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雍王接了旨意不日就要启程回京。圣上没说具体日期，只说要在颁金节时给雍王奖赏。现下离颁金节不过两月，自是要尽快启程回京领赏啦！

　　雍王船队浩浩荡荡一路北归，沿途的大小官吏自是知道雍王心情不佳，都很是乖觉的不来打搅，只悄悄的遣人奉上钱财礼物便是。唯独有一人却是与众不同。他便是两江总督卢兴祖，他在雍王北归时就率部护卫相送。两江总督派兵送雍王北归不是理所应当？那你就小瞧了这位卢总督不是。他毫不见外的赖在王船上，每日拉着雍王谈诗论画不说，还张罗着船队随行的官员们陪着雍王推牌九或是搓麻雀牌儿。雍王被卢兴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三五日后，索性破罐破摔随他去了。

　　一日船行至临清，卢兴祖诗兴大发对着雍王吟诵了不少诗词歌赋，雍王似笑非笑的夸赞他道：“卢公真是学富五车。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唐哲笑道：“卢大人喝口茶，润润喉。” 这茶老烫嘴了，慢慢喝，先闭会嘴吧！唐哲这些日子也住在王船上，是雍王点名留下他的。
　　傅莹心里对卢兴祖卖弄诗文的作态腻味至极，一看见摩尔根勒到了厅门口，就大声道：“哎哟！国公爷来了！王爷正等您搓麻雀牌呢！”
　　摩尔根勒笑吟吟的对着雍王行礼道：“王爷今儿兴致高啊！”
　　胤禛笑道：“自从卢公授了这麻雀牌的博戏，大家兴致都高的很呢！”
　　卢兴祖尬笑着并不往前凑，刚才不也四个人？他们不说打麻雀牌，非得正国公来了才说兴致高！摆明了就是要我出血！这前前后后都舍出去两三万两银子了呢！这正国公是个属貔貅的，和他一桌玩牌就没赢过。妈的，肉疼！
　　苏培盛招呼着马勇等几个小太监摆好牌桌后，阿弗喀带着十四阿哥也进来了，身后还有何重桓跟着。
　　胤禛道：“胤祯你今日功课做完了？” 自从皇阿玛准了胤祯跟着阿弗喀习武后，就免了他每日去上书房读书。不过定下了功课，年底要考试。考得过，可以继续跟着阿弗喀习武。考不过，明年就得回宫里读书。这些日子胤祯的功课都是他哥胤禛给管着。
　　胤祯踮着小脚挪到他哥身边道：“哥，我玩会儿再写行不行？”
　　胤禛本想肃着脸训他一顿，可一看他扑闪着眼睛耍赖的样子和她竟有些相像，心头一软，道：“想玩？”
　　胤祯点着小脑袋，道：“嗯！”
　　胤禛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年底考不过，你莫要哭鼻子才好。”
　　胤祯道：“我吃过午饭就做功课，再不贪耍就是。哥，年底考试前，你帮我圈些题好不好？”
　　胤禛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还知道找我圈题。”
　　胤祯小声道：“额娘教我的。” 额娘说四哥最会押题，一押一个准儿。
　　胤禛颔首笑道：“去玩吧！”
　　胤祯欢呼着跑去一张牌桌上坐下，道：“哥，你坐我上家！师父，坐这边！”
　　胤祯话音未落，傅莹笑道：“十四爷，您看我坐您对面成吗？”
　　胤祯道：“好呀！好呀！”
　　唐哲笑睨一眼傅莹道：“国公爷！卢大人！何大人！这边请吧！” 傅莹你个机灵鬼！跑得真快！

　　两桌牌一时哗啦哗啦的响起来。
　　阿弗喀和胤禛相视一笑，道：“牌桌无大小。只讲牌面，不讲情面哦！”
　　胤禛笑道：“理因如此。”
　　胤祯笑道：“各凭本事。”
　　傅莹笑道：“那敢情好。”
　　另一桌上打得确是狠辣无比。哗啦哗啦摸牌后，就是 ‘噼！’、‘啪！’、 ‘叮！’等的牌子磕碰之音和 “碰！”、“胡了！”、“给钱”等清冷之语。
　　七八圈后，卢兴祖的脸色堪比锅底，幽幽道：“小唐的牌打得好啊？让我想起一个人。”妈的！正国公大赢！何大人不输不赢！唐哲居然是小赢不输！简直和他老师张廷玉一个样儿！就会阴到吃啊！
　　唐哲尬笑道：“我打得还行吧！我之前就玩过这麻雀儿牌。”
　　卢兴祖道：“哦？谁教你的？这麻雀儿牌是这两年在南边才兴起的呢！”
　　唐哲笑道：“我二叔今年过年拿了一副孝敬我们家老太太。我得陪着玩儿不是？”
　　卢兴祖道：“你二叔？”
　　唐哲笑道：“唐执玉是我二叔。” 意不意外？
　　卢兴祖抿了抿嘴角道：“哦！” 妈的这一桌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然后，这一桌厮杀的越发狠辣起来。卢兴祖不再端着文儒的架子，眼露精光，小心筹谋算计着，无奈手气忒差，二三十圈打下来，终究是输多赢少。晌午，苏培盛过来请膳时，卢兴祖已经输了五六千两银子出去。
　　苏培盛一过来请，卢兴祖就忙忙站起来道：“先吃饭！先吃饭！”

　　另一桌输得最惨的是谁？除了胤祯，别无他选。
　　胤祯嘟着嘴，道：“哥和师父欺负人！” 嘤嘤嘤~零花钱全输光了呢！
　　胤禛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你不是说了各凭本事？” 该！
　　胤祯道：“你们怎么忍心对我这么小的孩子下狠手……” 嘤嘤嘤~ 待会儿找师姑要点银子再来翻本！
　　阿弗喀道：“徒弟啊！这打牌和打架是一样的，只看会不会，不看年纪大小！”
　　胤祯听罢，静默不语。四哥和师父是责怪自己最近太过贪耍？他们这是合起手来给他一个教训呢！什么嘛！好气哦！武功要练，牌技也要练，迟早让他们输得掉裤子！哼！

　　午饭后。雍王带着弟弟自去做功课。正国公回自己的官船去了。留下唐哲、阿弗喀、傅莹、何重桓和卢兴祖几人自便。
　　唐哲道：“卢大人若是还有兴致，不如我们陪您玩会儿？”
　　卢兴祖笑道：“好呀！” 没有正国公，你们几个算个甚？
　　傅莹自知牌技普通，就不上桌送钱啦。余下四人便笑呵呵的继续在牌桌上厮杀起来。

　　摩尔根勒回到官船上，孙敏便迎上来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北归的这些日子他都要在王船用过晚饭才能回来呢！
　　摩尔根勒道：“王爷要带着十四读书，我们就散了。”
　　孙敏笑道：“卢兴祖真真是个会做官的人才！”
　　摩尔根勒握着她的手，坐下道：“你又琢磨出什么来了？”
　　孙敏道：“那日在卢家别院出了那样的事，卢兴祖在雍王面前更是颜面全无。可如今不是在王船上混的风生水起了？”
　　摩尔根勒一愣道：“还真是个人才！”
　　孙敏抿着嘴角笑道：“他指定给你们送了不少银子吧！”
　　摩尔根勒摸着鼻子道：“是。” 王爷腻烦他，大家对他便不留什么情面了。
　　孙敏笑道：“这人可不是给自己找了条通天之路。多少人捧着银子也找不到呢！”
　　摩尔根勒道：“他也是豁得出去，一点不怕王爷甩脸子。”
　　孙敏叹道：“卢兴祖是陪着圣上擒过鳌拜的人，又肯下功夫读书，还一路坐上两江总督。这样的人哪里是简单的呢？他在王船上做这么多戏，固然是在雍王跟前掰回点颜面，只怕更多的是做给圣上看呢！”
　　摩尔根勒笑道：“做给圣上看？”
　　孙敏道：“圣上最是慈父心肠。儿子在南边受了不少委屈不是？卢兴祖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的送回去不就把坏事变好事？在圣上眼里，这南行的委屈就成了历练。年底考评卢兴祖只怕会得到大大的褒奖呢！”
　　摩尔根勒叹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 李海和李侧妃都不过是皇帝儿子的历练。
　　孙敏垂首道：“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摩尔根勒道：“吴伯清押到京里，或许能把他老子吴书竞一并引来。”
　　孙敏道：“嗯。” 杀了吴书竞她也还是觉得意难平。
　　摩尔根勒道：“我看你近来练功有些魔怔了。你在焦虑什么？”
　　孙敏一愣道：“有吗？”
　　摩尔根勒探手试了试她的脉息道：“有。你可时常觉得心浮气躁？”
　　孙敏迟疑道：“有时候……会觉得烦……”
　　摩尔根勒把她抱起放在腿上，道：“烦什么？”
　　孙敏低头不语，把手放进他手心，十指交握。
　　摩尔根勒笑道：“那是有什么委屈？”
　　孙敏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叹道：“我什么时候能练成……”
　　摩尔根勒道：“练成？就是阿弗喀也不敢说这话。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呢？”
　　孙敏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嘀咕道：“那什么时候能练成你这样？”
　　摩尔根勒抚着她的背心道：“你若是这样的心性，终其一生也到不了我如今的程度。”
　　孙敏埋着头又是一阵嘀嘀咕咕，摩尔根勒道：“练武是世上最没有用的事。不当吃不当喝，费尽金银心血还不一定有什么成就。所以世上练武的人越来越少，习文的人越来越多。可练武也是世上最有用的事。在你生逢绝境，命悬一线的时候，武功让你多一分生机。人世间只有少许人得天道厚爱一生顺遂、无病无灾，你我这般不被待见的，只能靠自己后天努力。”
　　孙敏抬起头笑道：“我可不觉得自己是不被待见的。我不就是‘生逢绝境、命悬一线’活下来的？上天让我遇见你，已是厚待。我练武是有些性急了。我知道错啦！”
　　摩尔根勒嘴角一弯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孙敏忽而两手扶着他的脸，嗔道：“你觉得你是不被待见的？遇见我是很倒霉的事吗？”
　　摩尔根勒眯着眼，叹道：“算不上倒霉。只不过……” 这是无聊了？要开始闹腾了？
　　孙敏立刻泫然欲泣的捏住他的嘴巴，娇声道：“师兄！你不要说。我……我不听，我不听！”
　　摩尔根勒被她捏住嘴唇，心中又气又笑，正要抬手拿开她的手指，却被她抢先格挡开来，道：“师兄！我知道你是被我爹逼着才娶我的。如今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去给你下聘就是！”
　　摩尔根勒轻点了她肘部麻筋，就让她放开了他的嘴唇，她反应奇快的跳到一旁，笑道：“师兄，你的嘴唇撅着挺妩媚的！若是扮作娘子也是别有风韵，准保不输给那个千面罗刹柳千丝。”
　　摩尔根勒笑看着还在作死不自知的孙敏，起身缓缓向她走去。孙敏甚为警觉，侧身做好防御，以静制动。摩尔根勒距她两步之遥时，便停下不前，正色道：“好啦！我不怪你就是。我本来是有事要说与你知的。”
　　孙敏狐疑看他，道：“什么事？”
　　摩尔根勒转身往横榻走去，道：“过来坐下说话。”
　　孙敏见他背对自己，便想试他一试，故意对着他后心虚拍一掌。谁知他继续走着，理也不理。孙敏便放下戒备，边走边问道：“什么事呀？”
　　话音未落，便被转身的摩尔根勒捏住右臂。孙敏连忙挥出左掌击打他的肘部，却被摩尔根勒连左手一并擒住。孙敏两手均被制住，郁闷至极，道：“你这个大骗子！”
　　摩尔根勒气笑道：“你这个小赖子！”说着把她夹在肋下，带到榻上。
　　孙敏睥睨着摩尔根勒道：“师兄这是要教训人了？”
　　摩尔根勒笑笑道：“是要给个教训！”说完把她压在榻上，两手相扣。她被他这般压着，瞬间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正色道：“师兄！不要闹了！我有正事说与你知。”
　　摩尔根勒嗤笑一声，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一口，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孙敏气了个大红脸，怒道：“你，你听我这般说话，难道不应该扶我起来？”
　　摩尔根勒笑道：“哪来的应该不应该？”说完又亲了亲她的脸蛋，道：“哟！都红了！”
　　孙敏脸越发红烫起来，怒道：“让我起来！我真有事说呢！”
　　摩尔根勒单手制住她的两个手腕，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唇瓣道：“哟！看这小嘴吧嗒吧嗒的真会说！”说完又含住她的唇舌，好一番亲亲弄弄。孙敏几次想要说话，都被他用唇舌堵回去了。
　　忽然，孙敏哭出声来。摩尔根勒错愕的起身把她抱起来，道：“怎么啦？” 孙敏嚎啕大哭，一语不发。摩尔根勒奇怪的看着她哭，刚才吻她时，她分明很喜欢的呀？嗯？什么味道？
　　摩尔根勒正要探手一试，却被孙敏推开，抽噎道：“我刚才就想给你说，我要小便。你不听……你不听，你还那样亲我，我没忍住……哇~”她越发哭得厉害起来。摩尔根勒胸腔震动，低声笑起来。一个哭得厉害，一个越发觉得好笑。
　　孙敏又抽噎道：“你这个坏心眼子的。”
　　摩尔根勒替她抹着眼泪，道：“遇见你算不上倒霉，只不过，时不时的受你折磨，也是多了很多乐趣。”
　　孙敏抽噎道：“我哪有折磨你？现在怎么办？”
　　摩尔根勒道：“什么怎么办？洗澡去呗！看你这一身埋汰的！”说完抱着她去了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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