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蝶杀

作者:昭华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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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指四弦细将幽恨传


      雍王府。
      胤禛枯坐在外书房。他整整枯坐了一夜。他一直在回想昨日永和宫里额娘嘴动无声的那句话——不争即是争。他想过争吗?以前是真没想过。太子登基,自己得一个实权亲王,再把额娘接出宫奉养,很好了。实权是什么?自己哪里尝过实权的滋味?那天隆科多带着一个叫“肖五”的人来找他。肖五说他是直郡王的弃子,他不想死。他想用一个消息换条命。于是他知道舜安颜这个狗东西是直郡王的拥蹩,德妃娘娘在他眼里不过是皇后的洗脚婢,自己兄弟姐妹在他眼里与牲畜一般,胤祚和茉雅琪被送去吃了……隆科多说他不想听他阿玛佟国维的安排,当个为长房嫡子趟路的犬马,他要为自己活。胤禛立时想自己兄弟几个在皇阿玛眼中是不是也不过是太子的犬马?直郡王这是不甘心当犬马,就拿其他人当炮灰?他在永和宫见到额娘时,母子相望的一瞬间心意相通。他握着额娘的手,跪趴在额娘的膝盖上,悄悄把一切都告诉了她。额娘平静的告诉他,万事都要听圣上的,切莫自作主张,只要他好好的,就是对她最大的孝心……还有出宫前那句似有若无的“不争即是争”。他知道额娘的意思——皇阿玛现在要的是听话的好儿子。不过,人总得有自己的底牌,不然就是待宰的羔羊。

      五月二十九日。圣上携太后德妃御驾起程前往承德避暑,太子、直郡王、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及一班公卿朝臣伴驾同行。
      阿弗喀也在北巡的伴驾名单上。临行前夜,三人同用晚饭。
      孙敏道:“小师兄的行李已经打点妥当了,莫勒和骐达陪着你一起去。另有内务府拨来的四个太监跟着。”
      阿弗喀笑道:“小师妹费心了。我常年跑买卖,出个门那算什么事?”
      摩尔根勒道:“伴驾到底不同于我们跑江湖,你……”
      阿弗喀嗤笑道:“你就别念了,我都记住了。过几日你和雍王去江南,我才担心你呢。你自己在江南要万事小心。不过柳千丝应该不在江南,因为何重桓这次也要伴驾北巡。何重桓一直咬着柳千丝不放,我倒是希望这次能遇上他。”
      孙敏道:“娘娘也要伴驾北巡吧?她不是要……”
      摩尔根勒颔首道:“已经找到了。我拿给阿弗喀,到时候让十四阿哥转交就是。”
      孙敏道:“这样会不会太……” 太草率了吧!不用避人的吗?
      阿弗喀笑道:“一点子助兴……香料,你紧张什么?”
      摩尔根勒道:“又没毒,没事的。琵琶你喜欢吗?”
      孙敏嘴角一弯道:“很喜欢。是宋朝古器呢!哪里找的?” 下午他送了她一把紫檀玳瑁的琵琶,音域广阔,音色极美。
      摩尔根勒道:“以前我额娘留在京里的物件。前些时候请宫里的老师傅帮着换了弦,调了音。你喜欢就好。”
      孙敏倒是想问一句“你额娘也善琵琶吗?又觉不妥,实在不知怎么称呼他的额娘,只得颔首道:“很喜欢!”

      孙敏独自于窗前轻抚琵琶。
      已经七十四天了。有人时,她是李慧。没人时,她是孙敏。圣上派雍王和摩尔根勒去查江南,明显是要给李海一个公道的意思。大仇得报之时,她就不再是孙敏了吗?她做李慧是为了报仇,仇报了“李慧”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摩尔根勒和阿弗喀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把国公爵位当回事。可她直觉摩尔根勒不仅仅是替他外甥报仇。他还想干什么呢?
      摩尔根勒站在廊外听她轻抚琵琶,曲音哀泣幽怨,婉转愁肠。这是满腹心事?一曲终了,他走进室内,道:“你想去江南吗?”
      孙敏一愣,道:“我能去吗?”
      摩尔根勒颔首道:“雍王爷会带着李侧福晋同行,你若想去,也行。”
      孙敏讷讷道:“江南官眷大多都认识我……这……”
      摩尔根勒嘴角一弯道:“那又怎样?”
      孙敏看着他相似的脸,怔忪片刻后,正色道:“是啊,那又何妨?”
      摩尔根勒道:“你明白就好。”
      孙敏道:“可定了启程的日子?”
      摩尔根勒道:“看天气,大致在六月十二前后。”
      孙敏颔首道:“我这些天就把府里的事理一理。”
      摩尔根勒走到屏风边,坐在榻上道:“我听会儿你弹琵琶可好?”
      孙敏道:“有何不可?”语毕,纤指弹拨,一曲《阳春》倾泻而出,昂扬明快的曲音瞬间驱散了盛暑的燥意。
      摩尔根勒斜靠着扶手,看着她。米白的软缎鞋,莺黄细绢长裙,天水碧的半袖短衫,纤细的手臂拢着琵琶,曲颈粉面,双目含怨。这样明快的曲子也掩不住她眉间的轻愁。他心内一叹,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我来。”
      孙敏愣愣的起身把琵琶递于他,自去榻上坐着。她见摩尔根勒手指翻飞,弹的竟是《十面埋伏》,铿锵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他原来也是极善琵琶的呀!一曲终了,她还在怔忪间,听他道:“如何?”
      孙敏颔首道:“极好。原来你也善琵琶。”
      摩尔根勒嘴角一弯,轻声道:“我才学的。就会这一曲。”
      孙敏惊叹道:“你竟然是个器乐奇才!”
      摩尔根勒笑道:“器具之技,对习武之人而言本就非难事。”
      孙敏摇首道:“我不信。阿弗喀可弹不了琵琶。”
      摩尔根勒道:“事无绝对。若是有个琵琶神功,你看他弹不弹得了。”
      孙敏一听,颇为有趣,笑道:“琵琶神功?我还想练呢!”
      摩尔根勒见她说笑间双目愁意尽散,心底很是畅快,道:“你想学武吗?”
      孙敏奇道:“我这年纪还能练出个子丑寅卯?”
      摩尔根勒笑答:“学个强身健体的吐纳功夫还是可以的。”
      孙敏笑道:“那请师兄赐教。”
      摩尔根勒道:“现在还不行,过些日子吧。”
      孙敏奇道:“过些日子?”
      摩尔根勒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还没有准备好。”
      孙敏被他的眼神镇住,只觉心跳漏了一拍,一时明白,一时又糊涂,讷讷道:“准备?准备……”
      摩尔根勒看她脆弱恍惚的样子,心头一软,道:“你看这些日子你又要忙着修整两个国公府,又要准备启程去江南,哪里有时间练功?练功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我教授功夫不管深浅,都是极为严苛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孙敏一听他这番说辞,心头一松,立时笑道:“确是如此。”
      摩尔根勒看她瞬间轻松的样子,心内颇为不爽,竟又故意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眼神还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粉唇。
      孙敏被他的眼神一惊,后退两步,道:“今日用饭早,我看看小厨房还有什么点心。师兄和小师兄用些宵夜吧!”说完不等摩尔根勒答应,逃也似地溜出门去。
      摩尔根勒看着她惊惶的背影,哑然一笑。

      永和宫。
      德妃刚刚沐浴,只拢着一件薄衫。这些时日的接连打击,让她身形越发消瘦,好在她肌肤白腻无暇,看起来仍然风姿绰约。德妃清冷艳丽的贵妇之美,自是那些新入宫的少女们难以比拟的。
      苏嬷嬷用净布擦拭着德妃的头发,看着发间的银丝道:“娘娘,我们染染色吧!”
      德妃嗔道:“不染。拿镜子来。”苏嬷嬷取来镜子给她。德妃看着镜中的人纤细、白皙、面庞依然光洁,两鬓略有几许银丝。她用手指点点两鬓,笑道:“以后这里多簪些宝石珠花就好了。拿香膏来抹吧。”
      苏嬷嬷取了一盒新制的香膏,帮着德妃细细涂抹了全身。

      康熙帝在殿门外对梁九功道:“去内库支五匣珠子五匣宝石送到永和宫来,让内务府把最新的簪花图册也送来。梁九功领命而去。康熙帝进到殿内,挥手让众人退下,亲自扶揽着德妃进了内室。

      德妃喘息的躺在康熙帝的身下。他还没有退出去,他还在抚着她温润光滑的肌肤,让她一阵阵的战栗不已。他低笑道:“这么好?”她似羞似嗔的一口含住他的咽喉,在那里深深的吸允出一个红印子。
      康熙帝深嘶一口气,单手抚住她的心口,道:“你这个坏心眼子的。这么热的天,你要朕明日穿高领子?”
      德妃双目含媚,娇笑道:“要不,爷也在我这里弄一个?”说着纤指轻轻划过她白嫩颀长的颈子。
      康熙帝俯身埋在她的颈边,叹道:“朕舍不得。宝儿,你今天用的是什么香膏?很好闻!”是雨后荷露的芬芳,让他很是沉迷不已。
      德妃双手抱住他的肩颈,轻轻道:“好闻吗?是国公府送的生辰礼,有两大匣子呢!送你一盒吧。”
      康熙帝在她耳边,嗤笑道:“宝儿真真好大方啊!” 有两大匣子,就送一盒!
      德妃嗔怒道:“爷想闻,来永和宫就好了呀!给你一盒让你赏赐给哪个小妖精……这已是本宫宽宏大度了好吧?”
      还本宫?康熙帝笑的浑身直颤,又重重挺身大动起来,低声道:“你才是朕的小妖精!”德妃一时竟无法应答,只余喘息抽泣之音。

      梁九功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喊来魏珠,道:“在这守着。”然后出了永和宫而去。苏嬷嬷在侧廊看着梁九功离宫而去,方又回到偏殿的内室整理。她取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十二个鸽蛋大小的玉质圆盒。这些是传说中的玉珠吗?这是昨天摩尔根勒让一个浣衣局的老太监送来的。那个老太监是个哑巴,她们也没有多问。自那日娘娘说绝不放过那些人的时候,她们就在谋划准备。她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疑心生暗鬼。这宫里本就是人少鬼多,这计划最是简单有效不过的。

      梁九功出了永和宫,一路往乾清宫走,半路上被一个莽头莽脑的小太监给冲撞了一下,道上巡逻的禁军侍卫,立时呵斥道:“哪个宫的?这时辰乱闯什么?”
      小太监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道:“……毓庆宫的洒扫太监。怕误了时辰,走的急了,公公宽宥则个。”
      梁九功呵呵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快回宫去吧。都不容易,陈大人你看是不是……”
      侍卫统领陈良玖躬身道:“梁公公最是慈和。你快快去吧。”
      小太监立刻麻溜的起身,后退溜走了。
      梁九功敛了敛衣袖,对着陈良玖一拱手,自往乾清宫而去。他的手里捏着一个纸卷,直到进了乾清宫,才在僻静处打开细看——二十六丑时。梁九功佯咳一声,以拳掩口将纸卷送入口中嚼了嚼咽了下去。梁九功在乾清宫书房内取了一册图册,又往永和宫走去。来到正殿门口,见魏珠正靠着廊柱打盹,梁九功眯着眼,佯咳一声。魏珠立时吓醒,苦着脸道:“梁爷爷!”
      梁九功朝殿门一努嘴道:“如何?”
      魏珠苦着脸道:“要了水,刚歇下啦!”
      梁九功眯着眼道:“我是问这个?”
      魏珠木木的道:“那,那,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来找不自在啊?就我一人守在这……”
      梁九功气笑道:“万岁爷心情怎么样?”
      魏珠邪里邪气的小声道:“美得很呢!德主子真是个妖精!都那岁数了,把万岁爷迷的呦……”
      梁九功面色铁青,一巴掌呼在魏珠脸上,低斥道:“滚。回去仔细想想。” 愚不可及,要不是实在没人,也不能放这么个东西在这。
      魏珠被这一巴掌拍醒,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怯懦的退下,心中不住咒骂梁九功。呸!老不死的!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永和宫的吗?在这儿装什么忠心?当我不知道你的好事?要不是没证据,我早去万岁爷那里告你一状,到时看你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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