人看似慈柔和善,其实最是冷心冷肺。你如此这般的为这孩子着想,我难免要多想两分不是?!带那孩子走的是司空吧!他只听你的。这下你也该放心了。我答应你的事已经了了,你答应我的事可莫要失信哟!”
      悟净默然颔首,一撩僧袍后,自去桌边默写经文。

      慈山被人夹裹着一路飞奔来到渡口,不歇气的又上了一艘商船。慈山在客舱里被松开,他脸上满是泪水,抽抽噎噎的哭道:“慈安!慈安!师父死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薛安拉下面罩,哑声道:“你知道是我呀!”
      慈山泣道:“开始不知道,后面便知道了。师父……”
      薛安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塞到慈山手里又道:“怎么知道的?”
      慈山握着茶杯,气苦道:“你不要左左右右的……知道就是知道了,你告诉我师父怎么啦!是不是真的?你知道什么?你要告诉我……”
      薛安把慈山提抱到凳子上,自己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恳切道:“什么左左右右?!那叫‘左顾而言他’出自《孟子》……”说完见慈山急的喷出鼻涕泡,只得又道:“师父死了,是真的。”
      慈山用衣袖一抹鼻涕,道:“为什么?是谁杀了师父?我们不报官吗?我们为什么要逃走?”
      薛安叹道:“师父没有跟你说我还俗了吗?”说完,摘掉头巾。
      慈山愣愣的看着薛安黝黑的发辫,道:“你……还俗了……”
      薛安道:“是。月前师父就传信给我,让我接你去我那里,你若想学武,我可以教你。想读书科举,我也可以送你去青山书院。师父本就打算要安排你还俗的。”
      慈山道:“师父时常说要送我走,原来是真的。师父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是吗?”
      薛安道:“是。师父他……他年轻时辜负了一个女人……女施主。他这些年一直都很愧疚。那位女施主当年其实怀了孩子,如今那孩子长大成人……” 阿米豆腐~住持师父原谅则个,这都是权宜之词……
      慈山瞪大眼睛,惊道:“什么!你是说师父的孩子杀了师父!”
      薛安深吸一口气,道:“是。师父说这是他的劫,他得自己渡。他让我们以后做自己就好。天晚了,歇下吧。你自己想想以后学文……还是学武。”

      四月初八,佛诞日。慈云禅寺办了十几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法会,江南的各路达官贵人、商贾豪客纷纷携眷前来参加浴佛仪式。
      辰时初刻。慈云禅寺大开山门,前来观礼的香客们虔诚至极的向寺内缓缓涌去。一入山门,只见寺内众僧均身着新制草灰色僧袍,面容端肃。大殿当中一人正是住持悟净禅师,他身披朱红袈裟,手持金灿灿的九环禅杖,象眼半合,目视众生。观礼的普通民众在外殿便止了步,正殿内仅有两江总督卢兴祖等十来位达官贵人近前观礼。
      辰时正。悟净禅师便口念经文,缓步将一座金身佛像迎入正殿中心,四名健硕的武僧抬着金身佛像跟在悟净禅师身后。金佛落座在一三尺见方鲜花环伺的金盆中,盆中已注满无根水。悟净禅师徐徐将盆中净水浇注在金佛身上,由顶至下,往复九次。随着水流往复,众人闻到一股清香甘冷的味道,好似一瞬间心肺间的污浊之气皆被荡涤干净。人人心中均微微惊诧不已,纷纷感叹佛法浩荡。

      浴佛仪式结束后,两江总督卢兴祖上了第一炷香后,便由住持悟净禅师亲领前往后殿安置。
      悟净禅师在殿门前微一顿身,忽道:“总督大人,可否屏退旁人,老衲有些话需要单独说给您知晓。”
      卢兴祖微一咧嘴,笑道:“左右皆是我心腹之人,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悟净禅师微微颔首,方倾身附耳于卢兴祖小声道:“正国公托我密告于您,说您身边有洪门安插的杀手。”
      卢兴祖面色微闪,轻声笑道:“是我唐突了,既然此事乃是大师私下请托,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完摆手让众人留在殿外,自己随悟净禅师入内,殿内值守的两位僧众也恭敬退出又将殿门轻轻掩上。
      悟净禅师请卢兴祖落座后,一面取出茶盘,一面说道:“总督大人近日应也是见过正国公的。为何……”
      卢兴祖笑着把话截住,道:“为何信你?!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会不信?!”
      悟净禅师拈起一枚茶盏放入热水中浸洗,又道:“总督大人果然风光霁月。洪门在您身边安插的杀手便是……我……”
      卢兴祖看着悟净禅师行云流水的弄水斟茶,茶香扑鼻,心旷神怡间突然听了这话,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错愕又有些眩晕,道:“是谁?”
      悟净禅师捏住一盏茶,自饮而下,道:“杀手是我……这茶你是喝不……了了……唉,阿弥陀佛。”说完,便看着卢兴祖软倒在地。他身后的暗门被人轻轻拉开,两个僧众悄没声息的钻出来,看了看地上的卢兴祖,将他身上衣物尽数剥捡干净后便抬入暗门之后。小一炷香之后,暗门内又钻出一人,衣着容貌身形均与卢兴祖一模一样。
      那人径自落座在悟净身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笑道:“这茶还是给我喝为好。”
      悟净叹道:“声音也一样,这下你是万无一失了。”这假扮卢兴祖的人正是妙神医。
      那人叹道:“这世上当真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吗?”
      悟净静默片刻后,低声道:“小鹿子……我答应你的事都已做到。以后我就只是悟净,世上再无朱慈焕。”
      妙神医笑而不答,起身道:“大师所言甚是!所言甚是!留步!留步!”说完推开殿门,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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