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莎嬷嬷喊来贵哥、季朵，把这‘夏竹’拖了出去。
　　孙敏道：“他死了吗？”
　　贵哥道：“还能喘气。等问出些什么，再来给您回话。”说话间便和季朵把人拖出去了。
　　莎嬷嬷道：“春桃和夏竹都是内务府拨来的人。许是入府前被掉了包？也是我大意了，竟然让这么个东西……”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是个男人，这事儿真真是杀人不见血。
　　孙敏一摆手笑道：“他们不过帮着收拾屋子，端菜收碗，一应贴身事务都是我们自己做，无甚妨碍！无甚妨碍！”摩尔根勒不要人贴身侍候这一条真真是真知灼见啊！这事要是搁在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恶事！
　　莎嬷嬷叹道：“还是太过凶险。若是你没打赢……”
　　孙敏握住莎嬷嬷的手，乐道：“可我打赢了呀！！！我以后会更加厉害！！！真的！”
　　莎嬷嬷苦笑的看着傻乐的孙敏，叹道：“慧慧最是厉害！我让雨露、雨丝过来收拾屋子。”秀禾秀珍以后是不能再放进内院啦。
　　孙敏忽道：“哎呀！？”
　　莎嬷嬷忙道：“怎么啦？怎么啦？可是伤着哪里了？我看看……”
　　孙敏笑道：“不是，没有受伤。这夏竹想生擒我，以为我花拳绣腿呢！我突然想到，夏竹若是在我的饭菜中下药，只怕就是……”
　　莎嬷嬷被孙敏的话一噎，乐道：“下药是那么好下的？这菜里的盐放多了都能被你尝出来，下过药的菜你光闻都觉得怪，还会吃？无色无味的毒药、迷药都是神药，一般人哪里会有？”
　　孙敏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话真应该说给摩尔根勒听。他书肆里的话本子经常有下药的桥段呢！”
　　莎嬷嬷也忍俊不禁，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大爷肯定也知道！只不过，编话本子也是辛苦活呢！哗啦啦的一大本子才卖几个小钱！哪里忍心去和他们争辩这些个细枝末节。”再说大小也是自己家的生意不是？
　　孙敏连连颔首，道：“就是！就是！我那二弟以前就喜欢揪话本子里的漏洞……”二弟，我今日打赢了，你若知道定是为我欢喜非常。
　　莎嬷嬷看孙敏情绪低落下来，知她想起李侧妃心中难过，道：“过些日子亲家老爷带了南货回来，挑选些好的给福晋送去。你好些日子没出门走动了。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
　　孙敏颔首道：“确实如此。都听你的。”

　　早上用过饭。孙敏打了一套拳后，正要去洗漱一番，便听到莎嬷嬷的脚步声。
　　莎嬷嬷在书房外道：“慧慧……”
　　孙敏拉开门道：“吃补汤吗？” 每日一碗补汤，神功指日可待！！！
　　莎嬷嬷一噎，笑道：“你这孩子！这会子吃什么补汤？晚上给你准备。”
　　孙敏赧然一笑，道：“好呢！好呢！”
　　莎嬷嬷道：“春桃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禀报。你见她吗？”
　　孙敏沉吟片刻道：“我就不见了。她怀了身孕……”
　　莎嬷嬷道：“那孩子肯定是不能留的……”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怀了孩子，外人只会说是国公爷的种……
　　孙敏低头低声道：“一切都劳烦嬷嬷处理就是。那个夏竹……”
　　莎嬷嬷道：“贵哥说那人服毒自尽了。”

　　莎嬷嬷离开内院自去见了春桃。春桃和夏竹住在正院二门处的一间偏房，隔壁住着秀珍秀禾两人。
　　莎嬷嬷进了门，让守门的婆子散去后，坐下道：“夏竹到底去哪儿了？你还是不说实话吗？”
　　春桃垂目，低声道：“昨日她只说要家去。其他也没说什么。夫人她……”
　　莎嬷嬷叹道：“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与我知就是，夫人哪里会理会你们这些小事？”
　　春桃静默片刻，道：“……不是小事。我怀了孩子，是……是国公……”
　　莎嬷嬷冷笑一声道：“你可想好了再说话。我精通妇儿药理，号过脉息后，什么时候种下的胎都能断的清清楚楚！”
　　春桃面色惨白，道：“……是国公爷身边的……身边的人……” 什么时候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小日子向来不准，夏竹日日都要同她厮磨一番。若是真如莎嬷嬷所言，万一真是国公爷走后才怀的孩子，那……
　　莎嬷嬷笑道：“哦？果真如此。是谁啊？我去禀告夫人，为你二人过了名分，你只需安心养胎便是。”
　　春桃垂目不语，片刻后跪在莎嬷嬷面前，哭道：“嬷嬷救我！这孩子是夏竹的。”国公爷身边的人，她能叫得出名字的只有贵哥和季朵。一个是太监，一个只见过几面，话都没说过一句。这哪里能去攀扯？
　　莎嬷嬷惊道：“什么？夏竹的？荒唐！两个女孩子哪里能怀上孩子？”
　　春桃哭着道：“夏竹天生女相，他实是男儿身。”
　　莎嬷嬷狐疑道：“是吗？”
　　春桃见莎嬷嬷不甚相信，便道：“千真万确。我也是在南行船上发现端倪的。……夫人不爱我们近身侍候，国公爷更是。我每日闲闲无聊，和夏竹便日渐亲密……”
　　莎嬷嬷道：“好孩子，嬷嬷给你号号脉息。”说着扶起春桃坐在一边，顺势给她把了脉。小一刻钟儿后，莎嬷嬷又道：“傻孩子！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还见红了？” 哎呦，都怀了两个多月了。
　　春桃点头道：“是。我这是……”
　　莎嬷嬷摇首道：“你没有怀孕。你是得了女儿痨。听说，前朝宫里的宫女太监因为太过寂寞便生了遐思，假凤虚凰的作弄一番，染了病只当是怀了孩子呢！”
　　春桃听得一愣，小舒了一口气道：“没有怀孕啊！”心中有些怅然。
　　莎嬷嬷又道：“我给你熬点药，你好生养些日子，不要伤了底子，日后还得嫁人不是？”
　　春桃默默点了点头。
　　“莎嬷嬷！夏竹的嫂子来了。”屋外有婆子传话。
　　莎嬷嬷道：“请进来吧！”
　　说话间，一个三四十岁的普通妇人走了进来，道：“给嬷嬷道安！我家夏竹昨日没回来，我今日来府上看看可是做了错事被主家罚了。”
　　莎嬷嬷道：“夏竹定了要昨日家去吗？昨日没听她提起呢！”
　　这妇人道：“上月她给家里捎了些钱，还说这月冬至第二天回来看看。”夏竹家里父母早亡，兄长常年卧病在床，她嫂子带着个小侄子也不方便出门挣钱，全家都指着夏竹过日子。
　　莎嬷嬷一指春桃道：“这位春桃姑娘就是和夏竹一屋住的。说是夏竹昨日下午家去了。”
　　这妇人憔悴至极的盯着春桃看，道：“好姑娘，我家姑娘真的说她家去了？”
　　春桃愣愣的道：“是的呀！他昨日没回去吗？”
　　这妇人摇首道：“没有。”难道这府上把夏竹弄死了？我家可是在旗包衣！
　　莎嬷嬷叹道：“这好好的大活人怎能说不见，就不见？我让我家管事陪您去衙门报个案吧！”
　　这妇人怔忪片刻，无奈道：“谢谢嬷嬷。”

　　自那日后，莎嬷嬷便向众人道夏竹家去了。春桃染了病，搬出正院去了。秀珍秀禾年纪也到了，送回家里自行嫁娶。雨丝雨露搬进秀禾秀珍的屋子里住，负责打理内院的清洁杂务。
　　莎嬷嬷的药很是有效，春桃排了‘乌血’后，面色一日日红润起来。她现在每日只能做些针线活计，不再是夫人身边的掌事婢女，好在这府里也没人作践她。她家里早已是嫂子当家，家去哪里有好果子吃，不如留在府里安逸。她时常想起夏竹，心中早已明白此‘夏竹’非彼‘夏竹’。只不知那个日日与她两情缱绻，如胶似漆的‘夏竹’可还会回来？

　　腊月。
　　李西华和都德回了京。阿弗喀出京是密行，依然没有消息回来。摩尔根勒早已送了信回来，明后两天就入京了。孙敏这些天着实忙了起来。新年将至，永和宫和雍王府的年礼要备妥，等着摩尔根勒回来一并送去。
　　苏嬷嬷把南边回来的货物挑选了些时令之物，列了一份礼单呈给孙敏定夺。孙敏细细理了一遍，笑道：“这香蕉有多吗？再加一筐。弘晖弘昀都爱吃。”
　　苏嬷嬷笑道：“回头就加上。只不过这香蕉寒凉，福晋也不会让他们多吃。四福晋传了话来，让您明日上午得空去说说话呢！估摸中午要在那边用饭。”
　　孙敏颔首笑道：“是不能多吃。我多多的送些过去，他们不能多吃，就多看看好啦！咱们明日辰时末过去。我这还有一份食谱，用香蕉和牛奶米粉做糕点，明日一起送去。”

　　雍王府。
　　孙敏和那拉氏坐着喝茶叙话。那拉氏笑道：“王爷要回京了。昨儿弘晖弘昀还念叨要去你府上和师父同吃同住呢！”
　　孙敏抿嘴一笑，道：“我早把院子收拾好了呢！两个小阿哥来了我这里，您只管放心就是。”
　　那拉氏笑道：“放心着呢！正国公是个能人，我的两个儿子好生练出本事比什么都强。颁金节大宴上闹得那一出戏，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惯会拿旗籍说事，如今想求人还摆那么大普！”
　　孙敏诧异道：“郭络罗氏想给九阿哥找师傅学武，哪里找不到，怎么非得……”
　　那拉氏哂笑一声，道：“那翊坤宫一方面是嫉妒乌雅氏得了两个一等爵位，借机发作醋意。另一个，只怕是看到小阿哥里面十四弟太过出挑，着急了呗！我听说练武很是讲究资质？是怎么个说法呢？”听说老九可是下了功夫学，非要把十四打趴下呢！毕竟一个十二岁，一个六岁。
　　孙敏微微颔首道：“练武确是资质很重要。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勉强不来。不过我觉着练武和读书一样，有人天分高些，有人天分低些。莫非只要考不上状元，书就不必读了？练武本就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哪里是用来逞凶斗狠的？我私以为心性比资质更重要。”
　　那拉氏抚掌大笑道：“说得好……”说笑间，门口传来些许碎语，那拉氏道：“……这是怎么啦？”
　　门外听到福晋的声音，不及通传便有一十三四岁的梳着小把子头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半蹲行礼道：“给福晋请安。”
　　那拉氏似笑非笑道：“钮祜禄氏……你这是有什么急事？”
　　孙敏一听这话，心知这位只怕是雍王的侍妾——一身桃红的细腰裙，黄白国字脸。这容貌差李侧妃十万八千里。
　　钮祜禄氏飞快的扫了一眼福晋和她身边的美妇人，暗自叫苦不迭，口中讷讷道：“好几日没给福晋请安。今日特来……” 正院的奴才只说福晋在休息，她哪里想到福晋在见客？这些狗奴才惯会作践人！同她一起入府的刘氏、耿氏都侍奉过王爷了，只有她自己……听说王爷快回京了。她也是不得已，才来福晋跟前求个好。福晋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安排她侍奉王爷一次不是？
　　那拉氏叹道：“好孩子！你有心了。我这里不得闲。回吧！” 这钮祜禄氏除了有个好姓氏，简直一无是处。王爷不喜欢，我能怎么办？听嬷嬷讲，这钮祜禄氏很有些矜娇傲气。
　　钮祜禄氏低头应答后便退下了。将将出了福晋的厅门，便遇上两个小阿哥下课过来请安。嬷嬷拉着她垂首侧立在道旁，让两位阿哥进了厅。她听见两位二哥脆嫩的声音，齐声道：“额娘安！师母安！”又听大阿哥道：“师母！您送来的香蕉，我和弘昀刚才都吃了，好甜啊！”二阿哥也道：“师母！你给额娘说说情，我还想吃！”
　　钮祜禄氏还想再听些，却被嬷嬷拽着衣肘出了正院。一路上嬷嬷都在念叨她不该打搅福晋和国公夫人叙话，有失王府颜面云云。原来那个美妇人是正国公夫人啊！真真是好命！一个乡野汉女嫁给一等公做正妻，而她好歹还是四品京官的嫡女呢！嫁给郡王又如何？嫁什么嫁？她只不过是赏赐的侍妾格格。那个二阿哥是已故李侧妃的儿子。听说李侧妃容貌倾城，二阿哥很肖其母。一个男孩子长得那般娇艳……哪里好了？若是她生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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