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西北小镇的公益方案已经定了，前来考察的企业代表一致决议，以一企一镇的方式，做完整配套的针对性公益活动。

　　他们所在的小镇将由FS设计公司长期对接。

　　鱼弋阳对这种方式很认可，仓禀实而知礼节，只有从根源上解决当地居民生存的困境，才能谈得上环境保护，也才有力气做环保。

　　比如做饭使用柴火，既造成滥伐林木，又加剧空气污染，但说到底这里本就是石油、燃气产地，可村民却用不上天然气，他们走访过许多村民，大多数都的理由都是负担不起入户、设备及其他日常费用。

　　说到底还是穷惹的祸，可这穷病，原因就多了去了！

　　散会后，代表们神色各异地离场了，只有左翊还对着窗户发呆。

　　鱼弋阳收起材料，招呼着左翊：“你还好吧？”

　　左翊收回目光，笑了笑：“我怎么会好？你也看到了，刚才我接下七新镇的公益项目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可见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可是左队甘之若饴不是吗？”

　　这一点上鱼弋阳还是挺佩服左翊，明知道第一个试点多引人瞩目，还是接下来了。

　　说实在的，这地方要要钱没钱，要人也没人，以往的开挖石油的经济模式本就是恶性循环，长期下来才导致积贫积弱，如今连石油也没了，想要开发新产业谈何容易？

　　两个人往回走着，左翊也叹了口气：“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说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鱼弋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企业运作、产业发展这些问题，她实在是一窍不通，更提不出建设性意见。好在左翊也没有问她有什么想法，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几天招待处许多人都在打听鱼老师的男朋友，小鱼儿，你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朋友还挺神秘啊。”

　　“看不出来左队也挺八卦。”

　　“关心同事而已，摄影组神龙见首不见尾。代表团准备明天返回兰州，他们的初步任务结束，这里的规划就是我的事了，环保这方面当然还需要鱼老师的支持，不过远程协助亦可，不知道鱼老师作何安排？”

　　“我再过几天吧……”

　　鱼弋阳又在小镇上停留了两天。

　　这天下午，忽然卷起狂风，黄沙扑打在玻璃窗上格格作响。

　　鱼弋阳午睡刚醒，匆忙合上全部窗户，听到管理员过来敲门：“鱼老师，沙尘暴来嘞，关上窗户不要出门叻！”

　　黄沙遮蔽的天空将近傍晚才明亮起来。

　　一楼食堂有扇玻璃窗坏了，每个角落都被黄沙覆盖了厚厚一层，做饭的师傅只能用餐盘打好饭，让客人们带回房间吃。

　　鱼弋阳端着餐盘回到房间。代表团走了，左翊去敦煌找灵感了，四楼就她一个人住着，走廊里只有她脚步的回声。

　　吃过饭，她在屋里走了几圈，打开电视，地方新闻正在播报天气。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带来入秋后第一波寒潮，北方部分地区出现沙尘暴等恶劣天气，请广大市民注意防尘……

　　这天气！鱼弋阳走到窗户边，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没一会儿，对面传来笑声：“鱼弋阳，你做什么呢？”

　　窗外有车辆经过卷起路面的黄沙，她敛声说道：“七新镇刮了一下午的沙尘暴，路都被黄沙盖住了，清洁工在扫马路牙子呢！”

　　“沙漠干旱地区，沙尘暴很寻常，你这两天少出门，外面风沙一时半会儿理不干净，出门一定要带上口罩，知道吗？”

　　鱼弋阳手搭上窗沿轻敲着：“知道了，你那边如何，风沙太大路况也不太好吧，开车要注意安全。”

　　“放心，安全着呢，我们这会儿在一个驻军供给站，吃喝都供应得上。”

　　“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他们好像在跟你说话。”

　　池凡余光瞄着屋里故意使坏的几个人，轻轻嗯了声：“那就先这样，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爱德华蹲在一小炉炭火边，啃着厚实的馕，模仿着池凡的语调，只是不标准的中文听起来很滑稽。

　　十多平米的小屋里，放了两张单人床，还装着六个大男人，空间实在有些拥挤，所以尽管池凡已经尽量远离大家，他说的话依然清晰地落进大家耳朵。

　　供给站的退伍老兵大马把馕分给池凡：“小兄弟成家了啊？”

　　池凡也在火炉边蹲下，盯着馕上的花纹，温润道：“快了。”

　　大马豪爽地笑着：“那是好事啊，咱们男人累死累活，不就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成了家才有盼头。”

　　亚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免得FAN又开始傻笑，他打岔道：“听过戈壁滩里有个楼兰古国，离这里远吗？”

　　大马收起笑容：“我看你们开着车到这个地方就猜到你们不是普通的游客。”他细细嚼着馕，慢悠悠地说，“那地方在罗布泊的西边，离这里有几十公里，不过戈壁滩里不好找路，无数人丧命在这条路上，我规劝各位一句，原路返回为好，一个枯骨遍地的戈壁滩没啥可看的。”

　　亚瑟激动道：“一定要去看看，听说那里有船型棺木，如此特别的祭奠方式，充满了人类对于生命的认知，噢，FAN，一定不能错过。”

　　太复杂的文字，亚瑟说的是法语，大马听得一头雾水，池凡看过爱德华和哈鲁，他们接收到池凡询问的眼神，眼里也充满激动，对着池凡点点头。

　　“大马叔，您能不能做我们的向导，带我们去一趟？”池凡诚恳地问大马。

　　大马看向角落里单人床上昏睡的弟弟，小马这一命多亏了他们，他把瓜皮帽拿在手里揉搓，纠结道：“我不常去那里，小马去得比较多，给那些探险家带路……要不然你们等小马好了，让他带你们去。”

　　降温了，鱼弋阳在小镇的早集上买了一套厚些的衣服，往回走的时候接到陈默的电话。

　　“鱼一样，过几天团子满月，你发个地址给我，我把纪念品给你寄过来。”

　　陈默的话语里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鱼弋阳问小团子如何，陈默说：“他呀，吃了睡，睡了吃，你是不知道，小孩子真的太能睡了，软软的一团，醒了就吐泡泡。”

　　鱼弋阳听她兴致满满地絮叨了半天，叮嘱她不要只顾着宝宝，也要照顾好自己。

　　陈默说：“我现在好着呢，倒是你，听说布都回来了，你们俩啥情况啊？”

　　鱼弋阳踩着黄沙往回，一个老大爷蹬着三轮迎面而来，三轮车后面拖出两条平行的车辙，她回过头，看到自己的脚印也由远及近，直到和自己的影子重合。

　　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她立在路口笑起来：“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那小子都追到山里去了，既然他有意，你还磨叽啥，可千万别学什么孔融让梨，这事儿没得让知道吗？”

　　“我没有要让谁，只是默默，三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我也变了。可能是人老了吧，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好像没有三年前的勇气了。”

　　陈默过了会儿才说：“鱼弋阳，不管怎么说，你等了三年，哪怕为了这些年你也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你问问你自己，就这样算了，过几天布都带个金发美女到你面前招摇，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

　　挂了电话，鱼弋阳晃悠悠地回到招待所，管理员正在扫楼梯，见了鱼弋阳笑着招呼：“鱼老师，你这身衣服可真亮眼，跟我家闺女似的。”

　　厨房帮厨的大婶擦着窗户，扭头剜了他一眼：“什么话，什么叫跟你闺女似的？也不撒泡尿瞅瞅你自个儿长啥样！”

　　“我这不是说鱼老师年轻嘛，年轻，嗨，不会说话，鱼老师别见怪！”

　　鱼弋阳低头看了眼身上跟她中学校服差不多款式的条纹运动服，笑了笑：“没事。还有哪些地方要收拾，我刚好没事，可以帮你们打扫。”

　　大婶挥着手：“可别，鱼老师你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这些活我们忙得过来，本来也不需要这么急着做，最近也没多少客人，不过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有客人下午从兰州过来，这才临时抱佛脚，做点儿场面工作。”

　　管理员憨笑着：“是啊，左老师说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是啊是啊，鱼老师，你忙你的，饭好了我们叫你。”

　　鱼弋阳道了声辛苦才往楼上去。她哪里有什么忙的呢？只是这里的人太过淳朴，她站在那里，大叔大婶反而拘束。

　　算了，她还是回房间窝着吧！

　　已经三天没有跟池凡联系了，傍晚的时候，鱼弋阳拿着手机出门散步，还有一点小纠结，动不动就给他打电话是不是不太好。

　　她正在犹豫着，左翊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小鱼儿，你在哪里？”

　　鱼弋阳被他吼得一愣：“我在招待所边上散步，怎么了？”

　　“是立着界碑那条路吗？”

　　“是。”

　　“那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很快，一辆白色SUV停在她边上，左翊摇下车窗：“上车！”

　　鱼弋阳坐上去，系上安全带，车子再次离弦而去。

　　码表将近一百三，鱼弋阳往后仰靠在座椅上，她有些慌，没有问追问左翊到底发生了什么，摸到手机拨出一直犹豫的电话。

　　不在服务区。

　　她接连拨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手机被人夺走。

　　“他们去罗布泊取景，原本昨天下午应该返回，可天黑了还没回来，一个驻军战的老兵昨晚上申请了救援，暂时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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