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三月初八，正国公府。今日孙敏和摩尔根勒用过早饭便准备动身出城直奔济南府。
　　孙敏起床洗漱后便换了紧身夹衣束腿马裤，外罩一身铁灰的长褂，腰间系了一条二指宽的黑金夹丝的镶玉腰带，鸦黑的头发束了一条辫子垂过腰间。她身形细瘦高挑，练武后身姿更显挺拔俊逸，如此装扮竟有些雌雄莫辨的潇洒风流之态。
　　摩尔根勒看着孙敏的铁灰长衫，笑叹道：“这褂子怎的好眼熟啊！”
　　孙敏理了理袖口并不存在的褶子，嗔道：“当然眼熟，这是按着爹爹的款式缝制。”第一次看见李西华时，她就在心底惊叹江湖豪侠正当如此风姿。
　　摩尔根勒笑着揽住她的双肩，抵着她的唇，轻声道：“我第一次见师父时，也是被他的风采倾倒……不过，现在看到你这番装扮，我心底竟有些不痛快……”
　　孙敏轻笑一声，嗔道：“我这样打扮很奇怪？竟没有一点江湖少侠的风采？”
　　摩尔根勒的唇被她说话间软软的气息抚弄的阵阵酥麻，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吸吮，道：“李少侠可愿与在下今夜不醉不归？”
　　孙敏被他亲了又听他这话，哈哈大笑道：“国公爷！你口味好特别！”
　　摩尔根勒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李少侠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
　　孙敏仰头踮脚搂住他的腰，笑道：“有的……我要去赴国公夫人的邀约……”
　　摩尔根勒幽幽的望着她的唇瓣，轻声道：“是吗……”继而深深的含吮住她的唇舌，热烈的吻她，轻柔的褪去她刚刚换上的衣物……

　　孙敏是在马车上幽幽醒来的。摩尔根勒坐在她身边，一手拿书，一手与她十指交握。
　　孙敏哑着嗓子道：“……不是说要快马轻骑吗？”
　　摩尔根勒头也不抬，道：“先送你去外城的别院休养。然后我们再快马出城前往济南府。”
　　孙敏一听便明白，这是要她以‘休养’的名义躲在外城别院，再乔装随他去济南府。她又道：“……不知爹爹现在回到族地了吗？”
　　摩尔根勒笑叹一声，道：“……你还想在车上再试试新花样儿？”
　　孙敏一听这话，浑身一僵，软软道：“什么呀~你怎么这么坏……”
　　摩尔根勒幽幽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说完，丢开书，俯身抵着她的唇又小声道：“……你让我这样着迷……我也没办法呀？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是不是？”他一面说着，一面抚弄她。
　　孙敏面若桃花，抖着手按住他的肩，哑声道：“你……你住手，我错了还不行吗？”他的不依不饶，让她虚软如一潭春水。
　　摩尔根勒看她可怜兮兮的唇瓣微颤，凤眼含泪，心底怜爱四溢，温柔道：“你怎会有错……”说完他躺下，把她揽入怀里，抚着她的后心送入热力安抚她颤抖如秋叶的身子，直到她缓缓平复下来。

　　车队到了外城别院，摩尔根勒便扶着孙敏去了正院安置。夫妻二人先是在角房沐浴洗漱一番后，便坐在花厅饮茶歇息。孙敏依然是一身束腰长袍的男子装扮，只不过，这长袍却不是早起穿得那一件，而是和摩尔根勒身上的这件一样的颜色款式——烟灰色缂丝暗纹，袖口镶了暗边。
　　孙敏捧着一杯香茗，瞄一眼身边低头饮茶的摩尔根勒，道：“我们今日不走吗？”她看到摩尔根勒嘴角上扬，手指轻点茶杯，一饮而尽后，又道：“……你有别的打算？”
　　摩尔根勒笑叹道：“并不是人人都希望我们此行顺遂……所以……”
　　孙敏听罢一愣，接道：“你已派人出城？今日出内城莫非有人在打探我们的车马？”
　　摩尔根勒颔首道：“你的两个婢女都留在这边别院住着，内城国公府有贵哥和莎嬷嬷管着，无甚妨害。方才我已让季朵带着车队先行前往济南府，那些探子应该会跟上去。我们傍晚后再动身出发。今晚可能要带着你住在荒郊野岭了，你怕不怕？”
　　孙敏笑道：“怕什么呢！？简直太好了！不住一次篝火野地，哪里叫闯过江湖~”
　　摩尔根勒笑眯眯道：“师兄带你闯江湖，不知小师妹有何孝敬呢？”春日阳光甚好，隔着窗格偷偷摸摸的洒进花厅，她的脸在春光下明媚暖心，让他心情大美！
　　孙敏斜睨他一眼，嗔道：“什么呀！这会子要孝敬就自称师兄，刚才在车…….怎么不见你这般义正言辞？”
　　摩尔根勒低笑两声，叹道：“也是，方才却是让你累着了，这样，师兄给你解解乏……”
　　摩尔根勒说着正要起身便被孙敏隔着桌子一把按住，只听她惊叫道：“谁要你解乏！你……你……你老老实实坐会儿！”自那日温泉燕好之后，他竟一日比一日肆意，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摩尔根勒哑然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去拿个东西，你好生在这等着。”不一会儿，就见他抱着一个宽面镶金的黑木琵琶走了过来。
　　孙敏乐道：“师兄要弹琵琶吗？能边弹边唱吗？”
　　摩尔根勒笑道：“有何不可？”，一样扬下巴道：“去榻上坐着。”说完自在茶桌旁落座。看着孙敏乖乖在横榻上斜靠着倚下，他便手指划拨弹奏起来。
　　摩尔根勒用这琵琶弹奏的曲子音质浑厚低沉，是她从未听过的曲子，仿佛一位男子在向爱人倾诉衷肠。
　　摩尔根勒边弹边低声吟唱起来，他唱的词她一句也听不懂，可她从他的声音和眼睛里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慕眷恋之意，她的脸在他的吟唱声中越来越红，心跳越来越快。一曲终了，她的世界只有他。
　　摩尔根勒叹息一声后，放下琵琶走到榻前，抱起她放在腿上，坐下问道：“好听吗？”
　　孙敏害羞的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摸着他的脸，道：“嗯！虽然听不懂，不过让人好生着迷。这是哪里的歌？”
　　摩尔根勒把她的手团入手心，道：“是鄂伦春族地求爱的歌曲。是鄂伦春古族语。歌词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我爱你，愿意为你去死’之类的……”
　　孙敏听了摩尔根勒的解说后，哈哈大笑道：“什么呀~方才被你迷得七晕八素，现在被你如此一说，竟然啥也不是……”
　　摩尔根勒看她笑得满面绯红的样子竟比方才神色凄迷的样子更让他心生欢喜，又笑道：“那要怎样解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或者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应也知道这两个诗人可实在称不上是什么情深义重之人。这首鄂伦春族的求爱歌曲，之所以让人着迷，是因为这是对着天神立下的誓言……他们族里的人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至死不渝。”
　　孙敏听他这般缓缓道来，心中情潮翻涌，靠着他的胸口幽幽道：“有曲谱吗？我想学。”
　　摩尔根勒低头看她道：“得了空儿，我给你写吧。”
　　孙敏把手指与他交叉相握，又道：“那你现在先教我唱，好吗？”
　　摩尔根勒低声唱了一句，看向孙敏，她便学着也唱一句。如此两三遍后，孙敏便学会了整首歌。她靠在摩尔根勒怀里，低声细细给他唱了一遍后，问道：“好听吗？”
　　摩尔根勒低声道：“好听。不过……这是男人唱给女人听的，你唱嘛……总有些怪怪的……”
　　孙敏嗔道：“哪里怪了？”不是求爱歌嘛？这样对你袒露爱意，居然被嫌弃！！！
　　摩尔根勒低笑两声道：“比如第四句，歌词大意是‘强壮的胸肌和奔腾的热血都属于你’……你着实没有什么强壮的胸肌……”孙敏听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摩尔根勒摸着她的头发，嘴角一弯，又道：“好啦，你若实在喜欢，每年三月我都为你唱便是。”孙敏颔首称好，心中却也疑惑，为何要每年三月呢？

　　傍晚流霞漫空的时候，摩尔根勒和孙敏二人双骑出城而去。二人快马奔袭，夜幕低垂时来到京郊一处农庄前。
　　摩尔根勒下马看向孙敏道：“今晚我们住这。”
　　孙敏翻身下马道：“这是谁的庄子？”
　　摩尔根勒道：“我的。”
　　孙敏笑道：“你的？喔~你还有我不知道的私产？”
　　摩尔根勒骇笑两声，正色道：“绝非有意瞒你，这是才买的一处庄子，还没来得及告诉……”
　　孙敏嘴角一弯，佯做哀泣状娇声道：“国公爷说的什么呀！你就是当真金屋藏娇，我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只能受着罢了……”
　　摩尔根勒呛咳一声，团住她的手道：“话本子看多了？好好说话。爷倒是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见呢！”
　　农庄的大门没有锁，摩尔根勒径自推门而入。他们走了几步仍未见有人出来。
　　孙敏诧异道：“这里没有人？！也不像啊？那边正门处的灯笼是亮的呢！”
　　摩尔根勒颔首低声道：“小心些！”这处农庄的管事是他从南边撤回来的人。若非有事，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孙敏心领神会，运气于声大声喊道：“有人吗？我们师兄弟二人路过贵庄，想借宿一宿！行吗？”
　　摩尔根勒听到她这一嗓子的喊声，心中好笑不已。这嗓音虽不是娇媚之音，却分明是清越和柔的女子之声。
　　话音将落，正门打开，一个蓝衫青年看着二人，道：“进来吧。”说完自顾转身进了屋内。
　　摩尔根勒看到灯笼昏光之下的青年看向他的那一眼分明眼神微闪，心中微动。这人认得自己？可自己却从未见过此人。他捏着她的手立足不动。他有些犹豫，他带着她实在不宜以身犯险。
　　摩尔根勒对孙敏道：“你去把马牵到院子的棚里，夜里可能会下雨。”又细声道：“我不喊你，不要着急进来。”
　　摩尔根勒向屋内走去，正看到蓝衫青年在门内等他。二人相近之时，蓝衫青年轻声道：“我也是来此借宿的，这里的主人已被人杀死。我绝无恶意，望国公爷能与我守望相助。”
　　蓝衫青年不等摩尔根勒有何回应，便向里屋走去。摩尔根勒跟在他身后进到正厅。厅内主座上有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女尼在低头饮茶，她的左右下手各坐了两位年轻女子。一位绛紫衣裙的女子正是与摩尔根勒颇有过节的‘女蒋陈锡’朱灿灿。另一位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年纪比朱灿灿稍长，杏眼白肤，樱唇桃腮，一头乌发却只刚刚及肩。
　　女尼撩起眼皮，看一眼摩尔根勒道：“还有一位女子怎不进来？不是要借宿吗？”
　　摩尔根勒道：“多谢师傅留宿。我师妹去牵马入棚，稍后就来。这里有女客在，我等不便打搅，不如我们直接去客房休息就是。”
　　女尼道：“你师妹过来我这里休息，你与秦钺去客房休息就是。”
　　摩尔根勒道：“师妹是我内子，她身体向来单薄，还是同我一处为好。就不叨扰师傅了。”
　　女尼冷声道：“是吗？贫尼颇擅岐黄之术，正好为你师妹号号脉息。萍水相逢，也是缘法。”
　　摩尔根勒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看看她怎么还不过来。”说完就要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女尼问道：“我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你们认识此人吗？这人功夫不弱，在江湖中应该也有些名头吧？”摩尔根勒只得转身立足不动，暗自戒备。
　　朱灿灿看一眼摩尔根勒，恍若不识，摇首道：“不认识。师伯你知道的，我师父哪有功夫管我。我见她的次数不比你多！”
　　秦钺摇首道：“我一般很少出庄子，也不常在江湖走动，不曾认识什么江湖人士。”
　　摩尔根勒道：“我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也没有什么名头。我家里是开商号做买卖的。”
　　女尼阴冷的盯着摩尔根勒道：“我看得出你功夫不赖，与秦钺不相伯仲。我这里有事要办，缺些人手。你听我差遣几日，我帮你师妹调养身体。如何？”
　　摩尔根勒回道：“但凭前辈吩咐。我去看看师妹。”言来语往间摩尔根勒知晓这女尼是那白衣女魔头的师姐，也察觉出这女尼的功夫恐在其师妹之上。他不知道为何这‘女蒋陈锡’不戳穿他的身份，现如今看来只得与其慢慢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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