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永和宫。
　　康熙帝握着德妃的手，缓缓道：“阿宝……娜娜……她去了……”
　　德妃手一抖，颤颤道：“什么？去哪儿”
　　康熙帝把她的手团团圈住，轻声道：“她小产后身体一直虚弱，入了秋越发不好，今日就去了……”
　　德妃低着头，抽泣哽咽道：“我的儿……她才十九岁……” 佟家一个都不该活！！！
　　康熙帝红着眼眶，叹道：“阿宝……你不要太过……伤心……” 阿宝她心里定是苦痛至极，接连失去三个孩子……
　　德妃泪流满面，浑身颤抖，轻声道：“娜娜……她……得您偏宠留在京城，是……是她福气薄……” 佟家一个都别想活！！！舜安颜更是该死！！！
　　康熙帝静默片刻冷冷道：“舜安颜这个狗东西！黑心烂肠！” 亏待我的娜娜，离间皇子，罪不可恕！！！
　　德妃惨然一笑道：“万岁爷息怒……舜安颜那孩子模样儿好，是娜娜喜欢的额附。再说这事儿也怪不到额附身上去。您看着佟相的面子算了吧！” 佟家想推出这个草包来免死？做梦！！！
　　康熙帝叹道：“好啦！朕不生气就是。贵妃身体越发不好了。以后宫务就由你来主理吧！”
　　德妃沉吟片刻道：“万岁爷……您这般看重我，我都知道。只是……” 康熙帝幽深的眼神让德妃心头一凛。
　　康熙帝道：“只是你不愿意？”
　　德妃摇首道：“主理后宫，风光极了！哪有不愿意？贵妃下面四位宫妃，个个都陪伴万岁多年，且都育子有功，何不一起协力处理宫务？”
　　康熙帝颔首和缓道：“是朕考虑不周。就依你所言。朕留个手谕给你，把她们都叫到永和宫来听旨。”
　　德妃俯下身子，把头搁在他的膝上，道：“谢陛下隆恩。您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从我入宫做婢女到现在，所有的福气都是您赐给我的呢！我爱您……”说着眼泪滚出，浸湿了他的膝头。
　　康熙帝抚着她的鬓角默默不语，膝头的湿意让他心如刀割。

　　正国公府。
　　“佟国维告病致仕！温宪公主薨了！”摩尔根勒告诉孙敏今日刚得的消息。
　　孙敏道：“今明两天许就有旨意下来入宫祭拜了呢。”
　　摩尔根勒道：“是。还有一个消息说与你知。直郡王被圣上斥责回去读书了。这事恐怕是娘娘的手笔。”
　　孙敏道：“怎么说？”
　　摩尔根勒道：“那玉珠应是用在太子身上了。太子轩然霞举引得乾清宫的数位小宫女思慕，进而争风吃醋，相互构陷。”
　　孙敏笑道：“难不成直郡王借机诋毁太子？” 这位大阿哥自从索额图死了后，越发不掩饰对太子的不满，但凡有机会都要踩太子一脚。
　　摩尔根勒道：“正是。不过圣上知道这些不过是小宫女们自己恋慕太子而已，直郡王得了训斥被撵回府去了。”
　　孙敏忽道：“娘娘问你要玉珠是为了给六阿哥和九公主报仇……莫非这事是太子干得？太子拿自己的兄弟姐妹孝敬自己的舅公？不可能！！！这是自掘坟墓啊！对啦，这只能是直郡王干得呀！”一石二鸟的毒计！！！
　　摩尔根勒道：“十有八九。”
　　孙敏道：“娘娘这是在他们父子三人心中埋下一根刺呢！”
　　摩尔根勒道：“皇权之下本就毫无亲情可言，娘娘只是推了一把。只不过……她如何确定这事是直郡王干的。哪里来的消息？圣上的暗卫都查不出来呢！”
　　孙敏叹道：“娘娘干什么我都不觉得过分！她的两个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一个母亲来说，日日都是煎熬！”
　　摩尔根勒静默不语，并未提及德妃的六阿哥和九公主已被人吃掉一事，又道：“圣上让阿弗喀和何重桓追踪吴书竞，过几日便要离京。圣上让我陪着雍王去巡视黄河大堤。”
　　孙敏颔首道：“我今日便开始帮你们打点行李。”
　　摩尔根勒摇首正色道：“我们常年出门，说走就走没甚讲究。留你一人在府中……”
　　孙敏笑道：“我一人留在府中甚是清爽……”
　　摩尔根勒截断话头，眯着眼道：“是吗？” 清爽？
　　孙敏连连颔首道：“每日清净练功，若有疑惑还可以请教师父……爹爹……好啦，你不要婆妈担心……”
　　摩尔根勒气笑道：“师父也要走啦！不然怎么说留你一人在府中？” 清净练功？唔，担心……这话还算受用。
　　孙敏道：“他也要走啊？难得来一趟京里呢！” 这位“爹爹师父”着实很好呢！
　　摩尔根勒道：“我们的买卖里本就有师父一份的。现如今我和阿弗喀脱不开身。季春在沙俄能独当一面，可在南边还得托赖师父帮着压阵。”
　　孙敏叹道：“果真是我一人留在府里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摩尔根勒乐道：“刚才不见你挂念我，这会子着急了？”
　　孙敏白他一眼，奇道：“我挂念你作甚？我是担心我练功出岔子呢！”
　　摩尔根勒眯着眼笑道：“是吗？”一把薅住她的腰身，俯身含住她的唇舌。
　　孙敏晕晕沉沉中，忽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黄河大堤转转？”摩尔根勒埋在她肩头低笑不已。
　　孙敏叹道：“是啦！这可不能够不是？要不？我和师父去跑江湖吧！这个主意甚好！！！”
　　摩尔根勒摸着她嫣红的脸颊，低声道：“一点也不好！”
　　孙敏小嘴一翘，嗔道：“哪里不好？”
　　摩尔根勒幽深的看着她道：“我心里不好受！师父长得太好看了！我嫉妒！”
　　孙敏震惊的双目圆睁，讷讷道：“你……你……你……”
　　摩尔根勒微微颔首道：“嗯！所以这个主意不好！”说完更加用力的亲吻她。
　　孙敏浑身发软，小手虚软的轻轻掩住他热情的唇舌，喘息道：“师父没有你长得好看！每次你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烧起来啦！”
　　摩尔根勒低笑一声，拿下她的小手，道：“是吗？我看看……”说完拦腰抱起她，向内室走去。

　　阿弗喀在温宪公主的丧仪结束前就离京了。十四被他送回了永和宫，这次他去的地方太过凶险，不适合小徒弟历练。摩尔根勒是在温宪公主丧仪结束后的第三日离京的。次日，李西华和都德也启程南下。
　　孙敏把府内日常一并甩给莎嬷嬷打理，自己每日勤练武功。她的四个贴身婢女也被她远远的支开，她现在所有的坐卧起居都是自己打理，就像摩尔根勒一样。

　　冬至这日莎嬷嬷和贵哥陪着孙敏喝了顿暖身酒。晚间，孙敏独自在书房打坐静修。李西华走之前对她另有一番指点，行功运气的见解与摩尔根勒略有不同，让她很是受益。如今她耳力感知敏锐非常，有人进了她的内院，她岂有不知？听脚步声，竟然不陌生呢！
　　书房门前，只听夏竹轻声道：“夫人……”说话间，不等应声直接推门而入。
　　孙敏直勾勾的盯着推门而入的夏竹——玉色长衫，玄色小帽，宛然一位翩翩少年。
　　夏竹笑道：“夫人是觉得我这身衣裳眼熟？这确实是夫人的衣服呢！我放了放尺寸，穿着很合适。”
　　孙敏看这夏竹眼神不善，在衣袖中旋开‘玉腰奴’，暗自运功待发。
　　夏竹看孙敏沉着脸一语不发，笑得越发舒心，道：“怕我？”说着慢慢向着孙敏走去。
　　孙敏隔着书案与他周旋，道：“你是谁？”
　　夏竹看着躲闪的孙敏，有些不难烦，皱眉道：“躲什么？”继而又笑道：“我本来还想过些日子再带你走呢？只是香主下了令，我只能照办咯！”这些日子待在国公府虽说无聊了些，不过春桃这丫头侍候的很不赖，也算舒坦。
　　孙敏道：“香主？你们是洪门的人？”
　　夏竹笑道：“呀？！你居然知道洪门？是啦，你现在的男人是混过江湖的。是他告诉你的吧！”
　　孙敏冷冷道：“呸！一群烧杀劫掠的杂碎，装什么神秘？”
　　夏竹阴着脸怒斥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依附着鞑子过活的贱人！待会儿，小爷便试试你这贱女人的香肉……”说完笑得很是淫靡，纵身跃上书案向孙敏扑去。
　　孙敏身手很是敏捷，在他跃上书案后，便闪身到书案左端。夏竹扑了个空，乐道：“你男人是教了你这贱人些许拳脚功夫？很好！很好！！”
　　孙敏不答，始终全神戒备。
　　夏竹看着孙敏啧啧两声后，又道：“没用的！只会让小爷我更兴奋！”说着眼神在孙敏胸前打量一番，又用手轻轻拂了拂自己下袍处并不存在的浮灰。
　　孙敏心中暗自估量，这夏竹刚才的纵身一扑并不见得有甚深厚内力，自己苦练许久，拼死搏杀未必输他。
　　夏竹足下发力，一掌袭向孙敏前胸，孙敏早有准备轻身后跃避过。夏竹轻咦一声，连续出掌，都被孙敏轻巧避过。夏竹看看孙敏，笑道：“哎呀！看来是我小瞧人了呢！这次来真的咯！”说完，足下飞跃，掌风翻飞的快速袭向孙敏。孙敏静心沉气，左刀右拳，把平日里摩尔根勒所授招式一一施展开来。
　　孙敏的‘玉腰奴’乌光闪闪，夏竹恐其有毒自是颇为避忌，他几次欲要擒住孙敏的手腕夺刀，都被她的刀锋逼退。夏竹与孙敏格斗了数十招后，竟有些心浮气躁，拼着硬挨她一拳也要制住她，便故意漏了个破绽给孙敏。孙敏看见夏竹胸腹露空，毫不犹豫使出十成内劲，狠狠一拳击出。夏竹在被重拳击中后，便心中叫苦不迭，这女人好大的力气。他只觉胸口钝痛非常，哪里还有力气去擒拿孙敏？他低头一手抚住胸口，道：“夫人功夫了得啊！”藏在袖中的手捏住一小包药粉，伺机而动。
　　孙敏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丝毫不敢懈怠。刚才的一拳，她感觉的到这人没练过内功。摩尔根勒告诫过她，不练内功还敢出来跑江湖的人心性自会更加狠辣，他们的肌肉强健程度远超常人，与内功普通的人交手未必会输。夏竹藏在衣袖中的手，让孙敏极为戒备。
　　夏竹看孙敏站在五步之外，并不靠近，心知暗算不太容易，便道：“我独自前来，夫人不担心府中其他人的性命？”
　　孙敏道：“你连我也打不过？还能干什么？”
　　夏竹笑道：“我这有个小秘密要说与夫人知晓，不知……”
　　孙敏嗤笑一声道：“你这般作态可笑至极！手里捏着什么？迷药吗？我早知你们这些所谓洪门的杂碎最是手段低劣！”
　　夏竹叹息一声，直起身子冷声道：“手段低劣？鞑子宰杀汉人的时候不低劣？鞑子抢占汉女良田的时候不低劣？”
　　自古权贵欺男霸女，强占民财的事屡见不鲜，孙敏自是知道。可这绝不是作恶的理由！她道：“我占你家良田了？我欺负你了？”
　　夏竹阴着脸，抿着嘴角，道：“夫人......拳脚功夫了得，舌尖口快，佩服!佩服！”胸口钝痛，愈加厉害，这女人会内功！她打的这一拳有内劲，自己伤的很重，现在连呼吸都痛。
　　孙敏冷哼一声道：“动手前称我为‘贱人’，打输了就是‘夫人’。你这面皮功夫，我也要赞你两声‘佩服’！‘佩服’！”
　　夏竹面皮紫胀，浑身颤抖，晕死过去。
　　孙敏疑他有诈，举起身边矮凳，狠狠的向他胸口猛砸过去，只见他重击之下呕出一大口鲜血，彻底软倒在地。

　　正当孙敏低头斟酌是否把人给砸死了，又听到有人进了内院。来人是莎嬷嬷，她来到书房门前，一看房中情景，惊道：“慧慧！！”
　　孙敏笑道：“莎嬷嬷！别怕！我打赢了！这夏竹可能是个男的！”
　　莎嬷嬷走近看了看，拉着孙敏走到书房门前道：“今日真是凶险！你一个女孩子学摩尔根勒干什么？非得一个人住！你要悄悄练功，我帮你瞒着就是。明日我过来陪你住着。我给你开小灶补身体，保准你练得更好！”
　　孙敏乐道：“好呀！怎么这时候过来看我呢？”
　　莎嬷嬷叹道：“春桃有身孕了。现在不奇怪了，这两人住一屋。”说着一指倒在地上的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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