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

　　四

　　沙加几乎一夜没有睡觉，早上也早早的起床去查看穆的情况。坐在床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里，他看着他的睡脸。
　　长久以来，在圣域最高位的那三个人之间，始终存在着复杂纠结的关系。原本穆和艾俄洛斯是情人，但是他们有关系的时候，圣域里是撒加和艾俄洛斯两人并列称雄的时代。前任教皇史昂把教皇的地位留给了撒加，却让艾俄洛斯掌控着军队。可是一转眼，穆踢了艾俄洛斯和撒加在一起了，然后撒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擢升了穆。穆出身名门世家，前任白羊宫史昂大人掌握圣域的权力几百年，白羊宫帕米尔及北海的势力坚如磐石，穆这个小少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顿时圣域里最高层变成三个人，艾俄洛斯成了永远的少数派。
　　情人在感情和政治上的双重背叛，使得艾俄洛斯落进了尴尬的境地。沙加心想，幸好大家都不知道穆在和艾俄洛斯在一起之前是和自己有一腿的。一个二十几岁的人，有那么几段爱情，也不算什么稀奇事。问题在于，穆的这几段爱情，在一个太小的圈子里发生，几个当事人全都互相认识，于是这件堪比电视剧的事情就难免让各个当事人的心情多姿多彩了。
　　其实穆不是那种万人迷，至少在圣域里有花花公子称号的阿布罗狄和米罗，都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是他们三个人都喜欢他。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艾俄洛斯对穆不再客气，他们在公开场合争论过多次，也有过几乎将对方置于死地的举措。只是撒加总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操作下来，保持着他们两人的平衡。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穆不过是帮撒加出面，大事小事要和艾俄洛斯争一争而已。如果是大事，撒加会毫不犹豫站在穆这边，如果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也不妨让艾俄洛斯占些便宜。有人暗笑穆锋芒毕露帮撒加背了所有的黑锅，穆也不在乎。
　　沙加知道，穆是真的喜欢撒加的。
　　穆是那种真正没有心肝的人，在这么小的一个圈子里，先后和三个人有情人关系，是个正常人就做不出来。但是穆却毫不在意的生活在其中。只是当穆遇上撒加这个比他更没有心肝的人，于是也栽倒了，心甘情愿的为他当牛做马冲锋陷阵。
　　所以说人就是这么贱啊。

　　穆醒来的时候，发现沙加歪在他身边。他心里有事其实睡不着，但是因为哭得累了，也确实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会。他给沙加盖上被子，蹑手蹑脚的去洗漱。
　　今天雅典娜要来。
　　穆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所幸时间还很早，他去沙加的冰箱里找了找。沙加的习惯没有变，眼罩还冰在里面，从上往下数第三格。
　　穆定好时间，戴上眼罩，仰靠在沙发上。眼皮有些微的刺痛。
　　走出这里，他就不能再流一滴眼泪。他要面对一个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对手。他必须要完美没有瑕疵。

　　沙加的觉很轻，他来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穆戴着他的眼罩仰靠在沙发上，恍惚了一下。
　　穆说：“你起来了？你不会陪了我一夜吧？”
　　“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沙加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撑在靠背上，居高临下看着穆。
　　“怎么不多睡一会？”
　　“今天有事。”
　　穆回答得很简单。穆根本不和他谈工作。
　　沙加常常感到自己在智慧上被穆看轻了。他很不喜欢穆在会议上投过来的那种淡然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好像在说，是么，你是这么想的么，我知道了。那样的高傲和冷漠让他抓狂。
　　他转身去洗漱。

　　过了一会听见闹钟的声音。接着穆拿着眼罩也走进了卫生间。这场景又让沙加恍惚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他们隐秘而热切的少年爱的时代。
　　“谢谢你的眼罩。”
　　沙加很想问他在哪里找到的眼罩和闹钟。但是后来一想，他的习惯穆都了若指掌。
　　穆看了一眼流洗台上的摆设，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两个人，突然有些感慨。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过。房间永远停在了他离开的那个早上。
　　沙加是一个固执得近乎古板的人。穆虽然对他有愧疚，但是如果重新再来一次，他仍然会离开他。
　　那天早上他从他的房间里走出去，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回到他的床上来。沙加起初并没有发觉这中间的变化。穆心想这样也好。然后没过多久，沙加就看到在公共场合和艾俄洛斯出双入对的穆，听到了种种传闻。
　　沙加始终不明白穆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然而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爱情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不过或许穆对他根本就不是爱情。他与他们两个人相遇的时候，穆还会落落大方的向他打招呼。艾俄洛斯出外勤的时候，还会拜托沙加照顾穆。可是他和穆再也没有在一起了。
　　沙加默默地洗脸，穆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仪容。
　　然后穆就离开了，像那天早上一样。

　　沙加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跟着穆才好。他给艾俄洛斯打电话，电话那边的气氛很微妙，对方的答话也有些简短得过分了。
　　沙加问：“穆在教皇厅吗？”
　　艾俄洛斯回答：“是的。”
　　沙加又问：“需要我过来么？”
　　艾俄洛斯回答：“恩。”
　　沙加想了想再问：“没出事吧？”
　　艾俄洛斯回答：“还好。”
　　挂掉电话，沙加细细的咀嚼艾俄洛斯的回答，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穆对他守口如瓶，这让他直觉的感到不简单。

　　推开会议室的门，沙加看到一头鲜艳的紫色头发和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以及与之不相称的激烈的声音。
　　“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
　　“穆先生，我想，这是为了查清教皇真正的死因。”
　　“我不能同意！”
　　穆仿佛只会说这么一句了。
　　沙加听到女人的声音才发现会议室里有一个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人。他迅速的打量四周，发现多了许多不熟悉的人，而在最上首的是个女人。
　　沙加的第一感觉是，同样是紫色头发，雅典娜的和穆的简直不能相比。但他很快把这不相干的念头抛得远远地，挤到躲在一边看热闹的米罗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米罗站得端端正正，嘴都不动一下的说：“那女人自己带了法医过来，要把撒加解剖了。”
　　雅典娜好像也失去了耐心，她使出了杀手锏。
　　“穆先生，我非常认同你们的同僚之谊，只是，解剖这件事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撒加的死亡原因。如果他的亲属没有反对的话，我想您的反对并不能生效。”
　　穆的脸刷的白了。沙加远远看到穆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他们都是男人，他又不是林德罗斯家的人，雅典娜这一招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穆虽然昂着头，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沙加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你既然知道雅典娜要来，为什么不把你这头头发束起来。你要知道你这头发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雅典娜再度环顾四周：“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再度被推开。
　　“林德罗斯家还没有死光呢，我想我还有发言权吧。”
　　穆转过身，发丝飞扬。和撒加一卵同胞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沙加听见米罗压低了声音说：“简直是他的一贯风格，好像演戏。”

　　穆几步跑到了加隆面前。加隆握住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穆的眼睛红红的，又气愤又悲痛，全身都在发抖。
　　加隆敏捷的在人群中找到沙加，然后攀过穆的肩膀把他送到他面前。
　　“麻烦你。”
　　然后他转身面对着坐在上首的女人。
　　“作为死者的家属，我不同意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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