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途

　　梁有情扶着高祈慢慢朝着山上爬着，可还没走多久，高祈因为伤重渐渐开始有些体力不支。

　　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有没有寻着他们踪迹，两人又不敢停下来休息，梁有情几乎是扛着高祈在走。

　　差不多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梁有情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于嶙峋的山腰上发现了一个山洞。

　　那洞也还算明亮宽敞，且视野较好，即便敌人追来了也能及时的发现。

　　此时高祈已经昏昏睡去，梁有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搬到洞里。

　　看周围洞壁上爪痕斑斑，以及角落里一堆的粪便，梁有情猜测这里应该是山中野物的洞穴，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是又如何，豺狼虎豹都没有人可怕。

　　洞里有一堆干草，梁有情抱了一些过来给高祈垫在身下，然后又在他的身上的也盖了厚厚的一层。

　　此刻天气正晴，视野开阔。梁有情不敢生火，看着嘴唇发紫的高祈，梁有情只盼着黑夜快些到来。

　　从昨夜到现在，梁有情滴水未进。先才逃亡时，神经一直紧绷着倒不觉得饿，现在刚停下来坐了不到半刻，那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个不停。

　　梁有情探头查看了一番后，转身走到高祈的身边，对着迷迷糊糊的高祈说道：“我去摘些果子来，你可千万不能睡死过去，万一来野兽了会把你吃了的。”

　　也不知高祈听没听清，反正他哼哼唧唧了几声，梁有情朝他手里塞了根木棍之后，便朝着旁边的山坡行去。

　　刚才梁有情在洞口看到那一片黄的时候，明明觉得没有多远来着，可当她到达果树下时，瞧了眼日头，发现单程就花了近半个时辰。

　　梁有情不敢多耽搁，摘了果子都没来得及吃一口，便兜在怀里朝着原路返回，路上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她才拿了一个果子吃着，可步伐却丝毫未敢慢下来。

　　待重回到山洞，梁有情看到高祈只是换了个姿势在睡着，她才长舒了口气。

　　梁有情帮高祈重新盖了稻草，捡起果子在身上揩了揩泥，才坐在洞口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啃了起来。

　　果子半青半黄，看起来像是熟了，可一口咬下去，溅出来的果汁酸得梁有情连舌头都不敢伸。

　　就这样，她一身照顾着高祈，一边捡着枯枝烂叶堆在一起，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被风干了，而她也总算等来了黑夜。

　　火折子被水湿透了，派不上用场，好在梁有情早就把它给拆开，将里面的仅剩不多的白磷倒了出来，稍微晾了一会儿便干了。

　　她将磷粉撒在干树叶上，轻手轻轻一搓，那树叶便开始冒起了青烟。梁有情背对着洞口挡着风，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微弱的火苗，直到它彻底燃起来。

　　梁有情添了些木柴，火势渐大，她将手拢在火焰上烤着，热意爬上她的指尖，顺着她的手臂传到了全身，她身上的经脉才跟着活络起来。

　　而高祈身上的衣服却仍是又湿又冷，梁有情帮他褪去了衣裳，只留了一条亵裤，其余的全部拿到了火边烘烤着。

　　看来这一夜注定要在山洞里面度过了。梁有情心想。

　　高祈的衣服烤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又拿过去给他盖在了身上，然后才在火边选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墙壁休息。

　　这一觉不怎么好睡。
　　梁有情心里装了太多事情了，以至于她的身体虽困乏到了极致，可脑子却异常的清晰。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段暗无天日的苦日子，想起太后对她的恩惠，想到她成为青鸟卫指挥使这一路所经历过的事情，紧接着想到了河州一案，以及在河州认识的君芜。

　　明明昨天她还跟君芜一起逛着花会，可今天，她差一点就跟他天人永隔。

　　从断崖跳下去的那一刻，梁有情心底是怕的，她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活下来，以至于在那惊险的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君芜在喊着她的名字，也是他的声音让她保持着理智，不至于被山谷的风吹散。

　　好在她活下来了，还有跟君芜再见的机会。
　　梁有情无比庆幸。

　　想到君芜，她又难免会担心起他的身体来。她知道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可却因为顾及着君芜的尊严而一直未曾问过他到底生了什么病，毕竟她在太医院还是有几个熟人的，若是知道了他的病因，也便于对症下药。

　　这次回去，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梁有情心想。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呢？按他的习惯，应该是休息了。他是该多休息休息。

　　不知道他有没有随身携带自己送给他的那个香囊？茱萸有安神之效，兴许于他的身体有些益处。

　　忽然梁有情想起君芜送给她的那枝茱萸，她慌地在头上摸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早在从断崖上跳下来之前就被风给吹散了，而那枝茱萸，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那可是君芜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就这样丢了，想想还有些可惜。

　　梁有情的脑海慢慢被君芜占据，然后就这样，她渐渐起了睡意。

　　梦里，又是一场无止境的厮杀。她用长翮刀刺进了敌人的脖子，鲜血喷了她一脸。

　　梁有情隐约感觉到脸上黏糊糊的，抬手去擦，却发现手也跟着变黏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舔她一样。

　　梁有情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时，入目的却是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以及一具长满了鬣毛的脑袋。

　　借着欲熄未熄的篝火，梁有情看清了上方那个吐着舌头舔自己脸的东西。

　　是一匹狼！

　　梁有情的心猛地一颤，此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狼，任由它舔舐着自己。

　　梁有情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后，又心存庆幸，好在只有这一匹儿狼。

　　梁有情在脑子作了一番简要的计划，她先是悄悄抓起一把石子扔在墙上，成功地吸引了狼的注意，接着又趁狼朝旁边看去的时候，腿用力一蹬，顺利躲开了它的獠牙。

　　梁有情起身后，又立马从火堆旁捡了一根未燃尽的粗柴握在手里作武器，她与儿儿狼对峙了片刻后，那狼没有朝她进攻，却是转向了一旁昏睡的高祈。

　　梁有情看着那狼一步步朝着高祈逼近，情急之下慌忙大叫出声，“高祈，高祈你别睡了——”

　　可高祈却是纹丝不动，反而又把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梁有情将有火星的那头对着狼，准备跟它殊死一战。

　　那匹狼的身躯比梁有情见过的所有狼的都在大得多，它一张嘴便露出尖长的獠牙，獠牙上还挂着它的口水。梁有情想到自己脸上全是它的口水，心里便泛起一阵恶心。

　　“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今天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就不姓梁！”梁有情也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意图将它恐吓住。

　　但它却不屑于梁有情威胁，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靠近。

　　梁有情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跟着她一起提高了警惕。

　　就在她以为那狼会慢慢进攻的时候，它却突然朝着梁有情扑了过去，好在梁有情反应快，迅速朝旁边一闪，顺利躲开了它的攻击。

　　接着它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

　　伴随着它的一声咆哮，梁有情渐渐落了下风，接着狼咬断了她手里的木棍，一口含住了梁有情的左手。

　　“你这该死的畜生！老子跟人拼了！”梁有情也怒吼一声状势。

　　此刻的梁有情已被恶狼抵在了角落里，血盆大口就在梁有情头上，她是丝毫不敢松懈。

　　梁有情先是用手将狼的上下牙齿撑开，接着又用脚去踢它的肚子。

　　这恶狼力大无比，梁有情却开始筋疲力尽。它的尖牙刺穿了梁有情的左手虎口，殷红的鲜血向外汩汩流着，滴到了狼的嘴里。

　　狼吞噬着热流，尝到了血味的它更显兴奋，张大的嘴也慢慢朝着梁有情的脑袋落了下去。

　　梁有情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高祈总算是被这些动静惊醒，他撑着沉重的病体，从火堆旁拾起一根尖锐的长棍，高举起来直刺进了狼的脊背上。

　　但这一棍并没有让它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激发了它的野性，它回过头便用头将高祈顶了出去。

　　梁有情见状，赶忙捡起石头扔它。

　　动物毕竟是动物，它的注意力再次被梁有情吸引。

　　接着梁有情捡起一块石头便朝着它的脸一通胡砸，而高祈也没闲着，他奋力一跳，抱住了插在狼身上的木棍，然后往下一坠，那狼便呜嚎着仰翻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梁有情半蹲捡起木柴，又快又稳又狠地插进了狼的胸口。

　　狼在地上哀嚎挣扎，它的四肢抽搐了一会儿后，终于没了动静。

　　梁有情登时瘫坐在地上，她看了眼同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高祈，两人相顾一笑。

　　“还真是......命运多舛啊......”梁有情感叹。

　　“你又救了我一次。”高祈看着梁有情心情无比复杂，“日后，高某必将以命相还。”

　　梁有情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回道：“别，我千辛万苦才将你救下来，你可得好好活着，否则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

　　高祈笑了笑，顿了许久，才又重重地道了一声：“多谢！”

　　经过刚才这一场打斗，高祈身上的伤口再次被撕开，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瞬间便染红了高祈的身体。

　　梁有情几乎是爬着到了高祈的身边，然后捡起刚才被打翻一地的树叶，嚼碎了之后轻轻地敷在他的伤口之上。

　　“可别嫌弃，这会儿，口水都算是奢侈的了。”梁有情还开起了玩笑。

　　高祈现在满眼都是梁有情，哪儿还会嫌弃她。

　　给高祈包扎完毕后，梁有情才又嚼了些碎叶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你受伤了！”高祈此刻才看到梁有情被贯穿的虎口，心疼不已。

　　“没事，死不了！”梁有情从衣摆上撕下布缠在手上，对高祈淡然道。

　　“离天亮还早着呢，你再睡会儿吧，我守着。”包扎好伤口后，梁有情又对高祈道。

　　高祈此刻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深知伤了虎口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影响有多大。但现下他也不敢说那些话，影响到梁有情的情绪。

　　安慰的话他也说不来，高祈只能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保护好梁有情。

　　就算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梁有情说让高祈休息，可她倒是先睡了过去。

　　高祈却不敢再睡，他将歪斜在一边的梁有情轻轻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半夜梁有情忽又发起了高烧，高祈亦是一丝不苟地照料着她，让她安心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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