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广场阶梯上面，检票口外排了很长的队，队伍的末端鱼弋阳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回泸定县只有这班火车，她知道布都会来，但又怕错过，拿着手机不停张望。

　　布都先看到鱼弋阳，只有一个想法，想揍她。

　　她其实挺坏的，一个巴掌，一颗糖，可他却觉得这颗糖甜得那巴掌都无所谓了。

　　她也看到他了，笑得像朵花儿，拎着一个旅行包冲他奔过来，他挑眉，站在原地不动。

　　鱼弋阳跑了几步跑不动了，冲那个傲娇男人吼:“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布都再多的酸涩都被她赶跑了，认命地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语气不怎么好:“你怎么来了？”

　　“去那边肯德基。”鱼弋阳也积累了些经验，这个小男人有时候也口是心非，闷在心里跟她较劲儿。

　　这个时候快餐店人不多，鱼弋阳命令布都坐在卡座等她，自己取了餐过来，坐在他身边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布都，你想我来送你吗？”

　　布都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回答她，鱼弋阳被他捏得手疼，这男人手劲儿太大了，想到他这几天都在为那晚上她的不甚在意生气，她又心软了，真是个小冤家。

　　她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地说着心声:“布都，你这次来看我，我很高兴。那两天就像是小时候吃口香糖中奖，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却不能期望每天的口香糖都能中奖，偶尔中一次奖我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你要走，我没有很激动，因为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明白吗？”

　　布都在她朝自己冲过来那刹那就不生气了，但能听到她主动对自己解释，他心里满足得不行，这女人呐就知道怎么拿捏他。

　　“鱼弋阳，你怎么突然想明白我生气了？”

　　鱼弋阳才不会老实交代自己听八卦取经的事情，她明明是个有恋爱经历的人，却越来越发觉以前所谓的恋爱经验在布都这里全部行不通，一下变成了青铜渣渣。

　　“布都，你知不知道那晚上你这张脸跟包公一样黑，我又不瞎。”

　　“那你那会儿怎么不说？”

　　鱼弋阳一口可乐呛着了，呛得面红耳赤，还不忘自圆其说:“呵呵呵，我怕你耽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我不就成罪人了嘛？”

　　布都纵容着她胡说八道:“现在就不怕我不思进取了？”

　　“我想通了呀，你不会的。”鱼弋阳吃着薯条，“其实你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决定了的事就会循序渐进去完成，我根本拖不住你的后腿呀！”

　　布都望向玻璃窗外，声音缥缈:“鱼弋阳，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这辈子就在山里，你会怎么选择？”

　　鱼弋阳心中一紧，看着他的侧脸:“布都，你什么意思？”

　　布都转头，朝她笑笑:“没什么，别多想。”

　　鱼弋阳却不放过他，他迟疑了。对了，这个年纪的青年对这个世界会有很多种设想，他大概还没想好将来的方向吧！

　　如果他的蓝图里容不下她呢？鱼弋阳感到心脏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

　　终于将年龄所带来的差距和分歧摊在了眼前。

　　鱼弋阳却不想再遮掩心思了，这段感情走到现在悲喜已经超过她的预期，毋庸置疑她很喜欢布都，所以在过年的时候她选择一试，心想哪怕有天分开她也不后悔。渐渐的她对布都的感情越来越深，可布都的世界却充满了未知数，她不敢想象哪天她无法自拔的时候，布都却转身离去。

　　鱼弋阳起身坐到布都对面，手在腿上紧握成拳，她必须要跟布都谈一谈。

　　“布都，我喜欢你，这几个月越来越喜欢你了……”

　　“弋弋……”布都有些慌地叫她。

　　鱼弋阳打断他的话:“布都，以前我总想着跟你在一起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是我一直在逃避现实，没有设想过我们的将来。”

　　布都听她的话，如坠冰窖，尽管他早就清楚，可亲耳听她说他还是觉得受伤。

　　“可今天你说要留在山里，其实你留在山里还是去外面闯荡，或者有什么别的计划安排，我都没有思考过我会怎么选择，一直以来，我都在等你先选择……布都，对不起。”

　　“弋弋，别说了……”再说下去，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坐在她面前看她笑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嘴贱，明明知道她诸多顾忌，为什么要挑起话头。

　　鱼弋阳低着头，沉思半晌，抬起头眸光水润，布都心头一跳，抢在她开口之前道:“鱼弋阳，我知道你胆小，一直都知道，你说等我先选择，那在我选择前我不想知道你的选择了，那天早上你说过给我时间，我已经当真了，你不能反悔。”

　　鱼弋阳却一直摇头，布都心头宛如被人剜去一块，鲜血直流。

　　“布都，我决定了……”

　　“弋弋……”

　　鱼弋阳又冲他笑，布都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她说:“布都，无论你怎么选择，将来做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大不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异地相处，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或者等你来找我……”

　　她的话没说完，布都已经坐在她身边，紧紧抱住她。布都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小女人玩死了，说话一惊一乍，他也不是铁打的，受不了她这样一来一回地折磨。

　　“鱼弋阳，你就不怕我被你吓死了？”

　　鱼弋阳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微红的眼睛，自己眼睛也红了:“布都，我想为你勇敢一回，只要你愿意，你回头就能看到我。如果哪天你真的要走，我只会目送你走远。”

　　“站在原地等你，是我对你最大的挽留。你明白吗？”

　　布都微微哽咽，擦掉她眼角划过的泪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小女人呐，是想成全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做想做的事，她没有嫌弃他的弱小，他何德何能？

　　“弋弋，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等在原地。”

　　布都声音沙哑，鱼弋阳安静地窝在他怀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解了心结的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布都又闲聊般说了些这次学习的趣事。

　　鱼弋阳听了库奇巡山工资两千五的事情，奇怪地看着布都:“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怕以后工作工资太少我嫌弃你吧！”

　　布都脸红，鱼弋阳笑他傻:“钱多钱少看怎么个花法，何况那是库奇脑子不够灵活，要是你的话，我可不觉得你会养不起一个家。”

　　已经开始检票了，布都必须要进站了，鱼弋阳送他的检票口，把旅行包递给他:“这些都是俞城特产，带回去给阿玛尝尝。”

　　布都踏上了返程的列车，比来时多拎了一个包，回去的路没有惊喜，却多了份踏实。

　　布都在车上睡了一觉，到泸定县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下了车又去领了新一阶段的教材，才坐上去海子镇的大巴。

　　山里的大巴车一贯开得悠闲，司机逢客上下都要停下来，车里有乘客去县里买的小鸡仔，乳黄色一团一团在背篓里喳喳叫着。

　　半道上载了个裹头巾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只羊羔要搭车，司机与他讲好价羊羔收一人车费，又费了些力气才把羊羔蒙了眼绑了腿塞进后备箱。

　　那汉子今日添置了家伙事，心情甚好，也不坐，就站在前排的背篓边跟司机闲话。

　　“我刚从二郎山过来，邀着崽羊走的小路，半道上预见一路人赶去采石场，听说那边出了事故，有人埋在地下了，我也没工夫打听详细，碰巧刚过来就遇上你这车了，不然还得等好半天。”

　　司机轻松地翻山越岭，跟汉子说道：“你运气好，我后头那班车师傅家里有事，开不了，错过这班车可有的等。”

　　那汉子大笑：“可不是，赶巧了，今日宜纳畜，不宜破土，我出门专看了黄历哩！”

　　“你这老哥，啥时候了还信老黄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从西藏回来，出山大垭口那里遇上风滚石，砸了好几辆车，听人说几百万的车哩，还好我坐的朋友的破皮卡，他老道才避开了。你说这不是同一本黄历，还能写出花儿来？”

　　后头有乘客把着靠背伸出头，与那汉子辩道。

　　司机调和道：“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跑长途这几十年，车祸不知看了多少，论钱财有穷有富，论年龄有老有少，难说得很！”

　　“正是这个理儿！”

　　“哈哈，过一天算一天咯~你这鸡仔多少钱一只……”

　　布都听着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想今天天气还不错，回去的脚程可以快一点。

　　阿玛见他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笑得合不拢嘴，开口就问：“小鱼呢，她还顺心？”

　　“算是顺心吧！”布都挠挠头，不确定道。

　　“你个臭小子眼睛长脑袋后面了，她身体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你看不见呀？”

　　布都把鱼弋阳给的包拿到外头，一缕缕散射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打开包裹招呼阿玛：“她挺好的，吃好睡好，还给您买了东西，您过来看看？”

　　阿玛跟个孩子一样凑过来，笑得停不下来：“你怎么让小鱼破费，我老太婆啥也不缺啊！”

　　“这是糖饼，奶粉，零食，毛巾，衣服……”

　　布都一样样数出来，阿玛每样都摸一下，最后把花衣裳拿在手里：“这花色漂亮哩……”

　　“布都，还有啥？小鱼给你买啥了？”

　　布都看向剩下半袋东西，也不理会阿玛喊他，咚咚爬上楼梯躲进屋子，一样样地拿出来。

　　电动剃须刀，男士护肤品，男士皮带，还有两套休闲服，一套衬衫，一包内裤……

　　下头还有张纸条：逛街我可真开心呀~~是不是觉得这趟车费赚回来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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