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布都抚慰人心的温柔下，鱼弋阳心里止不住的委屈，终于哽咽出声：“布都，你抱抱我……”

　　她说完打了个嗝，鼻涕又流出来，被她抽噎的动作甩出来，刚好滴到布都抬着她下巴的手上。

　　布都也被吓了一跳，手颤了颤，依然没放开。

　　看她欲哭无泪无地自容的样子，布都毫不嫌弃地宠溺一笑，抽过床头的纸巾擦干她的眼泪鼻涕，转身近浴室洗了手拧了热毛巾出来，轻柔地替她擦干净脸。

　　他躺上床，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因为这一系列刻意的动作，也因为身下的床独有的柔软馨香，他心跳得有些快。

　　“靠上来吧！”

　　说完又不让鱼弋阳动，占据了半个床位的身体一点点凑到她身边，她头一抬就靠在他肩上，他便把人虚环在怀里。

　　“弋弋，下午的事情，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一说。”

　　他知道她最近休假，遇到个老朋友很开心，他在电话那头听她说这些，他就想啊，要是他能亲眼看着她笑多好。

　　思念的种子一旦萌芽，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总是在他梦里闹他，他睡不好第二天总没精打采的，阿玛见他总是出神，老在他耳边嘀咕，什么时候去看小鱼。

　　他也问自己，找个什么理由去一趟俞城，看看她的笑容，听她说说话。

　　教学老师通知他有个实地学习项目在俞城的时候，他正在后山看书，接完电话本打算坚持看完那一章。但他却发现书本上的字都不再表达意思，而是从头到尾拼接成一条长长的路，路的终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这条通往幸福的路一点都不漫长。

　　他从车站出来，俞城的天空灰蒙蒙的，他想着，要是下雨了，他就淋着雨站在她楼底下等她，不知道她会哭还是会笑，但不管她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都一定要抱抱她。

　　他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按照她给的地址下了公交，路边有个卖烤红薯的，记起她曾经说过俞城的烤红薯三块钱一斤，他嘴角的笑就无法抑制，似乎到处能找到她的痕迹，她也许下一秒就出现了。

　　他脚步轻盈如飞，竟然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只听清一句闭嘴，但能确定那人是她。

　　而后的对话让他心惊，翻墙而过后看到的场面让更让他整个人都被狂暴主宰了，他不敢想要是他来晚一步，她会如何。

　　布都把她散乱的头发拢在一块，声音里是下午的风波遗留的后怕:“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鱼弋阳细细跟他说了这几天的事情。

　　“默默的病，他们俩都缄口不言，但我看默默的样子，好像很严重……”

　　说起陈默，鱼弋阳心里又难过起来，“布都，我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默默，在江县的时候，我们就像家人一样，要是她真得了什么重病，我怎么能拒绝她的请求……”

　　“陈墨不让她离开酒店我是知道的，但我想默默开心最重要，就带她出来了。都怪我，如果我不带她出来就好了……”

　　她说得悲切，布都怕她头痛，十指按揉着她的头顶。

　　“鱼弋阳，你是不是总这样，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布都蹭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温柔透出了然，“怪不得你以前生活那么累。”

　　“她是你的朋友，那你觉得，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鱼弋阳下巴抵在他的胸膛，闷声问：“什么？”

　　“信任啊。”布都一手枕在脑后，循循善诱道，“你信任她所以带她出来散心，但是遇到困难了，你把她挡在身后，伤成这样，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啊。”

　　他都还记得鱼弋阳在他出现前，狼狈地撑起力竭的身子想要靠近陈默的样子。

　　“这样拼命相顾的朋友，她怎么会怪你呢。相反是这个默默，和今天那个男人，他们对你隐瞒良多，你不怪他们，他们又怎会怪你。”

　　鱼弋阳听了他的话，使劲儿睁大红肿的眼睛，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等着大人的肯定，问他：“她真的不会怪我？”

　　布都笑着道：“没人会怪你。”

　　鱼弋阳后背那阵刺痛过去了，听布都这么说，她心里也好受多了，压在他胸膛半晌，终于对他绽开个笑容。

　　然后又低下头去听他的心跳，咚咚，铿锵有力，她对布都说：“布都，我也不怪她，她不告诉我一定是有什么难处，怕我跟她担惊受怕。默默比我小一岁，但一直以来她都很照顾我，我记得，小时候她背着我跟男孩子打架，因为那个男孩子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

　　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所以我不怪她，你也别怪她好不好，也别生气了……我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真心的朋友。默默，她对我是真心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布都读过水浒懂得志气相投，看过三国知道忠君之义，年幼些时，他觉得男人之间的亲近关系，无外乎兄弟君臣。
　　后来去了趟军校，他又在后面加了个战友，但说到底战友也可以归作兄弟。

　　后来他经历一些事，也悟出了新观点，情谊的轻重还有一种划分标准，就是看你愿意付出的程度。点头之交可顺水推舟，情同手足则失之如断臂，唯有那些要用生命去捍卫的，无论是生养之恩，还是报国之义，必重如泰山生死不负。

　　女人之间的情谊，以往他无从得知。村里那些婆媳，一时吵架拌嘴，一时如胶似漆，一时尖酸刻薄，一时慷慨大方，实在自相矛盾，让人眼花缭乱，无从评判。

　　可今天怀里这个女人，为了她所谓真心之朋友，舍身相互，以命相博，这份情谊却让他动容，试问多少人能在明摆着的欺骗面前坚信感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布都手贴在她的后脑勺，这小脑袋瓜子是傻不拉叽的，他还真是放心不下，哪天被人拐骗了去他怎么办？

　　鱼弋阳哼哼道:“那你拭目以待好了，我们会证明给你看。”

　　布都哪里需要她证明什么，他轻笑一声:“你怎么证明我无所谓，但有一点，你以后不要再如此冒险了，你孤身一人身边没个照应……”

　　布都越想越觉得任她孤身一人在外漂泊是很大的问题，她若有个难处，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鱼弋阳，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把你打包带走好了。”

　　他说得顺理成章，打包带走是最好办法，他时刻看着最放心。

　　鱼弋阳睁圆了眼睛，不懂怎么一下就跳到结婚上头去了，这不过是一次意外，哪里就这么危险了？

　　“布都，俞城的治安很好，今天那纯属是个意外，你看，我都工作四年了，一个人进进出出都没有异常。你要相信有那么多军队、警察保家卫国，我们生活在一片很安全的土地上。”

　　换做别人，布都大概也是如此劝说，但是面对鱼弋阳，他就无法说服自己了。

　　“弋弋，我只要你好好的……”

　　布都往下挪了些，与她脸贴着脸，亲昵地用鼻尖蹭她的耳朵:“弋弋……”

　　“布都……”

　　鱼弋阳这一天消耗太大，明明很疲惫，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她问了阿玛:“布都，你走了，阿玛怎么办？”

　　“骆勇叔帮忙照看几天，过几天我得回去。”

　　几天啊！

　　鱼弋阳也舍不得，刚刚相聚又要分别，对热恋的的情侣来说，实在是太痛苦的折磨。

　　两个人享受着这片刻温存，布都没有继续说话，鱼弋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想起来，她忘了问布都来俞城做什么。

　　布都等了一晚上，等她问这问那，连康德她都提到了，偏偏没有问过他好不好，
　　他捏着她的小耳朵，带了怨气不甘心地说:“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自以为老的小没良心的家伙。”

　　吃了半天豆腐，等她睡着了，他还是良心发现，又拿起药膏在她脸上涂了些，再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衣袖裤脚。

　　果然不出他所料，膝盖的关节和手臂上都有擦伤。这会儿倒是看不见他心疼了，这么个细胳膊细腿，还挺能扛，要是去当兵，也是个宁死不屈的。

　　等他进浴室洗了满手的药膏再出来，她不安分地动作，估计是一个姿势睡久了想翻身压倒伤口了。

　　他认命地走过去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吧唧一下嘴，眉目放松了下来。

　　这房子就只有一间卧室，布都自诩不会趁人之危，但是留她一个人，一来他不放心，二来时间不多，他不愿意放过一分一秒和她相处的机会。

　　做好了心里建设，他守着她身上的药膏全干了又给她把衣服撩回去，才在床上寻了个位置躺下，不敢离她太近，怕不小心压到她的伤口。

　　只是在学校睡惯了铁板硬床，床单被褥向来也是简洁的颜色，甚至习惯了室友汗味的大男人，猛不丁换了个花里胡哨芙蓉帐暖的地儿，身边躺着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只觉得浑身血液激荡，还真是睡不着。

　　他一挪再一挪，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温香软玉在怀，他做贼似的偷笑了。

　　等他也快如梦之际，才听得她不太真切的低喃:“布都，你来俞城看我呀？”

　　布都这才在睡梦里勾起唇角，算你有点儿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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