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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
梁有情的调查有了初步结果,但最终结果要等大理寺核查完毕后再另行通报,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的任务就是即刻启程回京,如实向太后禀报。
那夜的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都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清晨的雾气迷漫到了院子里,隐约间,只能看到建筑物的轮廓。
梁有情穿着里衣,走至窗边将两扇窗页同时向外推开,霎时间,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一整夜的雨彻底将河州的气温降下来了,冷气涌进屋子的时候,梁有情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当她还在想着这雨要何时才停,自己今日还能不能启程回京的时候,门被叩响了。
“大人!”明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梁有情负手回过头,却并没有让明兰进来的意思。
“属下刚刚看到州府的衙役把那个叫君芜的人给抓回来了。”明兰侧身贴在门边,不急不缓地回道,“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特来禀报大人。”
明兰说完后,里面却没有传来回应。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回想起刚刚秦珂劝告自己不是多管闲事的话,明兰突然有点儿后悔来通知梁有情了。
就在明兰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门忽然被拉开了。
明兰见梁有情在忙着系腰带,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她又听到梁有情问:“你确定君芜是被抓回来的?”
大理寺核查完毕后是必须是要通报给异议者,君芜自然也是要来府衙一趟的,梁有情担心明兰弄错了。
明兰却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没有看错,是两个衙役把他给押回来的。”
“现在人在哪儿呢?”梁有情忙问。
“在大堂,看样子是要开堂审讯。”明兰回道。
“走,去看看!”说话间,梁有情左手扶着腰间的道,已经越过明兰朝着大堂的方向信步而去。
明兰跟在梁有情后面,从府衙的后厅进去,刚入堂,便见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将君芜夹在中间,其余的衙役刚手持廷杖立在两旁。
此时,河州通判魏太清和大理寺正胡平还没来,衙役们也没那么守规矩,都懒散地簇拥在一起议论着是非,直到梁有情进去,他们才散开了些,静默着候在两侧。
梁有情审视着君芜却未再及近,而后者目光无距地散落在地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衙役们陆续唤了好几声“指挥使大人”,君芜依然头也没抬,好像灵魂出窍了似的。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胡平和魏太清先后入了堂。胡平居正位,魏太清侍立在他身侧。
魏太清看到同样在大堂内的梁有情后,抱手揖了礼,随后目光朝胡平身上扫了一下,无奈的神情很是令人寻味。
胡平自是也看见了梁有情,但他不甚在意,连个眼色也没给梁有情,心里倒是一直在盘桓着等会儿要如何展示自己的威风,在梁有情面前扳回一城。
梁有情也不在意,一语不发地静默在一旁,等着看事情地发展。
她偶尔会朝君芜看去一眼,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胡平落座后,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案桌上,随着一声惊响,胡平道:“升堂!”
两侧的衙役开始有节点的将廷杖杵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尾音,齐声呼道:“威——武——”
“堂下所站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胡平看着君芜像个刺头似的不服命令,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君芜这才慢慢将自己的意思回拢,慢慢拾起目光向上移动着,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前方胡平的身上。
胡平顿感自己的威严被蔑视,耷拉着脸朝旁边的衙役比划了一下,随即,两个衙役用廷杖击打在了君芜的腘窝处。
毫无承受能力的君芜就这样直直地跪了下去。
之后,两个衙役又用廷杖叉在了君芜的小腿上,让他没有了反抗起身之力。
原以为是个厉害的角儿,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被降服了。
胡平得意至极。
“你可知因何带你来此?”胡平捊了捊胡须。
君芜的目光却愈见变得坚毅了起来,看着胡平的鼠相,蓦地轻笑了一声。
“君芜,本官念你身体不好一再怜悯忍让,可你莫要得寸近尺!藐视公堂,本官现在便可将你拖出去杖责三十,你信与不信?”胡平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君芜的手也在不停地抖着。
“这小子咋这么缺心眼儿呢?”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咋连这些个规矩都不懂?到了府衙大堂竟然不向官老爷下跪,怕是嫌命长了。”
“就他这身子骨,别说三十大板了,我看三个板子都悬!”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在了堂外,看到君芜的反应,有同情的,有低语劝导的,也有揣着手看笑话的。
“草民自然相信大人的权威。”只从字面意思看君芜确实是服了软,但听他的语气,却不怎么顺耳。
胡平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还没等到审理就把人给打死了,他也懂得自己顺台阶下,忽视掉君芜的轻蔑,又问道:“你可知本官传你来的原因?”
君芜用眼尾的余光扫了眼端立在两侧的衙役,心想这哪里是传,分明是押。
君芜也索性将糊涂装到了底,他抬眸望向高台之上,目光没有丝毫的闪烁,也因此映衬出他的诚恳至极。
“草民委实不知,还请大人明示。”他道。
胡平好似也被他的恳切打动了,并非没有因为君芜的“狡辩”而生气。
“知道你不会承认,那就容本官提醒一下。”胡平说话的时候,两撮八字胡一上一下的跳动,嘚瑟极了,“上月十八,丑时过后,你身在何处?”
君芜佯装思考了一会儿,答道:“草民身体一向不好,夜间几乎从不出门,想来那晚也在房里休息。”
“撒谎!”胡平拍着惊堂木大声喝道,“那天凌晨你明明出去过,本官已寻到证人取得证言,你莫要再狡辩,赶快从实招来,本官兴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有那么一瞬间,梁有情都被胡平的威严震慑到了。
君芜顿了顿,忽而又改口道:“隔太久草民忘记了,那夜草民确实出去过一趟。”
胡平更加得意了,他没想到才刚升堂就撬开了嫌疑人的嘴,那接下来的审问就水到渠成了。
于是他向梁有情投去一道自信满满的目光。
梁有情嘴角噙着笑,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堂中跪着的君芜。
“说!你何时出的门去,去了哪里,又做了何事?”先才的余威还未散去,胡平又紧接着问道。
“你休要怀有侥幸,本官若无证据也不会传你到堂,回答本官的话之前,先细细思量一番,想好了再答,若再有隐瞒,本官定不轻饶!”末了,胡平还来了个恩威并施。
但这些话吓唬个普通老百姓还成,威胁不了君芜。
“遵命,大人!”君芜道:“草民那天犯了旧疾,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了几个时辰也不得好转,草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便出门逛了逛。也没走多远,就在海市客栈附近,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君芜啊君芜,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胡平也被惹恼了,“本官有心给你个生的机会,你却偏偏朝着死路上走,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说完,胡平给魏太清递了个眼色,魏太清会意,对底下的衙役道:“传证人上堂。”
话毕,左侧为首的衙役转身向前跨出了一大步,朝着堂外呼道:“传——证人上堂——”
音落后没一会儿,便有别的演绎领着一个中年男人入了堂。
围在府衙大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有的甚至还背着背篓扛着锄头,还有推着板车的小贩落在后方,索性站到了车上朝府衙里面张望。
再大的雨也阻挡不了看客们的好奇心。
只是府衙大门与大堂隔得稍微远了些,偶尔里面的人说话声小了些,外面就听不见,百姓的好奇不减反增,一个个都把脚踮得高高的,头也抻得老长,相互挤来挤去,府衙的大门都快容不下了。
而大堂内,梁有情将目光移向从门口进来的人。果然不出她所料,是海市客栈的掌柜。
何永入堂后,先朝堂上的两位大人行了拜礼,得到允许后才起身站在一旁等待询问。
“何永,把你昨日与本官说的再跟这位公子说一遍。”胡平道。
“是,大人。”何永再次揖了礼,躬身立于堂下的他微微偏头看了看君芜,才道,“那夜——哦不对,应该说是十八日凌晨,子末之时,草民才刚刚接待完客人,准备关门的时候,见君公子从楼上下来,草民便顺口问了句公子要去哪时,公子当时说想要出门散步,草民当时还在想深更半夜的,这位公子又如此的羸弱,要是遇着坏人了可不好,当时草民还劝过公子,但君公子执意要出去,草民便不好多加阻拦,之后草民便去休息了。”
何永歇了口气后又继续道:“大概丑正时,草民听到门响,便探头看了眼,见是君公子回来了。”
待何永说完,胡平又看向君芜,好似已经捏住了君芜的命门,他道:“君芜,你还有何话要说?”
君芜不急不躁地回道:“何掌柜的话不过侧面证明了草民确实出门逛了半个时辰,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大人若要指认我为杀害罗大人的凶手,应该拿出确切的证据来才是。”
胡平听了这话,忽地笑开了,他指着君芜左右看了看,道:“你们听到没有,他不打自招了,本官还没说传他来的原因,他倒是先急了,这不,漏出破绽了不是?”
“大人——”君芜唤了胡平一声,“草民又是傻子,这前后的话一串联起来,草民便已然知晓了个大概。大人明鉴,草民确实不是杀害罗大人的凶手,大人莫要冤枉了草民。”
胡平的脸当即垮了下来,不悦道:“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君芜亦不屈不挠,铿锵有力地反问道:“罗大人于草民有知遇之恩,草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为何要杀了他,断了自己的仕途?”
“敢问大人,我杀罗大人的理由是什么?”君芜又问了一遍。
胡平忽觉自己逞不过这场口舌之争,于是一挥手又让人将罗天翔的家属带了进来,几通询问后,罗天翔的妻子和妾氏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四五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梁有情的耳朵都被炒得开始轰鸣了。
最后总结下来,她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君芜来了以后,罗天翔便开始神神叨叨地说起了胡话,她们开始猜测丈夫的死可能跟他有关。
当然,最初的时候她们都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昨天胡平询问的时候,稍微“提点”了一下,她们便自然而然地串联起来了。
说到底,胡平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君芜就是杀害罗天翔的凶手,就凭几句话还真定不了君芜的罪。
君芜想必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一点也不慌张。
梁有情看了眼吃瘪的胡平一眼后,又将目光挪到了君芜的身上,只见他眼角露出了些许疲惫,双手也在不停地揉着跪得酸麻的大腿。
梁有情笑而不语,她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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