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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十八岁的你,怎么想象十年后的你呢?
挑灯夜读的鱼弋阳想不起来了。
十八岁的她,忙于考大学,忙于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忙着许多不知道为何而忙的事情。
总之,十八岁的她并不曾体会到青春的热烈美好,只希望快点拥有独立的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能力。
而此时,窗外大雪纷飞,路灯遥映,高楼之下,白茫茫的穿行道不见行人,拾荒老人的脚踏三轮车孤零零地放在路灯柱下,盛了一篓子晶莹白雪。
整栋楼只剩下三两窗户透出灯光,这样的雪夜,适合与人相拥而眠,喁喁私语直至睡去。
一盏明灯下,鱼弋阳坐在客厅靠阳台的书桌前,腿上裹着厚毯子,肩上披着加厚羽绒服,一只手捂着怀里的暖手袋,剩下一只手指着书页上的文字挪动,寒窗苦读的劲儿比之十八岁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翻过两页,书页上的手指尖已经开始麻木,她又换一只手翻书,把冰冷的手搁在暖水袋上,舒服的一声叹息。
再过一周,她要参加研究生笔试,这会儿自然是争分夺秒地背书复习。
千里之外的魔都上海,雪来得稍晚,几近凌晨,北风一吹,地上才铺了薄薄一层雪白。
但就是这点儿雪,已经足够让加班到深夜异乡客欢呼一场了。
衣着光鲜的白领们扣上西装的全部纽扣,在雪地里撒欢追逐,一个个雪团在人群里穿梭,不时砸在别人后领,雪水遇上体温冰渣子就顺着背脊滑下去,大小伙儿冻得嗷嗷怪叫。
布都耳朵里塞着耳机,双手揣兜,侧目看了眼这热闹的场面,没有停留就往一公里外的创客公寓走去。
上海的湿气很重,布都回到十几平米的大小的公寓,第一时间打开了空调。
他拿下耳机把手机搁在盥洗池边缘,醇厚的伦敦腔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热水兜头盖脸滑过全身,他细细分辨那一连串句子里的连略省的发音变化。
终于弄清楚这段材料的大概意思,他在格子纸上写下听到的英语文段,有几个单词他忘了拼写,只好中途去查电子字典,最后用手机拍照发给课程助理,才算完成今天的作业。
床是宾馆那种软床,睡了几个月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偶尔躺一整夜也睡不着。
翻过一个身,他还是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上海下雪了。
短信发送成功,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隔了一分钟,又打开手机看了看,看了两次,他最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闭着眼睛想她。
鱼弋阳收拾妥当窝进铺着电热毯的被窝,熨帖地唔了声,把自己缩成虾米状才去拿床头的手机。
看一眼时间,调个明天的闹钟,必须要睡觉了。
看到布都的短信,她将被子盖过头顶,低声笑了。
刚刚收拾好书桌她立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雪景,刷牙的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跟布都发个信息,这家伙的气也不知道消了没有。
六月份她回到俞城后,布都也很快离开武陵村。
池旭先带着他去了西藏,后来又去了趟苏州。池家两个老人在苏州养老。池老爷身体还算健朗,一直想去北方新疆内蒙走走,苦于无人相伴一直难以成行,布都又跟着池老爷走了趟北方。
最后八月底,池旭给他安排了现在的学校,他才来到上海。
原本他们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络,布都有空了就会给鱼弋阳打电话,可一个周末,鱼弋阳复习到一半,突然心血来潮给布都打了个电话。
可没说两句,那头就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话里话外都暗示布都年轻人应该将精力专注在自我提升上,还说了一堆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类似的话。
鱼弋阳始终记得池姥爷念叨的诫子书中那句,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后来她就跟布都商量,要减少这种浪费时间的电话粥,真有事就发短信说一声,多花点儿精力在学习上。
结局显然是惹恼了布都,布都挂电话的时候,惨兮兮地撂狠话:“鱼弋阳,我想你才给你打电话,我要是真不给你打电话你可别哭鼻子!”
到上海后,布都果然没再给她打过电话,偶尔几条信息,也是寥寥几个字。
他怄气,她倒不生气,每次收到他的信息,都认真回复,把近来好玩的事情细细写上告诉他。
上海那个地方很繁华,也很苦,鱼弋阳知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也是她的必经之路。
她怕自己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的孤独痛苦会忍不住奔到他身边去,如此只有文字,对彼此未必是坏事。
“嘟嘟~嘟嘟”
布都偏头看到来电提示的电话号码,仿佛雪地里一下见着了暖炉,心欢快地蹦跶着,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偏偏紧盯着手机,按捺着性子默数了三秒才接起。
“鱼弋阳,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布都颇质问的语气,鱼弋阳笑:“你不是也没睡?”
自己都没做到,好像是没资格要求别人,布都也懒得追究,自己下了定论,这么晚了,她肯定是想他想得睡不着。
“上海下雪了。”
他又重复了一边短信。其实他很想亲口对她说,但是又怕她已经睡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想等她电话。
“你厚衣服带够了吗?”
布都下意识看了眼空荡荡的衣橱,悠扬轻快地说:“带够了,一柜子衣服。”
鱼弋阳也懒得拆穿他的谎言,她问孙营要了他的地址,厚衣服应该明天就能到。
“那就好,你早点休息。”
这句话竟似要结束电话似的,布都不甘心地说:“你要睡了?”
“不是我要睡了,十二点半了,你也该睡了。”
布都不说话,他这么想她,想听她说话,想见她,她却这么理智劝他睡觉,看起来一点也不为情所困,那他的相思算什么?
鱼弋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也没有挂电话,知道这人又开始别扭了。
“布都,俞城也下雪了。很厚的雪,天气很冷。”
“那你捂厚一点,明天还要上班?”
鱼弋阳嗯了声:“我裹得像个粽子,办公室就数我穿得厚。”
布都想到她那小小的身体穿过风雪上下班的画面,又很心疼她,跟她说话和让她休息,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忽视掉失落说:“睡吧。”
计谋得逞,布都松口了,鱼弋阳又舍不得挂电话了。她就知道会这样,有太多的舍不得,只要给机会,人都会很贪心。
“布都,我挂了!”
对面嗯了声,鱼弋阳趴在床上狠心挂了电话。
片刻只觉得难受,拱起上身拿起手机又给布都发了条短信。
想你,睡吧。
布都盯着那四个字,半晌才笑出声,把手机放下,睁眼对着一片漆黑,终于不再觉得空落落了。
其实不打电话也挺好,免得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想不管不顾地守在她身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她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想他,是这夜里最催眠的摇篮曲。
春节,鱼弋阳依旧一个人在俞城过。
鱼弋岐打过电话来问,她不咸不淡地回绝了。
说起来,鱼弋岐这半年过得挺不容易。
绑她到工厂的事情泄露给警方后,沅杨就被拘留了,后来沅荷也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回到俞城接到宁城警方的电话,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原谅。她表示自己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希望警方从宽处理。
鱼弋岐从头到尾没来求她原谅,隔了几天打电话跟她道谢,他才知道检方以情节轻微且取得被害人原谅为由没有提起公诉。
但作为赔偿,沅氏兄妹赔付了一笔钱,鱼弋阳接了,没看金额就捐给了泸定县的一个偏远山村小学。
她没有深究沅氏兄妹的责任,但却跟鱼弋岐划分明了界限,从此各不相干。
鱼弋岐没表态,只说鱼清水落下了病根,右半身偏瘫,随时需要人照顾,好在他毕业了,慢慢能够支撑家里,一切会逐步变得好起来。
过年前几天,她还受到了鱼弋岐寄来的一包年货,都是宁城过年习俗里要有的小玩意儿,灯笼剪纸什么的。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这栋楼不少租户都赶回家团年了,并不显得十分热闹。
鱼弋阳的邻居老两口不是租户,但是被他们在外地的儿子接走了,她这一层,倒是有几分冷清。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鱼弋岐寄来的东西装饰起来,没一会儿,屋里也变得喜气洋洋。
午饭,她做了不少,一个人没吃多少,剩了一桌菜,看样子今晚也吃不完,跨过除夕夜,倒能应了年年有余的吉祥话。
下午她看了一下午的书,倒不是多热衷于读书,只是研究生初试成绩快出来了,她按照往年的分数估了自己试卷,大概有戏,便提早准备复试。
等她回神,外面鞭炮烟花已经此起彼伏地开始响了起来。
她收起书,趿着拖鞋走到阳台,小区空地上有两桌老人在打麻将,还有小孩在嬉闹,穿着喜庆的红棉袄,瞬间让人觉得年味浓了不少。
鱼弋阳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了,都还算得心应手,晚饭打算就着大骨汤煮一个单人份的火锅。
冰箱里囤满了菜,一来是春节许多商家不开门,二来春节商场里都是一家老小出动成群结队的人,她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本来一个人不觉得孤单,被这样一对比,也会生出些自我可怜的感觉,她不喜欢。
拿了几样小菜出来洗,大骨汤可以再熬半个小时,她打开电视,屋子里热闹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是过年的样子。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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