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途

作者:梅子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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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夜


      “大人,我们现在是去哪儿?”明兰和秦珂跟在梁有情身后出了海市客栈,见梁有情朝左右张望了一番,便问。

      梁有情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摸着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道:“先去吃点东西填补填补。那儿有家面馆,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梁有情指了指长街一角用篷布支起来的面馆。

      三人分别点了碗牛肉面,面刚上桌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户部要派人到各州查账,听魏太清描述的罗天翔多半也不怎么干净,要知道侵占赈灾钱粮是重罪,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族人,他是不是怕到自己头上,所以才选择自杀了结的?”明兰嗦了口面,呼出团团热气。

      未加证实的事梁有情不会轻易下决断,她顿了顿,才又问秦珂:“罗天翔身上真的就没有其它可疑痕迹了吗?”

      秦珂和着碗里的面,刚要夹起来送进口里便听到梁有情的提问,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摇了摇头:“除了明显的溺水特征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梁有情的眉头蹙了起来,随即又吩咐道:“明兰你带人去查查罗天翔的账务,再重新找他的家人和身边的亲信问话,秦珂你跟我去他落水的地点看看,兴许能发现些端倪。”

      “是!”秦珂和明兰异口同声地回道。

      “还有那个更夫——”梁有情补充道,“明天把他带到府衙来,我要亲自问话。”

      “好。”明兰又应了一声。

      三人吃完面,才感觉身上热乎了些,劲儿也足了些。
      明兰依照梁有情的命令回了河州府衙,而秦珂和则跟着梁有情转道去了云庭湖。

      此时,夜已深,街头巷尾的小贩陆续收了摊回家,喧嚣的长街逐渐偃息下来,唯有西、北两家青馆里的姑娘们移步出了院门,一个个浓妆艳抹,轻薄的外衫几乎快褪到了腰肢,只留一件遮羞的肚兜贴身,她们扬着各色的手绢,捏着细软的嗓音,招呼着从门前经过的男人们。

      梁有情和秦珂到达云庭湖的时候,有的商船才刚刚停靠在栈桥边,桅杆上挂着的油灯将整个岸边照得通亮。

      “这里人来人往的,就算留得有痕迹,也早被破坏掉了。”秦珂张望着四周。

      梁有情没有回应,只是自顾地观察着周围。沿着云庭湖岸有一条石板路,其宽恰好可容两辆马车相会而行,石板路的另一边则种着一排杨树,杨树的那头是百姓的民房,那夜的更夫就住在那里。

      梁有情的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在前方的小树林里,小树林就挨在民房旁边。
      树林不大,用正常的步伐不到一刻钟就能穿过。

      秦珂循着湖岸走了几遭,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大人,现下我们要怎么办?”从秦珂的语气能够听出来,她已经打消从这里找着线索的想法了。

      梁有情摩擦着刀柄上的图腾,默然许久才对秦珂道:“你再去那边的民房看看,或许有什么新的发现。”

      秦珂觉得调查那边是白费功夫,可梁有情既然这样安排了,她又不好明言拒绝,便点了下头,转身就朝着小树林去了。

      梁有情又朝两边张望了一番,估摸着秦珂到达那边后便将岸边一块重达一百斤的巨石推下了水里。

      她正回身,气喘吁吁地拍了拍沾在手心里的尘土,然后气定神闲地站在岸边等着秦珂回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秦珂便赶了回来,看到梁有情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听到了?”梁有情的眉梢微微吊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秦珂还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我刚到那边就听到了落水声,还以为......以为是大人您出了声,便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秦珂的身手,在青鸟卫里是仅次于梁有情的,加上她们这些人训练有素,听觉更是异于常人,但这会儿船上的工人还在劳作,时不时发生嗡嗡声响会对人的听力产生干扰,即便如此,秦珂都能听到的话,也就足以证明更夫并没有听错。

      万籁俱寂,罗天翔掉入水中的声响在幽静地深夜里,犹如一声彻天的惊雷。

      梁有情转过身面对着平静的湖面,负手伫立了许久,才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弦月,问了秦珂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珂亦抬头看了眼月亮,又瞥了眼地上的影子,随即答道:“已过亥正。”

      梁有情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边走边道:“走吧,回府衙。”

      此行依旧一无所获,秦珂扭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主子,思量着要如何宽慰。
      “历朝历代,官员自杀也是常有的事,我看罗天翔也不例外。至于那个君芜嘛,想必是自己的靠山突然死了一时无法接受,便故弄了一场玄虚,给自己提升名气。”

      “毕竟他也拿不出证据来。”秦珂说完心虚地看了梁有情一眼,见她面上无任何反应,才接着道,“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多是强词夺理罢了。”

      梁有情不紧不慢地走着。
      默然许久,她才道:“即便是罗天翔是自杀,我也要寻出他自杀的原由。”

      “不然,我拿什么去回禀太后?”
      这才是她执意调查的原由。她根本不在乎罗天翔是自杀还是他杀。

      秦珂终于沉默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梁有情这句话的分量。
      是了,她们来此地就是奉了太后旨意调查罗天翔之死,如果只是带着他是自杀的结论回京,显然不是太后想要的结果。

      不觉间,二人已走到府衙门口。

      或是因为朝中有官员要来,身为通判的魏太清这几日格外的勤勉,他在府衙门口增设了值卫,十二个时辰里,时刻都有人值守在门口。

      梁有情扫了眼两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两男子亦同时悄悄地看了梁有情一眼。
      目光瞥在她衣服上的纹绣上,无不倾慕和艳羡,身为护卫,谁不想风风光光地侍奉地御前呢。

      遗憾的是,青鸟卫不招男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梁有情走上台阶,于两个值卫中间站立不动。

      值卫不知道梁有情在问自己的话,互视了一眼后见梁有情朝自己看来,才慌忙答道:“马上到子时了。”
      话音刚落,巷头便传来了梆子和更夫的吆喝声。

      子时已到。

      入了府衙院子,魏太清还守在那里等着梁有情回来。
      梁有情刚从门口现身,魏太清便猫着腰迎了上去。

      “大人辛苦了!下官已差人备好了宵夜。”魏太清呵呵笑着。

      梁有情感激地点了点头,“辛苦魏大人了。”

      魏太清听梁有情跟自己道谢,受宠若惊,回想起先前惹了梁有情不开心,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先前是下官考虑不周,若了大人生气,还请大人见谅,大人教训得是,下官身为百姓父母官,理应事事以百姓为先,万不能因为一己口欲而置百姓存亡于不顾,下官此举有负皇恩,更有愧于百姓的信任!不过请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差人将那些东西全部置换成了粮食,于明日在府衙外搭棚放粮。”

      魏太清还算个识大体的人,既然他有心改过,梁有情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大人虽有过,却亦有功,望大人牢记初心,切勿做出有损朝廷威严之事。回京后,我自会如实禀告太后,太后明察秋毫,自会公允决断。”梁有情道。

      魏太清自然清楚青鸟卫对太后的忠心,更何况是梁有情这个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人。他不敢强求着让梁有情帮自己说好话或者求情,只要她不在太后面前参自己一本就谢天谢地了。

      梁有情虽是女子,可因着太后的信任,她这个青鸟卫指挥使比锦衣卫指挥使要更吃香一些,她有能力,且赏罚分明,在青鸟卫有着很高的威望,她的威名也曾传遍大俞。

      魏太清信她的话。

      “若没别的事,大人且请回去休息吧,明日大人还有得忙。”梁有情说完,便让丫鬟带了路,朝着府衙的后院客房而去。

      一进门,入目便是一张圆桌,桌上则摆放着两荤两素和一汤。

      光这菜式,都差点磨破了魏太清的头皮。不敢大鱼大肉地伺候着,可眼下最因难的灾期已过,连百姓都吃上了肉,他也不可能因为一顿批评就一块肉也不给梁有情上。

      思来想去,还是让膳房给梁有情和她的青鸟卫做了一桌子家常菜。

      梁有情取下身上的佩刀放在床对侧的刀架上,刚走到桌前坐下,被派去问话的明兰也跟着回来了。
      她朝秦珂和明兰扬了下颔,示意二人坐下吃饭。

      “大人,我刚跟罗天翔的家人一一谈过话了,他确实有一个小妾怀了孕,也确如君芜所说罗天翔因为这事儿高兴得合不拢嘴。虽然距离产期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但他已经在计划着办宴席的事儿了,前些日子还去找过河州有名的学士,要他们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取名测字写点散诗小赋什么的。听起来确实不太像要自杀的样子。”

      明兰未坐,先是从梁有情面前取了碗,先后为她和秦珂盛了碗粥后才坐下开始吃饭。

      “还有吗?”梁有情垂首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然后轻轻舀起来喝着。

      “公务上的事他很少跟家里人提及,所以他家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违法犯罪的事。”

      “就算有,他家里人也未见得会说。”秦珂道。

      明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秦珂的观点,“所以这一点等我明天查了河州的账和公务后再做向大人汇报。”
      “对了,还有一点让属下比较在意。”明兰忽然又道。

      “何事?”梁有情和秦珂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明兰。

      明兰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镇定地答道:“罗天翔的夫人严氏说,半个月前,罗天翔突然无端焦虑了起来,当时他担心情绪会传染给小妾影响胎儿成长便去了严氏屋里就寝,严氏问他因何忧虑时,罗天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报应啊’,严氏说将他吓得不轻,可她再问罗天翔时他却怎么也不说了,第二天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严氏也就没有追问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报应啊......”梁有情喃喃重复了一遍。

      “什么意思?”秦珂也好奇的问道,“听这话,莫非是他之前做了什么事,仇家寻上门来了?”

      明兰也不明白,她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也有这样的疑虑,然后又问了严氏和罗天翔的老母亲,可她们口径一致,都说罗天翔性子软弱,遇事从来都是退三分,从不与人结仇,就算避免不了些小吵小闹,可也不至于要杀他泄愤。”

      “真是见了鬼了!”秦珂顿时没了耐心,“一个从不惹事的人突然死了,各种证据都指向他是自杀,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嚷着不是自杀,可咱们找来找去却一点儿实质性地证据都没到。”

      “你有没有问过严氏,既然罗天翔有这种奇怪的言论在先,那她们在得知罗天翔死后,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就认同了仵作的死亡认定?”梁有情又问明兰。

      明兰回道:“问了。严氏说罗天翔当时就提过那么一嘴,事情过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加上仵作都是她们多年的熟人,自然也就没想着怀疑仵作断定自杀的真实性便签了字。那句话都还是我今天找她谈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的。”

      “那君芜呢?她们对他的印象如何?”梁有情又问。

      “在罗天翔出事之前她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君芜这人,还是在他说罗天翔不是自杀后,严氏她们才去海市楼见了君芜一面,可任由她们可何央求,君芜除了一口咬定罗天翔不是自杀以外,什么话也没说。”

      “依我看,那个君芜就是搅屎棍。”秦珂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君芜怪怪的?面无血色又羸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病入膏肓了似的。真让人瘆得慌。”

      “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有点儿。”明兰附和了一句。

      “罢了,今天且就到这里,明日再查。”梁有情思忖了一会儿后,对二人道。

      秦珂、明兰二人退下后,府衙里的丫鬟收走了残羹冷炙,随后又为梁有情打了几桶热水灌进了浴桶里。

      褪去衣裳,梁有情双手搭在桶沿上,慵懒地浸在氤氲的热汽中。

      她将头靠在桶边上,回想着这件案子的一切,木头硌得后脖子生疼也浑然不觉。

      这个案子太奇怪了。

      明明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命案,却总是透露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梁有情有一种错觉,可仔细想来,她又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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