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小娃瞧着这个爷爷虽然老得脊背都勾了起来，走路也喘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和蔼可亲。
　　“爷爷，以前洛家村的村长爷爷也跟你一样好，是个好人，他待我比别人待我都好，时常给我吃食，在柴房铺了个暖和的草窝给我睡觉，还把大黄给了我。可是村长爷爷太老了，后来他死了，村长儿子把我和大黄赶出来了，我们没地方睡觉，就住进了一个树洞里。爷爷，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希望你能活久一点儿。”
　　老李听着听着，鼻头有些酸涩。
　　“爷爷会活很久的。”
　　小娃儿的嘴是闲不住的，一路上自顾自的絮絮叨叨，想到啥就说啥。一路上听下来，老李也大概对其过往有了些了解。
　　小孩儿大约是父母双亲早亡，对父母双亲完全没有印象。最早的记忆，是村长爷爷家和大黄一起睡柴房的生活，而后村长爷爷去世，被赶出来，和大黄在村子里各家乞食度日，时常有一顿没一顿的。
　　自小食不果腹，虽是个女娃，却瘦骨嶙峋，小如猴崽，长到如今六岁多的年纪，倒是比正常六岁孩童的个儿矮了一截，脸上也没肉，脸颊眼窝深陷，咋一看确实很丑，也丝毫看不出女娃的影子。
　　因着她出生自洛家村，几乎是大黄狗带大的，村子里都叫她狗娃。
　　老李总不能继续这样喊她，于是稍微斟酌一番，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洛灵”，洛家村的洛，天灵派的灵，希望娃儿能在天灵派安个家。
　　老李想到她没有修行天赋，是个被龙掌座嫌弃的，觉得有些可惜，不然送到哪座峰下，拜个师修个行什么的也是不错。
　　既然龙掌座都说她没有灵海，是个废柴，那也就只能让她跟着自己做个杂扫役了。

　　小娃因为得了名字，开心至极，一窜跳到老李面前，扎进他怀里蹭了蹭：“爷爷你真好，我有名字了！我是洛灵，以后我就是洛灵了！我和其他小孩儿一样，也有名字了！”
　　小洛灵又离了老李的怀，又蹦又跳，一边阿啾阿啾，一边手舞足蹈。
　　模样儿有些疯癫，可老李看着眼里却有些湿润了。
　　——这么小的年纪，本应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疼着宠着的。
　　他想到自己那几个葬身妖兽腹中的孩子，若是他们也都成亲生子，孙儿辈怕也是和洛灵差不多的年纪吧。
　　“爷爷爷爷，我现在开始有些感激那个龙掌座了。”
　　“哦，为什么？”前头不还是对龙掌座怨念颇重的么？
　　“要不是他把我踹下来，我就遇不到爷爷你啦。我就不会有名字啦。”
　　老李愣了一愣，道：“若是龙掌座愿意把你带进天灵派内围，你的日子会比跟着爷爷好很多。至于名字，自然也会有人给你取的。”
　　小洛灵一个劲儿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我觉得爷爷是好人，其他人都比不上的，跟着爷爷最好。”
　　老李脸上浮起了孺慕之情的笑意。

　　老李的屋子，是在天灵派外围的一座山峰脚下，单独的一个小木屋。
　　因是天灵派外围，显得有些冷清，寻常也看不到什么人。
　　老李负责打扫连通灵兽峰的这几条山道，实则是扫个寂寞。然后每月定期到杂役堂去领取月例和吃食用度。不多，但也够他度日，甚至还能有些微的存余。
　　这对于一个无处安家的孤寡老人来说，已是再好不过了。
　　门前就是小溪。
　　老李从小溪里打了水，烧热，让小洛灵泡个热水澡。又拾掇出一碗驱寒草药喂给她喝了。
　　小洛灵喝完药，泡在暖暖的热水里，内心也跟着一阵犯暖，一颗小心脏高兴地似乎长了翅膀，简直要飘到云端里去了。
　　——爷爷真是太好了！
　　小洛灵泡了一会儿，竟嘴角含着笑，沉沉睡去了。
　　老李拿了皂角想给她搓一搓结成麻条的头发，搓了一会儿无奈放弃了，翻出剪子给她剪成一个小短头。皂角抹在短得只有一节手指长的头发上，有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比墨还要黑。
　　老李换了几次水，才把她给拾掇干净。
　　原先那身破烂衣裳已经被他扔了，他挑了几件自己领了回来但没有穿过的衣裳，改改短，给洛灵穿了。寻思着改日须得带洛灵去杂役堂报个到，安排个杂扫役的身份，领些小孩儿的吃食用度。
　　小洛灵吃食不良，身子轻得很，老李一把年纪了，倒也还能抱得动。他将小洛灵放到榻上，盖上了被子，让她接着睡。

　　老李到厨房里给小洛灵弄些吃食的，好让她睡醒后能吃点东西，尚未弄好，忽听卧室房内传来小洛灵惊慌失措的哭喊。
　　“爷爷爷爷，我怕——！”
　　老李连忙过去，看见小洛灵缩在榻上一角，怀里紧紧抱住揉成一团的被子，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够呛。
　　“怎么了？”
　　“爷爷，我怕黑，我一个人不敢睡的……”小洛灵哭腔颤抖，鼻头一抽一抽，两只大眼此时满是惊惶。
　　老李看看天色，也才刚刚入夜而已，天色尚且还有几分朦胧的微光，并未完全黑透。
　　“莫怕，爷爷给你点盏灯。”
　　他说着在房间一角把油灯点燃。
　　“爷爷就在隔壁厨房给你做晚饭。这里寻常不会有什么人来，你不用担心害怕。”
　　小洛灵哪肯，摸下床，蹭到老李脚边，仰着被剪成小断头的脑袋瓜子，眼角犹挂着晶莹泪珠，说：“爷爷，我睡不着了，我跟着你去……”

　　老李点点头，牵上她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的小手，一道去了厨房。
　　挪了个小板凳，让洛灵在炉灶前坐了：“入夜天凉，你身子单薄，坐在灶前暖暖。你会添柴吗？”
　　——添柴？
　　洛灵睁着两只大眼有些茫然。
　　老李拾起一根干柴放入灶膛：“像这样，把干柴放进去燃火。”
　　小洛灵睁大了眼睛看着，然后脑袋一点：“嗯！”
　　她学着老李的样子，两只小手捧起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干柴，塞入灶膛内，听到老李点头“不错”的认可之后，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磕掉三颗门牙的洁白牙齿。
　　老李在灶台上忙活，一面指点着洛灵如何添柴，需要什么样的火势。
　　小洛灵起初很是生涩，然而一会儿就变得灵巧熟练起来，添的柴火很是衬他的心意。
　　——这娃儿是个灵巧聪慧的，可惜没有灵海，如果能拜入天灵派修炼，将来定会有出息。
　　老李这样想着，暗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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