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正厅。
　　“铁梨花滕亮？”这个名号，摩尔根勒自是听过——江湖上小有名气的赏金客。滕亮本是晋商中的一个小家族庶子，因习武颇有天份，家里请了些二三流的武师傅授艺，因而滕亮所学颇杂。后来家族败落，他就流落江湖，成了个赏金客。
　　胤禛颔首道：“芒格问啥，他说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还说只要出得起价钱，他给谁卖命都一样。”
　　摩尔根勒轻弹了两下手中的几页审问记录，笑道：“倒是与江湖传闻差不多。滕亮说不认识那个和尚？江湖传闻，滕亮给人助拳，从来都是先付钱后办事，一概事由不听不问，故而找他助拳的都是与他无甚往来的人。奇怪的是这和尚武功不弱，为啥要找滕亮做帮手？”
　　一旁的芒格插话道：“哪里奇怪？多个人不是胜算更大？国公爷勿怪，小子实在是好奇……”
　　摩尔根勒笑道：“那和尚自视甚高。我这般身手在他眼里不过尔尔。他心中自是更加瞧不起滕亮的。”
　　芒格道：“和尚还不是被您……那啥了吗！说不定功夫也不过尔尔。”
　　摩尔根勒摆手一笑道：“不必忌讳。我却是耍了手段，不甚光明。那和尚功夫应该在我之上。怪就怪在，他带着滕亮这个累赘有何意义？他若制得住我，自是不需要帮手；他若制不住我，那滕亮又有什么用？除非……”
　　胤禛道：“除非滕亮不是来当打手的。”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呢？
　　摩尔根勒颔首道：“王爷所言极是。” 这滕亮是谁派来的呢？
　　芒格道：“那我再去好好审问审问。给他点苦头吃，看他说不说实话！”
　　摩尔根勒摇首道：“这些赏金客最是油滑，他一日能编出上百种故事来，我们哪里有时间一一去分辨真假。”
　　芒格道：“那……那怎么办？杀了了事？”
　　摩尔根勒道：“虽然有些冒险，不过可以一试。不如将计就计？王爷意下如何？”
　　胤禛心中所想亦是将计就计，道：“就按正国公所说办。芒格你去安排。”

　　酉时。
　　摩尔根勒回了客舱，在小花厅内坐等用饭。李福晋指派来的两个婢女殷勤的给他端上两荤两素一汤一饭，立等在桌边准备侍奉他用餐。一个扒鸡，一个猪蹄，一个香菇白菜，一个清炒茼蒿，汤是火腿冬瓜汤。婢女秀珍和婢女秀禾相视一眼，秀珍道：“爷，这扒鸡是德州扒鸡，这猪蹄是流亭猪蹄，都是山东特色菜。” 王爷听了李福晋的抱怨，下午专门让人寻了个山东名厨到船上做山东特色菜。这两样就是李福晋荐过来的。
　　摩尔根勒颔首道：“去请夫人来用饭。”
　　秀珍道：“夫人说她晚上不用饭。”
　　摩尔根勒笑道：“也好，你们下去用饭吧。”
　　秀珍笑道：“爷说哪里话？主子没用完，我们哪里好自去用饭，还是……”
　　摩尔根勒摆手打断她，道：“下去吧。我这的规矩就是这样。”
　　秀珍还想说笑两句，却被秀禾拉住，二人行礼后退出厅门。出了门，秀珍嗔道：“你拉我干什么？”秀禾冷笑道：“你以为国公爷是谁？” 在李福晋身边没大没小惯了吧！要不是她还想学着李福晋的做派勾搭王爷，怎么会被赵嬷嬷派来侍奉国公夫人。这会又看上国公爷了！真是个骚（s a o）蹄子！秀珍瘪瘪嘴道：“那又怎样？”秀禾忍着气道：“春桃和夏竹一看国公爷回来，就缩回小隔间去，你看不懂吗？”秀珍冷哼一声，道：“你们都聪明绝顶……走了走了吃饭去吧。”

　　摩尔根勒在两个婢女走后，起身去了内室，正看见孙敏在灯下看书。摩尔根勒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走，用饭。” 孙敏自是要拒绝的，可惜她的挣扎根本不值一提，刚想挣脱就被摩尔根勒打横抱起。
　　她被他摆在凳子上，手里又被塞来一碗饭，饭上还被摆了一块鸡肉。
　　孙敏叹道：“我……”
　　摩尔根勒道：“吃完饭，我教你行功运气之法。”
　　孙敏嗔道：“你……”
　　摩尔根勒道：“这扒鸡是德州扒鸡，这猪蹄是流亭猪蹄，都是山东特色菜。你尝尝！”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片蹄肉摆在饭上。
　　孙敏气笑道：“我是非吃不可？”
　　摩尔根勒道：“不吃饭，哪有力气练功？”
　　孙敏笑道：“我也不是非练不可！”
　　摩尔根勒侧首看她，道：“不想事事靠人，还是练得好？”
　　孙敏惊异的看着他，道：“你是认真的？”她一直以为他说要教她功夫是为了……
　　摩尔根勒正色道：“你不想学？”
　　孙敏摇首道：“也不是。只是我年龄……”
　　摩尔根勒道：“少林寺有一门易经洗髓功，男子四十岁开始练都行。你才二十五岁，只要你心智坚韧，哪有不行？”
　　孙敏道：“你练得是少林寺的功夫？你要教我的就是这个？”
　　摩尔根勒道：“不是。只是例证给你听。我要教你的是师父教的，没有名字。或许有，师父没有告诉我们。”
　　孙敏道：“我练多久能到你这样的身手？”
　　摩尔根勒道：“我每日练功不辍，已有二十二年。我是内外兼修，头五年每日六到八个时辰，这近几年每日最少要两个时辰。”
　　孙敏道：“我怎么从未见你练功？”
　　摩尔根勒道：“我练功的时候，你都在睡觉。”
　　孙敏道：“……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练到你这样的。”
　　摩尔根勒道：“练比不练强，危急之境你终究会多一分生机。”
　　孙敏低头不语。他说的何尝不是呢？自己本是劫后重生，不过在他身边栖身数月，那些血腥恐惧竟然渐渐淡忘了。就连今日被劫持之时，自己也没有太过恐惧。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慧慧的美梦中，而他并没有。
　　摩尔根勒看她怔怔不语，又道：“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不勉强你就是。只是我探你脉息，觉得你根骨上佳，不练有些可惜。”
　　孙敏听了这话，眼神发亮，笑道：“本来不喜欢，一听你这样说，又觉得喜欢了。”说着，认真吃起饭菜来。
　　摩尔根勒看她吃的很是香甜，心中满意，道：“喜欢就好。”
　　二人饭毕。摩尔根勒手掌轻挥，掌风扫过，厅门边的铃铛便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不一会，春桃夏竹便推门进来，行礼问安后，自去收拾。摩尔根勒携着孙敏进了内室。
　　孙敏道：“是要给我本秘籍，我先阅读领会一下吗？”
　　摩尔根勒摇首道：“给你，你也看不懂。”
　　孙敏笑道：“不是吧。我还是看过几本医书的。人体经络穴位什么的大致也有个了解。”
　　摩尔根勒笑道：“没有小看你的意思。这内功的图谱上没有字，只有图。”
　　孙敏站在室中道：“那你要演示给我看？” 不是内功运气法门吗？那要如何演示？
　　摩尔根勒关上室门，牵着她一路坐到床上，道：“我会送一丝真气入你经脉，真气行走的路线你要自行感悟，待你领悟气机后就可以自行运功。”
　　孙敏恍然道：“原来内功是这样练得啊！”
　　摩尔根勒笑而不答，又道：“外部真气入体很危险。没有万全把握，不可轻易尝试。我送气之时你要凝神屏气，认真感悟。”
　　孙敏懵懂的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摩尔根勒又嘱咐道：“开始会有些不适，你不要惊慌。”说着脱去她的外衫，只余小衣底裤，又让她盘膝坐正。他坐在她右侧，两人只右掌相抵。
　　她起初有些羞怯，可见他闭目端坐的样子，便又自在许多。她的右手与他右掌相贴，暖暖的热力不一会便传遍她全身。闭目沉心静气间，她只觉身体暖洋洋的很是舒适惬意。渐渐她觉得无名指有些许抽痛，第二指节处似有尖锐之物钻入，一丝灼热之感渐次顺着手臂向上窜去，直达天溪穴，又渐次划过胸乡、周荣、天池、乳中、神封等穴，最后汇入膻中穴。当那一丝灼热入了膻中穴，她只觉胸口如压巨石，喉头腥甜欲呕。这时他的左掌抚上她的后心，热力传来她顿觉轻松，只听他道：“做得很好。现在你试着冥想刚才的气机轨迹。”
　　她不及应答，就又感觉右手无名指第二指节处又有尖锐痛感，她心随气动，顺着气机游走了一遍。这第二次的灼热之感，没有第一次那么明显，汇入膻中穴时也没甚压力。如此往复练习了几十遍后，她觉得四肢虚飘，心无一物，只机械的重复往返。又听他道：“今日便到此吧。”
　　她睁眼看见他神色莫测的站在她面前。他们的手掌早就分开了，她竟一无所觉。她低头一看，自己竟是两手掌心交叠置于腹下。她道：“我……”
　　摩尔根勒嘴角一弯，道：“你果然天赋极佳。”说完，探手把她抱起，向角房走去。
　　角房内的大浴桶热气升腾，她被他放入桶中，滚烫的水让她如河虾入锅要往外蹦，却被他牢牢箍住。只听他道：“这是汤药，忍一忍。”说完，他除去衣物，也挤进桶中。他让她的背靠着他的胸，动作轻巧麻利的除去她的衣物，拍怕她的肩颈，又道：“闭眼放松。”
　　浴桶并不宽敞，她的臀腿贴着他的大腿，她的背靠着他的胸。她的手臂简直无处安放，只得曲臂半抱着自己。她感觉的到他心跳很沉稳，而她心跳如鼓。她虽然背对着他，可她全身的毛孔都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摩尔根勒好笑的看着蹲在自己前面的鹌鹑，道：“你紧张什么？午睡前你不是不依不饶的……”
　　孙敏一听他提午睡，更是羞愤欲死。什么不依不饶？她立时就要起身出去，却被他一把薅住胳膊肘，又听他低笑道：“好好泡着！”她被他牢牢掌控，根本无法挣脱，心中气苦，竟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摩尔根勒原本闭目养神，听见她抽噎哭泣，一阵愕然，又觉得好笑，正经道：“初次领悟气机情绪有波动很正常。多泡汤药，最是大有助益。”
　　孙敏听他这样说，心中疑惑。她心里这般复杂难受是这个原因吗？她侧首偷瞄，正看见他嘴角一丝戏谑，立刻知道他是胡诌骗人，心中气苦激增数倍，哭的更是伤心欲绝。
　　摩尔根勒看她竟是越哭越厉害，心中好笑至极，把她揽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倾身含住她的唇舌。她的抽噎气堵在他的亲吻中渐渐平息，他看着安静下来的她，笑道：“原来你要这样啊！”
　　孙敏一听他这话，脸色一白，泪水立刻涌出眼眶。他敛去笑意，刚要抚上她的脸，就被她一爪拍掉。他顺势捏住她的小爪子，调侃道：“这么娇气，一点说笑都不行吗？还没练武就这么骄横，以后岂能得了？”
　　孙敏抹了抹眼泪，斜眼瞪视他道：“你在驯化我吧！你诱惑我，让我钦慕你，依附你，你让我在你面前自卑……你不是好人，你……”说着，她又哭起来。
　　摩尔根勒眯着眼睛，看着她，心道她真的好敏锐。他苦笑道：“……我只是在追求你。我现在被你揭穿，是不是也应该哭一哭？” 我若不这样。你会在我面前哭？只怕眼角也不会给我一个。
　　孙敏听他这样说，又抹了抹眼泪，恨恨道：“……我……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
　　摩尔根勒笑道：“好人什么样？你喜欢好人？” 说着他贴近她的唇，小声道：“我吻你时，你心里有没有念一声‘好人，别走’？”
　　孙敏一听他这话，双目圆睁，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偷看淫（yin）书！”
　　摩尔根勒大笑起来，道：“你没看？” 那你怎么听懂了？！
　　孙敏气得面红耳赤。
　　夜里，孙敏自睡梦中惊醒。她醒来感觉到身边的他，心中稍安。她很久没有做梦了。她侧身把脸贴在他的臂膀上，小声道：“你吻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抱我？”
　　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听他哑声道：“我不吻你的时候，也想抱你。”
　　他突然出声，让她惊得浑身一颤，道：“你一直没睡？”
　　他道：“睡了。你一醒呼吸有变，我就醒了。”
　　她幽幽道：“你真的想抱我吗？你让我很自卑。”
　　静默片刻，他哑声道：“想……可你还没准备好。你很好，用不着自卑。”
　　她把手塞进他的手里，他把她的手团进手心，又听她道：“那我准备好的时候告诉你。”
　　他道：“不用。我会知道。”
　　她的额抵着他的臂膀，低笑起来。他探手摸着她的唇，道：“快睡。不然你会后悔……”
　　她很想怼一句‘如何后悔？’，可终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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