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直郡王府。
　　胤褆枯坐在书房。玉盏灯下他的脸色阴的吓人。在皇阿玛的心中自己这个儿子和家奴也没甚分别！太子是嫡出，他不能有僭越之心。弟弟们年轻识浅，他要多加关爱。那他呢？他得到什么了？弟弟们的额娘都在畅春园伴驾，他的额娘就留在宫里养病……还有，指他的女儿姬兰抚蒙，他本没意见。可舜安颜那个狗东西自己作死招惹胤禛，落了这么个下场，和他的姬兰有什么关系？！佟家不过是皇阿玛的舅家，他这个亲儿子不比佟家亲？皇阿玛对那些个臣子诸多宽待，恩宠有加……对他这个亲儿子却甚为刻薄寡恩……皇阿玛要他去济南府除白莲教，他怎么能现在就去呢？他以前就是太过上赶着使力，才被皇阿玛拿捏的死死的。如今，他要换个活法才是。应付自己的阿玛和对付女人其实都一样，都得钓着来才有趣儿~
　　“去请白姑娘来！”胤褆对屏风后候着的长随吩咐。

　　正国公府。
　　摩尔根勒道：“今日春宴，太子中毒了。”
　　孙敏惊道：“什么？！毫无迹象！你怎么知道的？”
　　摩尔根勒道：“不过应该不是很严重。中途太子佯醉离席，圣上口称送太子回他的寝殿歇息。当时圣上身边的三个总管太监同时离开，这很不对劲儿……阿弗喀后来问了十四和九阿哥打架的事，十四说太子喝了酒后像是吐了血……这里面指定有什么……”
　　孙敏道：“再过十来日就是万寿节……圣上不知有何安排？”
　　摩尔根勒道：“圣上要御驾前往泰山祭祀。今年万寿节不在京中过啦！”
　　孙敏奇道：“明旨未下，你如何得知？”
　　摩尔根勒一摸鼻子，笑道：“圣上要我提前动身去济南府。”
　　孙敏嗔道：“喔，原来是得了钦命！”
　　摩尔根勒攥住她的手笑道：“想不想一起去？”
　　孙敏立时眉开眼笑，道：“可以吗？太好了！我立刻就收拾行李。”说完就要甩手去收拾，却被摩尔根勒撩回怀里搂住。
　　摩尔根勒捏住她的下巴，眯着眼道：“看你这般欢快，我又忽然不痛快了些……”
　　孙敏不及他把话说完，踮起脚含住他唇瓣嘬了一口，笑道：“这下痛快了吧！”说完双手一掐他的后腰，挣脱开来，笑着跑到里屋自去收拾行李。
　　摩尔根勒笑着跟她一同进去，道：“我们要快马轻骑，少带些东西……”
　　孙敏笑道：“我知道……你还没说完呢~具体什么缘故要你先行一步？”
　　摩尔根勒道：“可听说过‘白莲教’？”
　　孙敏转身诧异道：“话本子里的？莫非江湖中还真有个‘白莲教’？”
　　摩尔根勒颔首道：“确实有。前明时就有。这个教派里面鱼龙混杂，教众多以坑蒙拐骗的手段谋些钱财。听闻在山东闹腾太过，蒋陈锡报给圣上，希望重振朝廷声威。”
　　孙敏皱眉道：“到底闹腾出什么了？你怎么有些含糊其辞的？”
　　摩尔根勒沉吟片刻后，道：“他们教中出了一位圣女，有求必应。求财得财，求子得子，包治百病，甚至可以买命。”
　　孙敏摇首道：“荒谬！后面几条还好说，第一条就奇了怪了！白莲教有多少钱可以散出去啊？还求财得财？真要这样，我先找她求个万贯家财……”
　　摩尔根勒笑道：“求圣女显灵也是要供奉的……”
　　孙敏乐道：“这才对嘛……供百两，求十两？有人这么傻吗？”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摩尔根勒道：“有个布商被伙计记恨，坏了缸料，废了整批布料。布商的妻子求到白莲圣女跟前，圣女赐下……”
　　孙敏接道：“赐下神水，废料变新料？”这故事好熟啊~
　　摩尔根勒又道：“有个庄户人家多年无子……”
　　孙敏又道：“圣女赐下神水，一年后得了……一个胖儿子？”应该不可能完全一样，原著里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摩尔根勒颔首笑道：“还有一个久病不愈的秀才……”
　　孙敏道：“得了神水，当年考中……举人？”若是同原著中一样考中解元早就传到京城这边了。
　　摩尔根勒道：“你也想到了……”
　　孙敏乐道：“这白莲圣女也看过你家书肆里的《花灵记》~”
　　摩尔根勒摇首道：“世人痴愚，只会感叹，原来话本子里说的竟然是真的？！还有……什么‘你家？’是‘我家’……”说着在她额心轻点。这个小没良心的，那些铺子他早都记到她名下了。
　　孙敏捂着额头，笑道：“我错啦！口误！口误！”又道：“买命是怎样的？他们还敢杀人？”《花灵记》中可没有这么血腥的桥段，对于书中的恶人都是施以惩戒，教化为主。毕竟神灵都是仁慈的，不是吗？
　　摩尔根勒道：“那些都是离奇的意外死亡。有被雷劈死的，有忽然跌入河中淹死的，有在街上中邪发疯撞墙而死的……”
　　孙敏道：“蒋陈锡府衙的仵作没有查验出什么来？”
　　摩尔根勒道：“查验出来又有什么用？但凡没有现场揭穿，世人只愿相信心中所念。”
　　孙敏似笑非笑道：“所以你这次主要是去抓现行？”
　　摩尔根勒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行？”
　　孙敏慧黠一笑道：“岂敢！岂敢！师兄无所不能，区区白莲圣女算什么？只不过……师兄此行目的绝非查案，我说的可对？”查案哪里会派摩尔根勒去？一个国公爷去抢刑部的风头？案子说不定早就查清楚了，现在是需要如何取信于民。
　　摩尔根勒嘴角一弯，道：“你说什么都对……过来……”
　　二人说笑间，房外季朵回报：“爷，九门提督佟大人来了。”
　　孙敏诧异道：“他这会子来干什么呢？忽而又道：“我今日和佟家老太君有些龃龉……”接着便把春宴上的话说与摩尔根勒知晓。
　　摩尔根勒听罢道：“佟老太君几十年来尊贵荣宠，顺风顺水，看谁都是居高临下。舜安颜是她的心尖子，她这般作态定是迁怒于你……”
　　孙敏一边挽着摩尔根勒送他出门，一边道：“她孙子遭人谋害，她觉得是你干的？莫名其妙……”
　　摩尔根勒笑道：“抓不到凶手，老太君自己就在心中定一个凶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说完便去了前院。

　　摩尔根勒一进会客厅，隆科多便起身笑道：“摩尔根勒，我不请自来，你莫要烦恼！我今日有事求你，你莫要推脱搪塞我哦！”
　　摩尔根勒心口一睹，笑道：“佟三爷说的什么呀！说来听听。”
　　隆科多接道：“听说你岳丈李老先生精通玉雕，想请他为我打制一套头面首饰。”隆科多见摩尔根勒刚要开口，又抢道：“我不白使唤人，进来……” 厅外又进来两个肤白水嫩的妙龄少女。一个眉眼细长，容色未见出彩，难得的是低头浅笑间温婉娇媚之态颇为动人。另一个杏眼桃腮，大胆活泼，直勾勾的看着人笑，那笑容很是清纯喜人。
　　摩尔根勒一看进门的这两个少女便知她们是江南一等教房里调tiao教jiao出来的上等瘦马，价值万两。他笑道：“佟三爷头面首饰有何要求？可是有心爱的玉石？”
　　隆科多道：“玉石没有，还得劳烦李老先生自备。这头面首饰是要送与我一心爱之人，她本命花神乃是桃花，请李老先生雕琢一副桃花头面。”
　　摩尔根勒颔首道：“如此看来这头面必得精心雕琢才好。只是黄金易得，美玉难求。一时半会儿，只怕寻不到……”
　　隆科多道：“不急，不急。明年桃花盛开之时，能得就行。今日时候也晚了，我这就告辞回了，不叨扰了，不叨扰了！”
　　摩尔根勒道：“佟三爷慢走。”说完向季朵递了个眼神。季朵安排了两个嬷嬷扶着两位‘瘦马’跟着隆科多一起往外走去。隆科多听着音，回身一看，笑道：“你们俩就留下侍奉国公爷。”
　　说完正要离去，却听见扶着少女的嬷嬷对着隆科多的长随道：“不知二位姑娘的身契何在？明日我们好去衙门登记入册。”
　　那长随一愣，只得看向隆科多。只见隆科多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爷留两个丫头侍奉正国公，还得弄得天下皆知？回了。”说完出了院门，打马而去。
　　那长随一看自家主子径自走了，连忙上赶着要去追，却被那半老不老的嬷嬷死死钳住胳膊肘，他道：“嬷嬷，你抓我干什么啊？”
　　那嬷嬷冷冷道：“我们这里又不是什么下三路的野牙行子，留两个不明不白的人口算什么？你怎么把人带来的，怎么把人带走吧！”
　　那长随噗通一声跪下，嚎道：“好嬷嬷！您就饶了我吧！都知道我们家爷是个什么脾气？！我要把人带回去，我不得被刮了？”
　　那嬷嬷一面喊人去备软轿，一面笑道：“你这老小子，怎的满口胡话？佟三爷可是朝廷命官，哪里能随便动私刑？你放心，我绝不为难你。”说完就有两个小厮上来把这长随捆了。

　　摩尔根勒回到后院，正看到孙敏在灯下看账。孙敏头也不抬，道：“隆科多来干什么？”
　　摩尔根勒道：“来添堵！”
　　孙敏抬头笑道：“什么？不愧是皇亲！一点子气都不留过夜的！”
　　摩尔根勒道：“可不是？上来就要师父亲手打制一副桃花头面给他。玉石材料还要我们准备。”
　　孙敏乐道：“这么大喇喇的占人便宜！整个京圈他是独一份。”
　　摩尔根勒似笑非笑的又道：“还留了两个美貌的丫头！这一出只怕是拿来给你添堵的。”
　　孙敏小嘴一努，嗔道：“美貌？有多美？”
　　摩尔根勒搓着下巴，正色道：“……约莫价值万两的那种。”
　　孙敏骇笑道：“什么？你这般说辞，到让我不好恼你！人呢？我看看价值万两是有多美？”
　　摩尔根勒莞尔一笑道：“他没留身契，我怎敢把人留下。扣住他的长随一并送到衙门去了。”
　　孙敏一听，哈哈大笑道：“你这一手真是狠啊！佟三爷在你面前耍横犹如一个不懂事的顽童！你大大方方的给他撅回去了。我猜……到了衙门，季朵只怕会说‘定是这长随拐带主家丫头，被拿住了才谎称是送与国公爷的。’毕竟没有身契，哪里好说是送人呢？”
　　摩尔根勒微笑颔首道：“事实如此。我也不深究这两个丫头送来是要干什么的……他毕竟是万岁爷的亲表弟。”

　　次日清晨，佟府。
　　隆科多看着灰溜溜回来的长随和没有送出去的两个‘瘦马’，叹道：“算了。都回去歇着吧。爷要去衙门当差了。老太太问起来，就说人长得丑，正国公看不上。”额娘被宠坏了脑子，这么个蠢主意就能拿住摩尔根勒？摩尔根勒能被万岁爷相中，哪里是个简单的人物？舜安颜那个草包，一辈子最成功的就是迷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温宪这个傻公主，一个是他那个傻乎乎的额娘。要不是昨日春宴劳烦额娘把小茹带进去，他才不管这档子闲事呢！不过，小茹那般喜欢桃花头面，这个还是要弄到手的。
　　赫舍里氏起床后，就问起事情如何了。她的贴身嬷嬷朱氏一早就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回道：“墩儿那个浑小子和那两匹马都是从衙门接回来的。他还不给我说实话，只说是正国公嫌弃她们长得丑，没看中。”
　　赫舍里氏阴着脸，静默片刻冷哼一声道：“原想着不过是个一夜乍富的草莽之徒，没想到竟然如此小心谨慎。听说还跑过几年买卖，这样看来倒是颇有几分精明。”
　　朱嬷嬷道：“夫人放宽心。这爷们见过世面，他家的女人不过是山野村姑……来日方长不是？”
　　赫舍里氏抚掌笑道：“可不是说呢？”哼！乌雅氏害了我的乖孙，无论如何都要找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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