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楼上卧室里，鱼弋阳坐在床头，布都低着头用酒精给鱼弋阳的手指消毒，眉心蹙着细密的纹路。

　　酒精刺激伤口，短促的刺痛，布都看她一眼，继续贴上创可贴。

　　他双手把她受伤的手笼罩着，看着那创可贴，低声问：“弋弋，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做错什么了？”

　　鱼弋阳另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这一脑门儿汗，比她的手心的温度高许多。

　　布都略带委屈地瞪她一眼：“鱼弋阳，你还笑，我都要被人拐走了，你都不心疼我。”

　　“我哪里不心疼你了？”鱼弋阳笑道，“布都，他们都是你血缘关系上的亲人，就目前来看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多一个人关心你是好事，难道我要把人赶出去？”

　　“我说了我不要他们关心，我只要你关心。”

　　布都像个烦躁的孩子，一脸不爽，甚至有些任性瘪着嘴，下巴上凹起一个小窝，只等着大人来哄。

　　鱼弋阳拿了湿纸巾给他擦脸，擦了这边，他很自觉地转头：“还有这边。”

　　擦完脸，她才又坐下，悠懒地靠在床头：“我当然会关心你啊！”

　　“一直？”

　　鱼弋阳无奈地笑：“嗯，一直。”

　　布都这才舒坦了些，又回到平常那个冷静聪慧的青年。

　　“鱼弋阳，我答应了他回学校，我不知道他怎么安排后续，不过他那么忙，多半把我扔给了这个只有血缘的舅舅。”

　　他刻意强调血缘，鱼弋阳何尝不知他是怕她多想，他突然多出很多家人，而她孑然一身。

　　“布都，你不需对他们有这么大的敌意，你跟我的处境不一样，我和他们的决裂是不得已为之，你没走到我的处境，不需要一开始就给自己设限，他们也许是很好的家人呢！”

　　布都盯着她的脸，她恬淡自若，说的并不是违心话，布都才别扭地点点头：“那就给你个面子。”

　　“明天一早，我也该下山了，半年休了两次长假，再不回去老板该不要我了。”

　　布都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气昂昂道：“他不要你我要你。”

　　隔了会儿，又凑过去跟鱼弋阳撒娇：“你回俞城也要记得想我。”

　　“好。”鱼弋阳笑着。

　　布都跟她说起悄悄话：“我估摸着，明天能送你到机场，阿玛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在这里也是荒废时间，他们肯定会让我跟他们一起走。”

　　“别送那么远，送我上车就好了。”

　　布都不满道：“为什么？男朋友千里相送你都不要!”

　　鱼弋阳叹气：“太难熬了，长痛不如短痛。”

　　想起之前相送的经历，布都低低笑起来，趴在她颈窝说：“好吧，我不送你太远，你也不许哭哦！”

　　说着说着，鱼弋阳就没了声息，布都听到她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抬头一看，果然是睡过去了。

　　昨晚回来已经月过中天，早上很早又被山后的动静吵醒，她一定很累了。

　　布都凝视着她娇憨的睡颜，屏住呼吸在她嘴角亲了下，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鱼弋阳醒过来，天色一片暗沉，她推了推蜷缩在床沿睡得正香的布都。

　　布都被她吵醒，不觉炎热，反倒有一丝清凉，手不用任何使唤自觉地伸过去抱住她，人也跟着往她那边挪了挪。

　　“弋弋，再睡一会儿……”

　　鱼弋阳半坐起来，布都刚好搂着她的腰，头也抵着她腰后，她有些急道：“布都，我们睡过头了，天都要黑了，还有客人在呢，晚饭怎么办？”

　　布都送走下山的几个人才回来睡一会儿呢，哪里还有什么客人。

　　不过他还是睁眼看了眼窗外，坐起来抱着鱼弋阳躺下，布都懒洋洋地说：“他们都下山了，没有客人，唔，现在离天黑还早呢，天这么阴沉，应该是要下雨了。”

　　布都的话一落，闪电破开黑云，紧接着轰隆的雷声就响彻山间。

　　骤雨哗啦啦地落下，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连山后的大树也看不见了。

　　大雨滂沱，似乎真的无事可做，鱼弋阳就陪着布都躺着，伴着雨声任思绪漫游，一直到雨过天晴，天色真的暗下来。

　　两个人晚餐就比较简单，一荤一素，两人协作，并不费事。

　　下午睡得充足，雨停之后，两个人都毫无睡意，喂完康德，两人还是打算去山上逛逛。

　　不知不觉又来到除夕那晚看星空的那片草地，两人十指相牵，十分有默契一起笑了。

　　今晚的月亮并不太明亮，鱼弋阳的视力不如布都好，一直紧紧拉着布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鱼弋阳，你还记得这里吗？”

　　鱼弋阳心情就如此刻的天气，温暖又潮湿。

　　“记得。”

　　天一亮，他们就要分开，这一次不只是她，他们都要回到喧嚣的都市，生活在没有彼此的城市。

　　与本以为不要他相送，就能够避开别离的痛苦，可未曾想当他们预感到离别那一刻开始，痛苦已经无可避免了。

　　“我也记得。”

　　他记得，她亲口说喜欢他时，他心跳停止的悸动，记得那飞升上天般的喜悦和不真实。

　　突然他松开她，鱼弋阳慌张地拉住他：“你去哪儿？”

　　这雨后的荒野里，并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布都打横抱起鱼弋阳，凭着记忆找到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鱼弋阳搂着他的脖子，黑暗中只看得清他的轮廓，她并不清楚他要带她去哪里，但在这荒山里，有他在，她就没有恐惧，只想今夜的时间再漫长些，让她靠近他久一点。

　　布都把鱼弋阳放下，反手脱下上身的短袖，他紧实的肌肤裸露在月光下，莹莹泛光，与别处的夜色截然不同。

　　鱼弋阳被他大剌剌的动作惊呆，脸红心跳地喝他：“布都！”

　　布都这些天对挑逗她愈发得心应手，哪里不知她所想，小指勾着衣服，暧昧地嗯了声，整个人缓慢地前倾靠近她。

　　他比她高许多，这样站着，她的视线刚好落在他起伏的胸膛，那处肌肉迸结，颜色由深到浅。

　　雄性贲张的力量感侵略着她的感官，鱼弋阳几乎不能呼吸，低头想要避开，目光却顺着他躯体流畅的线条边上触及他结实的臂膀，愈发面红耳赤。

　　本是要逗她一下，最后受不了她眼中的娇羞，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的滋味太美，总让他流连忘返，一直到她瘫软在他怀里，手指抠着他的背他才终于放开她。

　　轻潮涌动，布都逼着自己放开她，鱼弋阳却不依。

　　“布都，老憋着对身体不好。”

　　这些天抱着她睡，偶尔是很煎熬，可他谨记着自己的底线，始终不敢彻底放纵自己。

　　她明知他不会拿她如何，偏说这种话惹火，布都有恨恨道：“我不憋着，你敢在这荒野里，嗯？”

　　布都暗示意味十足，但这确实超越了鱼弋阳的认知，她脸贴在他的胸膛，他皮肤的温度炙烤着她的思想，有些大胆的想法就开始撒野。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鱼弋阳抬起头，莹润的眸子闪着热情的火花。

　　布都喉咙发紧，内心的小人不停地打架，还没有分出胜负就被鱼弋阳的触碰勾引走了神经。

　　月亮穿过乌云，荒野之中，一男一女紧抱着彼此，交颈依偎。

　　偶尔传来一声轻喘，月亮就羞得躲进了云里。

　　没有水，好在草甸的叶子上处处滚着露珠，布都用了许多草叶才帮鱼弋阳清理干净双手。

　　青草的香味弥散开来，布都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小女人呐！

　　他把衣服铺在鹅卵石上，抱着她坐下，咬着她娇巧的耳朵说：“下次别这样了，我怕我会失控。”

　　鱼弋阳耳朵痒得不行，心情却很好，娇俏地蛊惑道：“我陪你啊……”

　　布都再次意动，但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亲了亲她的脸，怕她有芥蒂，微哑着声说：“弋弋，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我希望从你怀孕开始，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一开口，鱼弋阳就知道他在乎什么了，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始终是他的伤。

　　鱼弋阳没说话，直接堵住他的嘴，低沉的笑从两人唇齿间溢出。

　　结束这个安抚的吻，布都还记得正事儿，把她放在石头上坐好，自己站起身。

　　“鱼弋阳，坐在这里不要动，看着我好吗？”

　　鱼弋阳不解，但他说得那么恳切，她便认真地回答：“好。”

　　打着赤膊的男人在荒野里忙碌起来。

　　她看见布都认真地在地上搜寻石块，然后集中一层一层地垒起来，最后堆成一人高的石碓。

　　这种石碓在藏区很常见，鱼弋阳知道，它叫做玛尼堆。

　　“为什么要堆一个玛尼堆？”

　　她记得有个导游说过，有信仰的藏区佛教徒将自己的祈愿刻在灵石上，用灵石堆砌玛尼堆，把玛尼堆当成守护神。

　　教徒们每一次祈愿便加上一些灵石，有些巨大的玛尼堆如同宏伟的建筑一般壮观，让游览的人们深深震撼，那是涓滴信念筑成的奇景。

　　石堆越来越高，布都每拾起一块石块都要贴额片刻，一层层垒叠上去，神情专注虔诚。

　　当石堆与布都一般高，布都将最后一块厚重的青石落在顶端，张开四肢贴着那堆石头静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要与那石块合为一体。

　　“鱼弋阳，我对你的爱将如这不朽的灵石，从此只增不减。”

　　有人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一次相遇，所幸，我早与你相遇。

　　我不信佛，但我愿为了你，砌起玛尼堆，让它记得我对你的爱，如有背弃，神佛共怒。

　　“我爱你，天地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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