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闺女

　　徐若若手握兔子玉佩，低头看着通透玉质里的两条裂痕，问宋均之道：“文清姐以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声音不大，听着闷闷的，宋均之察觉出小姑娘语气里带着些闷闷不乐。

　　正巧这时，之前负责招待宋均之两人的侍应生推着一辆小餐车进来。他恭敬的把饮品摆在桌上，因为宋均之让他选一些大世界里受小姐们欢迎的饮品，所以他就挑了五六种。

　　有英格兰进口的咖啡豆研磨的咖啡，也有简单的榨果汁，总归会有让徐若若满意的一杯。

　　除此之外，像宋均之这样的包厢，所花费的钱已经不单单是在那些普通的吃食上。光是开这一间厢房，一个晚上的价格就已经很是不菲，毕竟这是整个大世界视野最好的几个包厢之一。

　　所以一应的服务都很周到，普通的点心和果盘都是免费的，并且原料乃至成品都为上佳。

　　由于宋均之并没有额外吩咐要些别的，因此侍应生掂量了一下，就将原本应该有的这些果盘之类的东西端了上来。一时间，沙发前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好几盘糕点，连同一排的饮品。

　　看客人没有别的吩咐，侍应生将东西上完，就自觉退了出去。

　　宋均之并没有和徐若若长时间的相处，但是这段时间的接触，加上他素来缜密，观人于微，倒是将徐若若饮食上的偏爱记得清楚。

　　桌上的饮品里正好有徐若若喜爱的鲜榨西瓜汁，不过宋均之在一排的饮品上扫视了一眼，伸手拿了温热的燕麦牛奶。

　　他把杯子放在徐若若的面前，温言道：“先喝杯热牛奶暖一暖。”

　　西瓜汁虽然好喝，但是徐若若刚刚在外头吹了很久的冷风，到了现在指尖都泛着凉。此刻喝杯热饮确实会舒服不少，徐若若乖巧拿起杯子，低头喝起了热牛奶。

　　宋均之这才回答起刚刚徐若若问的问题，他略微思索措辞了一番，回忆道：“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她是我一位隔房堂叔的小姨子。

　　年幼时我住在老宅，彼此年纪都小，也没有男女大防。她幼年时还挺活泼的，上树捉鸟、捕蟋粘蝉，我们几个年岁相当的小孩子都是聚在一处玩闹。

　　后来，大抵是因为顽劣，惹了几回事，我们不过是挨大人一顿骂，她却更艰难些。

　　她姐姐是我堂叔的……妾室，很受宠爱，听闻原本和我那位堂叔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是后来家里落了难，叔祖母便为堂叔娶了别家女子为妻。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文家人相继病逝，只余文清和她姐姐。堂叔当时对文姨娘仍是旧情难忘，便顶着叔祖母的施压，强行娶了文姨娘过府，连带文清也一道进了府，和府里的小姐们一起教养。

　　刚开始文清年纪小性子倔强，也野性，不服管教，和堂叔母起过几次冲突。后来，大抵是为了她姐姐，渐渐把一身的锋芒都收了起来。成了隐忍端方的大家闺秀，和府邸里的低眉顺眼的小姐们一般无二。

　　我一直以为，按我那位堂叔的性子，应该会锦衣玉食将她养大，待到年纪合适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寻一个家世清白的人，像嫁女儿一样风光嫁出去。

　　只是我离家得早，不知家里出了何变故。经年不见，物是人非。”

　　宋均之把过往由来一一说了，到最后也不免有些感怀。不过这点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少年离家，这么多年，他并不是伤春悲秋、容易伤感的人，很快就恢复如常。

　　倒是徐若若，听的有些难受，整个人显得有些低落。

　　“宋大哥，你说，我还能见到爹爹、娘亲，还有姐姐吗？”

　　宋均之不由微愣，他想起来，徐若若也和文清一样，有一位温柔娴静的姐姐，家中也在今日逢了难。原本就是既慌且惊，这时候又听了文清的遭遇，心中不免会想多。

　　他微微叹息，看着小姑娘低沉难过的模样，他道：“他们会回来的。”

　　说这话时，宋均之看着徐若若，眼里带着两分认真，颇有些承诺的意味。

　　徐若若抬头看着宋均之，四目相对，“真的吗？”

　　“嗯。”他语气郑重。

　　虽然知道宋均之可能是在哄自己，徐若若的不安却奇迹般地被安抚了。她杏眼微弯，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眼里透着愉悦，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笑得干净无瑕。只让人看着，就能被她的笑意感染。

　　两人倒是聊了不少，只是过了许久的功夫，宋均之原先说的和蔼老人却一直没来。

　　徐若若察觉时间在慢慢过去，她望了宋均之一眼，“宋大哥，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宋均看了眼怀表，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之前有文清的事情打岔，他并没有注意时间已经越过去了些，到了这时，迟的未免有些久了。

　　他拧了拧眉，以他对那位老先生的了解，不应该迟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记得对方一向守时，甚至将这点看的很重，也因此，他才会带着徐若若一道来大世界，便是担心错过了时间。

　　到了这时尚且未来，只怕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能今晚，并不会来赴约了。

　　“可能出了些状况，说不定我们过会儿便得回去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拨个电话，片刻即回，不要出去，知道吗？”宋均之细致的叮嘱道。

　　徐若若认真的点了点头。

　　宋均之这才推门出去，留下徐若若一个人待在包厢里。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先是尝了尝桌上的糕点，大世界的糕点卖相都很不错，用料也很好，但更像是单纯用来做摆设的东西，吃起来总觉得一般。哪怕它的味道明明也不错，却让人吃起来的时候，很难有很惊艳很好吃的感觉。

　　手上捻着一块糕点，一边啃一边往露台那走过去。

　　徐若若这才发现露台上的视野很好，底下的人事看的一清二楚。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艳丽动人的舞女，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露台，可是站在这上面，竟有种一览众生百态、居高临下的错觉。

　　徐若若轻轻咬了一口糕点，一脸无暇，底下的浮生欢乐相好像于她只是一副没见过的繁复画像。她站在画外，不受半分波及。

　　她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景色。

　　徐若若原本还在认真的啃糕点，不经意的抬眸，便看到对面露台站着一个男人，抽着烟，一手扶在露台的栏杆上，站的歪歪斜斜，虽然生的还不错，那副姿态却很是浮浪，叫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惯常混迹风月场的公子。

　　隔着偌大的看台，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男人放下烟，唇角勾起，多情的桃花眼微挑，冲徐若若浪荡一笑，好一副纨绔做派。

　　由旁的人做来，多少显得有些油腻，令人不喜。但是那男人相貌极佳，同样是笑，他就比旁人多情勾人，不是那种娘气的好看，而是你生知他浪荡多情，却仍是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徐若若连外男都接触的少，更何况是这样游荡花丛的情场高手。不过，到底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纵使男人笑得再多情也是枉然，若若最多觉得他生的不错，笑起来较旁人都好看些，再多就没有了。

　　所以徐若若并没有被笑的羞红了脸，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跑进包厢，单纯睁着眼睛看了他两眼，然后便不在意的移开了目光。

　　将小姑娘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对面露台的男人饶有趣味的抽了口烟，就随意的丢在地面，用脚踩熄，皮鞋与地板摩擦，发出吱的声响，略有些刺耳。

　　他还想再做些什么，吸引那小姑娘的注意力，却不防徐若若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回去了。

　　正巧包厢里有人端着洋酒出来找他，对着狐朋狗友在里头的欢腾声，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继续他今晚醉生梦死的快活日子。

　　不过是个半大的青涩小姑娘罢了，一身的学生气。他嗤了一声，很快就将之抛于脑后。

　　也是，在浮华世界游荡久了的人，哪就那么容易动了真心。

　　另一边，徐若若听了动静，看向门口时，果不其然，是打完电话的宋均之回来了。

　　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徐若若，“路上出了点意外，我等的人估计不会来了。辛苦你陪我等了这么久。”

　　徐若若摇摇头，一脸认真，“才不是，如果不是宋大哥，我现在大概不知道还在哪个角落里吹风。谢谢你，宋大哥！”

　　宋均之笑了笑，没说什么。

　　想到小姑娘家里发生的事，宋均之原本的笑意又渐渐消散，他稍加考虑，还是对徐若若道：“如果你不嫌弃，今晚就先住在我家。一时半会儿，你一个女孩子家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去处。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去朋友家借住，并不会累及你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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