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途

作者:梅子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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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有情飘忽零散的思绪开始慢慢地重新聚拢。

      半梦半醒之中,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冻得她直打颤。

      须臾后,她又觉得被什么东西给箍得紧了些,但那“东西”不贴过来还好些,一贴近她,她便觉得又冷了好些。

      “梁大人——梁有情——”耳边传来陌生且又熟悉的声音,冰冷可又急切。

      思绪回拢,梁有情逐渐清醒过来,待她睁眼时,入目的便是一张苍白而略显慌乱的脸。

      君芜看到梁有情醒了,舒气的同时蓦然浅笑了一声。

      “醒了?”君芜的嗓音变得有些许的沙哑。

      梁有情望着他那张惨白的脸,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此刻正躺在君芜的腿上,而当君芜垂首俯视着她的时候,从他鼻腔里喷出来的冷气冻得她又是一战栗。

      梁有情实在是好奇得很,君芜究竟病得有多重,以致他全身凉得与死人无异。

      “什么时辰了?”肩胛上的痛感传遍了梁有情的全身,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而暂时忘却了重伤在身,正打算坐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顿时便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

      “嘶!”梁有情紧咬着双唇,五官也紧皱成一团。

      “小心——”君芜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拉着她的右臂,轻柔着扶着她。

      梁有情坐起身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台阶上,她不自觉地去摸左肩的伤,却在摸到缠绕在肩上的布条时又摸到了她自己光滑的肌肤。

      梁有情扭头一看,才发现她左肩的衣服已褪至腋下。

      “你——”梁有情回头看向君芜,少有的难为情起来。

      “你的伤势非常的严重,此举实是迫不得已。”君芜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赏披在了梁有情的肩上后又赶忙别开了目光,解释道,“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君芜说得很是诚恳,梁有情见他眼里也并没半点儿不敬之意,且人家本就是为了帮她疗伤,救她性命,她若表现得太在意了,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没事。”梁有情拉了下披在肩上的衣裳,遮了露出来的肌肤,“多谢公子。”

      “大人客气了,应该我向大人道屑救命之恩才是。若非大人搭手,君某怕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了。”君芜蜷腿坐着,朝梁有情抱拳道,“大人救命之恩,君某今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再结草衔环以报大人恩情。”

      梁有情见他说得格外认真,本应是严肃的场合,可她却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我睡了多久?”沉默片刻后,梁有情又问。

      “快两个时辰了。”君芜抬头看了眼头顶上唯一的一个洞,那个洞只有碗口般大,是用来给这条地道换气的,一束光便从那洞里投进来照在地上,“现在的话,估计已经过巳时了。”

      “巳时......”巳时的话,已经过了她去翊和宫给太后请安的时辰。

      这下糟了,没按时去给太后请安要遭罚不说,就她突然失踪这一事,怕是会让青鸟卫炸了锅。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梁有情拄着长翮刀坚强起身,回头问君芜,“你既知道进这密道的路,想必也知道出去的吧?”

      君芜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当然也没有回答梁有情的问题。

      梁有情心下浮起不详的预感,“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出得去?”

      君芜的身体一直很孱弱,加之又经历了一夜的磨折,他早就要坚持不住了,只不过先才梁有情昏迷着,他只能强迫自己保持着一丝的清醒,现在梁有情醒了,他的意志便松懈了下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逐渐陷入了昏睡中。

      “君芜——你怎么了?”梁有情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赶忙跑过去扶着即将栽倒在地上的君芜。

      “我......我快不行了。”君芜断断续续地跟梁有情说着话,“出去的路......我也不确定具体在哪个位置......”

      “你别睡!”梁有情将君芜靠在自己的右肩上,不停地摇晃着他,“坚持住,我会带你出去的。”

      君芜拼着最后的力气朝梁有情扯了扯嘴角,然后只见他眼皮耷拉了几下,便彻底睡过去了。

      梁有情无奈,先到墙边取了只油灯下来,再将君芜半背半拖着朝另一条通道挪去。

      这地道像是临时挖出来的,墙面凹凸不平,地面亦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坑,好在足够的宽敞,可供三四人并排而行,不会让梁有情觉得憋得慌。

      洞里除了一条主路之外,另外还有数条大大小小的干道,交错在主路两侧。
      梁有情原以为只要顺着主道走,便一定能找到出口,可没想到一赌最终还是被一堵墙拦在了去路。

      起初,梁有情还以为是一道用来封闭地道的空墙,便沿着墙角敲了几下,想着或许能找到一个空心的位置,以便打能一条生路。

      可梁有情敲来敲去,回应她的一直都是沉闷的声响,这无疑是一条死路。

      “别费力气了......从这里是出不去的......”此时,倚靠在墙角的君芜在梁有情的敲击声中缓缓醒来,他很努力地睁开双眼,却只能坚持短短的一瞬,随即便认命地闭上眼睛,气若游丝。

      “那你倒是说说,从哪里才能出去?”地道深处,没有用来通气的口子,即使有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可洞里依然非常的阴暗,而且待久了之后,梁有情明显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君芜手掌撑着地,试了几下也没能起身,头还嘭地一声砸在了墙上。

      君芜喘了几口粗气,微微抬起右手指着两人来时的方向,“我知道从左边第三条道有通往外界的路,只是——”

      君芜话还没说完便被梁有情拉起手臂架在了肩上,她忍痛曲手拉着君芜的左手,右手则揽着他的腰,两人一瘸一拐的走着。

      “先去看看再说。”梁有情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以出去的希望。

      “只是,那道洞口外面上了重锁,从里面是绝不可能打开的。”君芜再次被安置在角落里半躺着休养,梁有情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前面那道通往地面的台阶,见梁有情用尽力气推着上方的铁门却依然纹丝不动时,他如是道。

      梁有情却不信那个邪,她虚着只眼从门扇之间的缝隙朝外面看去,只见周围似有屋檐房柱,便猜想这出口应是通向城里某处民区,若是如此,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人吗?”梁有情一边不停地锤着厚约两寸的玄铁门,一边扯开嗓子呼救。

      靠着墙壁的君芜却依然面色凝重,无半点儿欣喜之意。

      梁有情嗓子都喊哑了也未见有人回应,这才暂时歇了下来,她回头看着双目空洞无神的君芜,心想他莫非已经生了死意?

      君芜全身没有很严重的外伤,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却是奄奄一息的模样,梁有情不知他患了什么病,竟能将一副身躯拖成这个残样。

      梁有情肩上的伤看起来也不轻,她早已重新穿好了衣服,可殷红的血早就渗透了她的外裳,一直从肩膀漫延到了胸下。

      再不能耽搁了。
      梁有情又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君芜。

      思忖间,梁有情手中的长翮刀已然出鞘,她索性丢了左手中的刀鞘,双手并握着刀柄,横举至头高顿了片刻后,便狠狠地朝那道铁门砍去。

      只听得“哐”的一声巨响,梁有情手中的刀反被震脱了手,她自己也被强大的反力震得从台阶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咳咳——”梁有情只觉五脏在搅动,胸腔内热血倒涌向喉咙。

      “梁大人——”君芜蓦地惊醒,飘忽的思绪也在顷刻之间回拢了大半,他见梁有情侧躺在地上,艰难地匍匐到她身边后,轻轻地将她翻转过来。

      “你......”君芜想问她感觉怎么样,可看着从她嘴角渗出来的血,听着她咳嗽声,便已知她伤得有多重了。

      “看来,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梁情着望着那条指宽的缝隙,而外面的光正好从缝隙透进来,不偏不倚地照在她的眼睛上。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君芜将她的头轻轻搁在自己的腿上,再次将身上的外裳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柔声安慰道,“你别动,好好休息一会儿,不久就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一定会的。”君芜笃定地补充了一句。

      梁有情却不太信他的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又谈何来营救?
      她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再不主语。

      “大人跟君某说会儿话好不好?”君芜怕她睡过去便醒不来了,想着法地与她说着话。

      梁有情张了张唇,还未出声,血便顺着嘴角流到了君芜的膝盖上。

      君芜感觉蜷着的腿在变得麻木了,但他却不敢轻易挪动梁有情,只能摸着潮湿的地轻轻换了个半倚靠的姿势。

      “君某见大人武艺不凡,敢问大人师从何处?”君芜捏着袖口替梁有情揩着嘴角的血迹,半似调侃地说道,“若有幸,还想请大人帮我引荐引荐,我早就想学些拳脚功夫护身了。”

      梁有情眨了几下眼睛未应君芜的话,但好在以浅笑回应了君芜。
      似是在说:就你那瘦弱的小身板,怕是受不了那番折腾。

      君芜不以为意,继续道:“大人年纪轻轻便位居青鸟卫指挥使,深得太后器重,可谓前途无量。今上无能,以后这天下必是太后的囊中之物,待太后登基称帝,大人便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梁有情哼哼了两声,终于缓缓出了声,“我不过一介小小的侍卫,我的职责只是保护好太后,至于将来谁当皇帝,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也从不奢求至高无上的名利。我,只想尽好自己分内之责。”

      “可江山更替,必会血流成河,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即便那样,你也不在乎?”君芜垂眸看着梁有情的脸。

      曦光之下,她脸上的汗毛像是渡了层金光,清晰可见。

      “纵观过去,又有哪个新朝建立之初不流血的?”梁有情觉得君芜的担忧有些可笑,亏他还是个诗书人,竟连这个道理都看不明白。

      她想着,或是书生都执着于效忠“正统”皇室,即便当朝皇帝是个庸人,可他到底是赵氏血脉,而太后虽勤政爱民,可在别人眼中,她终究是一个不入流的窃国者。

      又或是,君芜年纪小,涉世未深,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未着眼于未来。

      赵策的无能,只会让百姓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届时,百姓所要经受的苦难可能比现在还要多得多。

      梁有情懒懒看了君芜一眼,见他神情黯淡,怕说多了会打击到他的积极性,于是又安抚他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太后若真要称帝,只需要废了当朝皇帝便是,最多也就贬谪几个重臣,不过伤及百姓。”

      君芜哂笑一声,默然了片刻,忽又转移了话题,“冒昧地问一句,大人芳龄几何?”

      “你......问这个做什么?”梁有情蓦地睁开双眼瞪着君芜,双颊上泛起了两抹红晕。

      “就是纯粹的好奇罢了。”君芜回答得云淡风轻,“想着大人备受太后宠爱,将来定会为你寻一门极好的婚事,若是知晓大人的年龄,在下还可为大人推测一下未来的夫婿。”

      梁有情嗤笑一声,偏了头,缓慢闭上了双眼,“公子想多了,我就是一个下人,太后再宠我,也不会把我许给王公贵族,且我也入不了那些个王爷世子的眼。”

      “不一定呢。”君芜笑道,“将来太后若真成了事,大人可就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定会上赶着来拍大人您的马屁。”

      顿了顿,君芜瞧着梁有情的神色,又道:“犹记得大人上次跟君某说‘有缘’,大人若不嫌弃,考虑考虑君某如何?”

      “咳咳!”梁有情不曾料到向来正经的君芜竟也会说这些轻佻的浑话,惊得她瞪大了眸子,瞧了君芜好一会儿,可她却无法从君芜的神情里看来出他是调侃还是认真的。

      “抱歉,开个玩笑,大人勿怪!”君芜见梁有情咳出血来,知是自己的话过头了些,心中很是自责。

      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梁有情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后,再次偏过头去,阖目佯睡。
      这次,无论君芜再说什么她也不出声了。

      君芜本意是想和她说着话,避免她睡着,可现在梁有情索性不吭声了,君芜才有些慌了。

      “大人生气了?”君芜探头去瞧梁有情的神色,见她睫毛微微颤动着,可依然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大人?大人——”君芜不断地唤着梁有情,生怕她真就睡了过去。
      “梁大人!梁有情——”

      梁有情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情,有情你别吓我,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君芜忙将梁有情翻过身来,开始轻轻地扇着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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