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屋后的山岗再往上，一直到后山顶，互殴后都挂了彩的两个男人才停下脚步。

　　这里海拔比村子高许多，寒风刺骨，视野也更加开阔，能看喜马拉雅雪山群白棱棱的山峰。

　　“布都，你知道为什么揍你吗？”

　　布吉慢条斯理地穿上手臂上挂着的西装，在那块他过去经常坐以致于磨到的滚亮石头上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布都。

　　布都没接：“这顶上抽烟费劲。”

　　布吉点点头：“也是，这里可是三千多的海拔，一口烟吸进肺里，尼古丁瞬间融入血液，大脑暂时缺氧，会飘飘然似神仙般爽快。”

　　布都在相对的另一块圆石上坐下，对费劲点烟的布吉说：“这就是你的光辉岁月？”

　　布吉笑了：“没了，从此再没有光辉岁月了，池凡，你辜负了我心爱的姑娘。”

　　布都浑身散发一股寒气，又揉了揉拳头，布吉吐出一口烟，咳了两声：“不是你屋里那姑娘，别误会！”

　　布都想了想，有些疑惑：“你喜欢依扎嫫？”

　　“亏你还知道依扎嫫……”布吉躺倒在地上，“布都，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挣了一笔大钱，我本以为我终于可以娶她了，可是她却嫁人了。”

　　“我没有你那么多钱！”

　　布吉呸了一口：“如果是你的话，她一定分文不取就跟你私奔了。”

　　布都并不认可他的话，依扎嫫不会跟他私奔，她来找他不过是一场告别，他能感觉到，自始至终依扎嫫都没有跟他在一起的决心。

　　说到决心，鱼弋阳比依扎嫫更逃避，他很无奈。

　　“你出来一年多了，为什么不去找她，现在她都嫁人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布吉看着天空，手指灵巧地在眼前比划，天空就变成一个个的图案。

　　“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她，我跟她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她说她喜欢你，我合计，你还是我的好兄弟，人品相貌都不错，她嫁给你一定能幸福，我就认了。”

　　“我琢磨着，那实在不行我就放手啊……后来她又突然跟我说，家里给她定了婚期，收了六十万彩礼，我问她要是我也能出六十万呢，她说到时候再说，我以为有戏，当时手里正好有个活儿，做成了这笔钱就够了，可是偏偏尾款拖了两个月……”

　　布吉说着又笑了：“我问她能不能等一等啊，她就没有回音了，就嫁了。”

　　这故事是挺心塞的，布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像个木桩子在那里听他嘀咕。

　　“布吉，如果我是你，一开始就不会给她嫁人的机会。现在木已成舟，咱就大气点儿，祝人家姑娘幸福，然后换个比依扎嫫更适合你的对象，结婚生子……”

　　布吉踢了他一脚：“你以为你在院里成绩比我好就可以对我说教了？你TM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屋里那位，等她嫁给别人了，你再来跟我扯犊子！”

　　“她只会嫁给我。”

　　“呦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布都，不是兄弟我打击你，这女人心海底针，一会儿变个样，你要是看准了，就盯紧点儿，别咱两兄弟又混成一个德行。”

　　“我跟你不一样。”

　　“哈哈哈……”

　　布都这时候说得斩钉截铁，但终于还是遭遇了滑铁卢，当他与鱼弋阳之间的隔阂几乎难以跨越的时候，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听布吉的话，盯紧点儿！

　　山顶上确实很冷，布都看了眼满地碎石，说道：“走了。”

　　布吉挺身站起来，在下山的时候问了句：“布都，你真的不打算回部队了？”

　　布都脚步一顿，头也没回，晦暗不明地说：“再说吧！”

　　远远地就看见屋旁那口石泉边上有个人，她低着头踱着步，不时张望一下。

　　布吉没注意这些，说起晚上的安排：“我要回去帮忙宰羊了，晚上来我家喝酒，叫上小嫂子……”

　　“哎，你跑什么啊？”

　　布吉看着远处汇合的两个人，心里酸了，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姑娘也这样等着他啊？

　　晚上的庆祝仪式很盛大，在村里一颗遮天的榕树下，架起火支起锅，男女老少围着火堆坐了一圈。

　　坨坨肉沾着辣椒酱入口鲜美肥而不腻，羊肉一串串并排着插在火塘边，滋啦滋啦地冒油，锅里是香气四溢的骨头汤，酒香肉肥，村民们把酒言欢，个个红光满面，老少欢笑一堂。

　　鱼弋阳这个新面孔，一出现就成为众人焦点。

　　“咦，这个姑娘是谁家的小媳妇，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没见过，该不会是布吉带回来的？”

　　“有可能，这么漂亮个丫头，也只有布吉配得上了。”

　　“你看布吉过去了……”

　　好在鱼弋阳听不懂他们讲什么，那一个个探照灯般的目光射过来，她又不自在了。

　　布都扶着阿玛过来，让阿玛跟村子里几个老年人坐在一起，很快又好事者来问：“姨婆，跟你一起来的是布吉家的小媳妇啊？”

　　阿玛拎着拐杖杵了杵石板，神采未泯的眼睛扫过那几个婆子，气势颇足：“什么布吉家的，那是专门来看我们布都的。”

　　众婆子恍然，连夸布都好本事，有能耐，继而开始打听别的信息，诸如小媳妇何方人士，芳龄几许，家里几口人，户口……

　　阿玛慢悠悠喝完一碗肉汤，吧唧一下嘴，众婆子翘首以待，阿玛把碗一搁：“她又不跟你们过日子，操什么闲心，管好自家那口子就万事大吉了！”

　　众婆子吃了个挂落儿，悻悻地附和，只好揭过这个话题不提，用余光关注着那几个年轻人。

　　这头布吉跟在鱼弋阳身后，也追问着跟众婆子一样的问题。

　　“诶，我说姑娘，敢问芳龄几何，家住哪里？”

　　鱼弋阳不理他，他又继续自我发挥：“听姑娘口音，似江南吴语侬软，观姑娘容颜，堪比西子无双，小生着实心生仰慕，但求姑娘回眸一顾，于愿足矣……”

　　鱼弋阳被逗笑了：“鱼弋阳。”

　　“呀呀呀，好一双善睐明眸，态生两靥情愁，绝代风华盛世美颜，令世间多少好男儿倾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鱼弋阳开怀，布吉的昆腔念白学得不伦不类，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却让人感受到亲切的乡情。

　　“你就是布吉。您自创的这段词，扮演的角色是始乱终弃的张生，还是负心汉陈世美？”

　　“哎呀，小嫂子，您这说的，非要选一个，我也得是宁采臣，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布吉狗腿地奉上肉串，“那个美女嫂子，下午是我嘴贱，这不跟布都闹着玩儿嘛！”

　　鱼弋阳接过肉串吃了一口，算是受了他的赔礼。

　　“对了，别叫我嫂子，叫我小鱼吧。”

　　布吉眼里闪过一丝精明，从善如流地说：“小鱼儿啊，你可是布都的人，我要是直呼其名，布都那家伙又该吃醋了，下午我就那么一说，就被他揍了一顿，你看，下巴还青着呢！”

　　布都歪着下巴凑到鱼弋阳跟前，下巴处确实有一片淤青。

　　听布吉这么说，鱼弋阳又开始不安，明明她还没有答应，现在竟似弄得人尽皆知，让她骑虎难下。

　　见鱼弋阳神色不明，布吉心里有数了。看样子，这条小鱼儿根本没答应布都，这家伙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呵呵，那就好玩儿了。

　　“小鱼儿，你真不打算答应布都啊？”

　　鱼弋阳一愣，以为他是替布都扫听消息来了，不想说这个，说起别的：“你今天下午故意的吧，为什么要找布都打架呢？”

　　这下换布吉消了气焰：“看不惯他就打呗！”

　　这话说完又怕鱼弋阳觉得他就是个只会动武的粗人，可怜兮兮地卖惨：“诶，小鱼儿，我说真的，布都这家伙轴得很，脾气又臭又硬，真不知道他哪里比我好了，你们都喜欢他，看不上我这个天之骄子。”

　　鱼弋阳扭头：“你们？”

　　布吉就等着她上钩，装作说漏了嘴，一脸震惊：“啊，我说了什么，怎么会，并没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布都，小鱼儿，你肯定听错了。”

　　“表演太拙劣，轰下台，退票。”鱼弋阳心里酸，但面上不显，这家伙挑拨离间，她可不打算让他如愿。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布吉的挑衅绝不是看不惯那么简单，多半也跟感情纠葛有关系，所以布吉才拿她出气。

　　“哈哈哈哈，小鱼儿你可真是个妙人，说真的考虑考虑我，彩礼……”

　　“哎哎，干嘛呢，你这家伙，我晚上换的新衣服，这可是阿玛尼的限量款，你得赔啊！”

　　布吉忙着拍西装上的脚印，布都让鱼弋阳挪了个位置，坐在他们两中间，嗤笑一声：“大晚上穿个黑西装给谁看？”

　　布吉伸着头朝鱼弋阳眨眨眼：“给小鱼儿看啊，对吧，我刚刚跟小鱼儿相谈甚欢，小鱼儿也觉得我帅吧？”

　　“是挺帅的。”

　　鱼弋阳没有反驳，布吉笑成了一朵花儿：“哈哈哈哈，布都，小鱼儿夸我帅来着。你听到了吧，哈哈哈哈……”

　　布都又是一脚，布吉这下火了：“小子，我忍你很久了，你今天踢了我三脚，逮着机会我可是会报复的哦，对吧，小鱼儿……”

　　布吉哼了一声走了，他可不喜欢吃狗粮。反正地雷埋好了，慢慢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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