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灵兽峰，因为是养兽的，主峰位置就给安排得有些远。
　　靠近天灵派外围了。
　　瘸子老李，一偏远村落之人，村子被妖兽袭击，恰被路过的外务峰弟子林菀所救，林菀念其孤老，带回天灵派，交给了杂役堂，让杂役堂酌情安排个活儿，予以安身之所。
　　老李得了一个小木屋，较为偏离，负责的打扫区域为靠近灵兽峰的外围区域，主要是几条山道，也就扫扫落叶、清清杂草之类的，活儿倒是不累，算是杂役堂看在林菀的面子上给予的照顾。
　　这天，老李正在山道间扫除落叶，认真勤恳地履行他身为杂扫役的职责。
　　“扑通！”
　　忽然一个小孩儿从天而降，好巧不巧落在山道边的水潭里。
　　小娃在水里挣扎，老李赶紧将扫帚伸到水里，由他双手抓着了，连忙将人拉到岸边。
　　小娃趴在岸边，哇哇吐了几大口水，抬起一张脸，表情愣了半晌，而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老李一愣，怎么啦这是？
　　问：“小娃娃，你怎的从天上掉下来？可是修炼出了岔子，栽下来了？”

　　小娃儿两眼泪汪汪的，视线模糊也没看清他是谁，心里头委屈，一边哇哇呜呜的哭，一边说吧哒吧哒的诉苦。
　　“他怎么能这么坏，欺负小孩，还有没有这样的理了。不愿带着我也就算了，我也并非一定要跟着他不可，好歹把我轻轻地放下，怎么能把我一脚踢下来。还好是掉在水里，这要是掉在石头上，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不成了一滩肉泥了？他长得这么高这么大这么好看，都是白长了。没良心的，负心汉！”
　　老李听得一怔一怔，不知他在说些啥。
　　“小娃娃，难道是谁欺负你了？”
　　小娃儿几时遇到过这样关切自己的人，这温声询问的语气，就像一剂安心剂，她止住了哭，用湿哒哒的衣袖擦两下眼泪，眨巴着大眼睛看清了老李的脸。
　　“爷爷你是好人。那个阿叔是坏人。”
　　小娃儿此时心里对好人坏人可分得很清楚，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就是坏人。堂堂龙掌座被她打上了坏人的标签，而完全不自知。

　　老李听他说自己是好人，心中不由一乐，然对他口中念叨的另一人，却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谁把你踹下来了？”
　　小娃儿嘴巴一扁，又是想哭，抽泣不迭。
　　“我不知道……他们叫他‘龙掌座’。”
　　“龙、龙掌座？”老李吃惊不小，“咱天灵派的龙掌座？”
　　小娃儿抽泣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天灵派……不过他长得很好很大很好看，还有一并和他人一样巨大的铁剑。”
　　老李点点头：“那就是了。你是龙掌座带回来的？”
　　小娃儿点头，补充一句：“又把我踹下了。”
　　想了想，又说，“爷爷，他是不是很坏？他把我从那么高的剑上踢下来了，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顿了顿，又说：“他还把我吊在剑上，踩着剑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差点儿把我冻死了……呜呜……他怎么那么坏，比我们洛家村的阿叔阿爷阿婶他们都坏，阿叔阿爷阿婶他们只是不喜欢我靠近他们，但好歹也会偶尔给我一点吃食，就连最坏的那几个大男孩也只是朝我丢丢石头，也没有像他那么坏的。”
　　小娃儿自顾自说到伤心处，哇哇一通嚎哭，抹着眼泪又说：“我要不是命大，就摔死啦！我要是死了，连给我收尸的人也没有的，我好可怜呀，呜呜呜，我就是个没人要的……”
　　小娃儿还不停：“呜呜呜，我的村子也没有了，其他人都被妖兽吃掉了，我可怎么办呀，我没有地方去啦……”
　　小娃儿哭得更伤心，继续说：“我的大黄狗也死掉了，那只妖兽好可恶呀，把我的大黄狗也吃掉了，没有了大黄狗，我晚上怎么睡觉呀……呜呜……我没地方讨吃食了，晚上也不敢睡觉了……”
　　老李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除了怔愣还是怔愣。
　　——这小娃的嘴……

　　老李听着听着也不由得伤感起来，不由脱口而出：“你莫怕，以后就跟着爷爷我吧。”
　　小娃儿闻言微微止了哭，眨巴眨巴泛着泪花的大眼，鼻子一抽一抽，瓮声瓮气：“可是，爷爷你这么老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这么老了，我能跟着你多久呀，到时候又变成我一个人啊……
　　老李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你嫌弃我老了？”
　　小娃儿连忙摇头——确实好老了，但我不能说他老，万一他听了难过怎么办——想了想，试探地问：“跟着爷爷，有吃食吗？”
　　老李再怔，这小娃儿此前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心心念念只有吃食。
　　“自然是有的。”
　　“有地方睡觉么？”
　　老李不由得一阵伤感，小娃儿莫非是寻常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么？
　　“自然是有的。”
　　“我怕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的，你能给我找条小狗吗？”
　　说到这里，小娃儿又想起了她的老黄狗，脸上哀伤之色愈发浓郁。与其说那条老黄狗是相依为命的伙伴，不如说更像是老母亲一些。和大黄睡同一个窝，分同一碗食。可是，大黄被妖兽吃进肚子里，再也回不来了。
　　小娃儿趴在地上，呜呜呜，又伤心地哭起来。

　　老李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摸上她的头顶，温声安慰。
　　“孩子，莫哭，爷爷虽然老了，但你在爷爷这儿，不用再担心没有吃食，没有地儿睡觉。起来吧，跟爷爷走。”
　　小娃儿看着他想了想，抽巴着鼻子应了一声；“嗯。”
　　她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老李身后。
　　身上破烂衣裳已经不怎么能遮住她的身体，胳膊腿儿前襟后背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两只赤足踩在青石铺就的蜿蜒山道上，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略微发红。
　　“阿啾~阿啾~！”
　　“你受凉了，走快点，回到爷爷住的小屋里，给你烧些热水泡泡。”
　　老李说着便加快了步伐。
　　小娃儿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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