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荒野无垠，满天星河。

　　“布都，这里好美……”

　　她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绚丽的星空，星云交错的纹理流动着，明暗闪烁，耳畔传来阵阵鸟鸣，远处还有水滴坠落的清响。

　　站在这方天地之下，人卑微得如尘埃般渺小。

　　鱼弋阳张开双臂，想要放肆地呐喊，又怕惊扰了这动人心魄的美景。

　　“布都！”

　　等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布都不知去向，鱼弋阳心跳漏掉半拍，张皇失措地张望。

　　那个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

　　鱼弋阳走过去坐在布都旁边的石块上，布都突然说：“鱼弋阳，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在一起？”鱼弋阳还沉醉在美景中，漫声反问，没发现这话里的漏洞。

　　“是吗，那就是你说过你喜欢我了？”

　　“我……”

　　鱼弋阳想反驳，但布都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一下就泄气了。

　　“我是说过……”

　　“你骗我！”

　　鱼弋阳有口难辩，就这样被布都套出了真相。

　　“布都，你太狡猾了！”

　　什么叫倒打一耙，布都被这个女人逗笑了。

　　“你骗我，我还不能略施小计知道真相了？”

　　鱼弋阳理亏，努努嘴，不说话。

　　“鱼弋阳，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喜欢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谁叫你才二十岁，走出去别人会说老牛吃嫩草，好吧！”

　　这理由倒是让布都一愣，他从上到下大量一遍鱼弋阳，最后回到她的脸上，说出自己的疑惑：“难道你未成年？”

　　鱼弋阳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不知识羞的还是气的，鼓着脸瞪着眼，活像一直炸毛的猫：“咳咳，你才未成年。”

　　布都心情愉悦：“那你多少岁？”

　　“春节一过，就二十七了。”

　　据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就不愿再提起年龄，鱼弋阳此刻深有同感。

　　二十七啊，这倒是比布都预想的要大，她身材娇小玲珑，皮肤又细腻白嫩，时常带着点儿懵懂无知的傻样，看上去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黄毛丫头，没想到比他大六岁，他都觉得不真实。

　　“鱼弋阳，你怎么光吃白饭不长个儿呢？”

　　“我娃娃脸，显小不行吗？”

　　“就因为比我大点，你就出尔反尔，说走就走？”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突然消失跟他的年龄有关，他没跟她说过年龄，只有可能是在医院暴露的信息。

　　“不是大点儿，是整整六岁。我上小学了你才出生……布都，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比你大那么多，甚至你现在还没达到法定婚龄，我下不了手啊！”

　　反正都被他知道了，她也不用想方设法隐瞒了，心情自在起来，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法定婚龄？呵，想得这么远，这么早就想着要嫁给我了？”

　　布都笑。

　　这两天被他“呵”了太多次，鱼弋阳每次都心惊肉跳的，这会儿却是面红脸热。

　　“布都！”

　　鱼弋阳也想很冷厉地吼他一声，但是“布都”这两个字，无论她以什么口吻说，听起来都软绵绵的没有气势。

　　“我在，你那么大声是嫌弃我们距离隔得太远了？”

　　布都随性地站起身，佯装满足她要求：“那我坐过来好了。”

　　知道了鱼弋阳的真心话，布都也不着急了，存心逗弄她，小猫就要炸毛才好玩不是吗？

　　鱼弋阳果然推拒他，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抵在他的胸膛，布都长臂揽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鱼弋阳就跌进了他怀里。

　　“鱼弋阳，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这座山。”

　　布都贴着她耳边咬牙切齿说出这段话，鱼弋阳瞬间不敢动弹了。

　　听他隐忍的笑声，她再次炸毛了：“布都，你这个坏人！”

　　听过太多四川人骂人的精彩措辞，布都对鱼弋阳的话感到新鲜，骂人都不会啊！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鱼弋阳还是没有告诉布都自己为何会对年龄如此介意，她只说:“布都，你知道我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就够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改变结局不是吗？”

　　布都蹙眉，只是在黑夜里看不分明:“为什么不能改变，我不相信什么绝对，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年龄算什么，只要我不介意，都不是问题。”

　　鱼弋阳讶异，问了与布都一样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承认她喜欢上了一个少年，他的态度看上去是期望。他期望她喜欢他，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也放不开，也有一丝喜欢。

　　这个结论让鱼弋阳欢喜，可欢喜后是更深的悲凉。

　　“鱼弋阳，虽然你很蠢，很爱哭，不知道保护自己，还没人疼，可是我决定了，以后你归我了，我来疼你。”

　　布都说完，握拳的手心开始冒汗，他才不管她那些可笑的借口，只要她愿意，什么样的困难他都敢去闯。

　　“布都，你是在表白吗？”鱼弋阳听他把自己数落了一顿，最后又加了句孩子气的宣言，有些好笑，还有些心疼。

　　到底是没有经验，布都来不及细察她笑意后的冷静，没注意到明明是那么容易害羞的人，此刻竟没有丝毫慌张。

　　反倒是他，浑身都不太对劲，好在夜色遮掩了，他还可以假装若无其事。这情愁的滋味儿，太难挨，也太美妙，他渐渐深陷其中。

　　“是，鱼弋阳，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嗓音发紧，鱼弋阳叹息。她闭上眼侧身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胸膛，那里强壮有力的心跳激荡着她的耳膜。

　　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布都不敢有动作，直到她靠在他怀里，那颗刚刚停摆过的心脏开始更热烈地跳动。

　　他试探着回抱住她，她温软的身子柔顺地窝在自己怀里，他把脸贴在她后颈的发上，细软的发梢带着馨香拂过他鼻尖，他竟然鼻酸。

　　在泸定桥上，他便想问她，是不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他的骄傲自尊并不许自己如此卑微地去祈求一个人的停留。二十年前抛弃自己的女人，二十年后离他而去的女人，他都不屑挽留。

　　可是，她又主动回来了。

　　下山那一刻，他已经有了决断，这个女人他要定了。哪怕她还在不安，还在犹豫，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布都，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犹如一盆冰水浇在头顶，布都强硬抬起她的脸:“理由。别再说什么年龄的借口，六岁算什么狗屁，更别说你不喜欢我，你千里奔袭赶过来不就为了跟我过除夕吗？我是你什么人，嗯？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哪怕半夜也要上山，值得你现在还抱着我不放，你说啊！”

　　他恢复了理智，但同样而来的是她承受不住的质问，他冰冷狠厉的语气中伤了她，她想松开抱住他腰的手，被他制止。

　　“鱼弋阳，招惹了我就想走，你把我当什么，我告诉你，别说门儿，缝儿都没有！”

　　鱼弋阳忍不住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布都一怔，她挣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像只鸵鸟躲进他怀里。

　　“布都，你混蛋……”

　　“呵，我混蛋，也是你喜欢的混蛋！”

　　胸膛有块地方潮湿温热，布都把她抱得更紧，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

　　“鱼弋阳，你在担心什么呢？”

　　仅仅是年龄就让她如此不安吗？

　　鱼弋阳平息着心情，摇了摇小脑袋:“布都，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这样是哪样？”

　　布都有些哭笑不得，弄不懂她的想法。

　　“我们就这样相处，我不会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我，我们就一直这样，直到你不喜欢我了……”

　　“啊……”鱼弋阳一声尖叫，捂着耳朵看向作恶的家伙，“你做什么？”

　　布都轻柔着他刚刚咬过的那只耳朵，郑重地对上她，明明这双眼睛干净无暇，怎么小脑袋瓜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鱼弋阳，我要的不是一段露水情缘。我接受的教育是忠诚，如果你要拒绝我，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找我，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放不下我，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女朋友，没有折中的选择。你看到了，我家徒四壁，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你可以选择走，但只有一次机会。我给你时间考虑，离开之前给我答复。”

　　鱼弋阳缓了口气，对感情，她就是这么个拖延的性子，时常弄得自己屡屡受伤，依然学不会出手果断。

　　“不过……”

　　布都却没想让她好过，一句话又让她呼吸一窒。布都抵着她的额头，与她呼吸相闻：“离开之前你要预习一下，做我女朋友的感觉。”

　　“什么，什么意思？”鱼弋阳结结巴巴地问。

　　“就是这个意思……”

　　鱼弋阳嘴唇贴上一个微凉柔软的东西，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布都看到她瞳孔里那个情难自控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掩耳盗铃般捂住她的眼睛。

　　这丫头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配合一下不行吗？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的感官更加敏锐，鱼弋阳被动地感受着他的试探，一下一下像是个贪玩的孩子，让人心痒难耐。

　　算了吧，就这一刻，她不想去考虑往后。鱼弋阳唇边溢出妥协的轻叹，双手环住他的修长的颈脖，清浅地回吻他。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布都紧搂着她没有放开。

　　天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七彩的光柱，直指星空竟犹如七把宝剑要劈开这天地洪荒。

　　这磅礴的异象太震撼人心，鱼弋阳恍若置身梦境。

　　布都也欣赏着那可遇不可求的景象。往年守岁总是很难熬，他便跑到这里打发时间，无意中发现这除夕之夜的异象。

　　平日里他也来过许多次，从未遇见过这光柱，以至于向来不信鬼神的他也觉得这景象是个好兆头。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布都，那是什么？”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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