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慕 半国宝藏

作者:参天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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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竹马过新年


      冬寒料峭,雪落风高。

      快要过年了!
      家里的佣人和老妈子们开始购置年货、制作美食、扫洒除尘、装点宅院,忙得好不热闹。
      壁炉里哔哩啪啦的烧着木头,烘得房子里暖和和的。妈妈喜欢在壁炉里放一些奇怪的木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儿,小小的一块特别耐烧。

      阿墨坐在火炉旁的摇椅上看着妈妈安排家里的事情。一会儿有人来问问这,一会儿有人来问问那。阿墨不太懂得他们说的话,只听着锅碗瓢盆,瓜果梨枣,东西南北,金木水火、一二三四……

      阿墨最喜欢看妈妈跟裁缝商量怎么照着画册上的人物做衣服。妈妈心灵手巧,自己会设计样子。每次在最洋气时髦的款式上面加上一些巧思细节,衣服就一下子有了精气神儿。不仅阿墨喜欢,很多太太小姐也追着问,央求她帮忙改造或者设计自己的衣橱。

      凭着这样的本事,妈妈结交了很多姐妹,三天两头来家里下午茶。妈妈也很有耐心,来者不拒,好吃好喝的安排着。临走了也不让姐妹们空着手,送上从国外买来的蕾丝或者装饰,或者香香的擦脸油,或者是吃的……

      一来二去在圈子里有了名气,大明星也好,歌女也罢,都会托人来求着妈妈帮忙。她不拜高,也不踩低,一视同仁,而且从来不收人钱财。阿墨就看过电影里的人物来到自己家里,那感觉真是像做梦一样。她爬上椅子怔怔地端详了人家半天,说了句:“姐姐是真的好看!”

      此刻的妈妈身穿窄窄的暗红色丝绒长袖旗袍,旗袍滚着宽边,宽边上用金银丝线绣满了小花,领口和袖口还有一圈褐色的毛毛,大襟上缀着暗绿色的宝石和珍珠吊坠。脚上穿着一双毛茸茸的中跟拖鞋,上面点缀着一圈闪着蓝绿光的孔雀毛。

      她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有条不紊的安排大小事宜。
      这时候,阿墨的丫鬟燕云轻轻走来,给小娃娃递上一个银质雕花宝石镶边的精巧盘子,里面装着各式她爱吃的水果。打趣她说:“阿墨,你一个小娃娃,不到处跑跑,窝在这里烤了多久的火了!再烤一会儿,说不定就滋滋冒油,别把我们都馋死了呢!”
      几个老妈妈和丫鬟都跟着哈哈笑起来。
      “那我可要啊分个小猪腿呦!”孙妈妈一边查看着佣人抱过来的摆件,一边看着小娃娃说。
      “哼!你们太坏了!说我是小猪!我可听得出来呢!”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候,孙妈妈的小孙子宝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连声通报: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孙妈妈见宝哥这模样,沉声呵斥道:“太太小姐面前,你造次什么!平日里不知道教了多少遍,遇到事情要稳着,看看你像个什么样!”
      宝哥怯生生地说了声是,又压着喘息尽力平静的解释:“老爷没在前院待,已经奔这边来了,眼瞅着就进门了。”

      话音未落,只见平时一向沉稳的爸爸跨着大步匆忙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和酒气,衣服也没换,帽子上还残留着雪,神色凝重。他重重的坐到椅子上,把帽子摔在手边的小几上。
      妈妈连忙上前去,帮爸爸脱下外套,伸手递了个包着兔毛揣手的手炉给他。

      爸爸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抬头看着妈妈刚想开口,妈妈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房间里人多,又随手端了一杯热茶送到他嘴边。爸爸喝茶的功夫,妈妈看了一眼孙妈妈,孙妈妈便摆摆手招呼着屋里的佣人都关门出去了,只有燕云抱起阿墨走上了二楼卧室。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爸爸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似是头疼欲裂般狠命地摇着头。
      “你别着急,慢慢说。”妻子谭悠芬坐在旁边,抚着梅希珏的肩。

      “今天我和林大哥他们作为商界代表,陪守备军的冯督军去机场接王特派员。中午大家就在特派员下榻的和平大饭店为他接风。当时一共有五十多个人,我当时就觉得疑惑,还和林大哥还私下说,怎么一下子召集这么多人来,真是史无前例,怕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吃饭的时候我们离主桌还隔了几桌,坐在靠门口的地方。后来,大家互相敬了几杯酒,说话间不知怎么特派员和督军就吵了起来,还摔了杯子,两边拉扯间就乱起来,谁也没留意外面,突然就闯进来一群人,脸抹的黑的,扛着枪,把我们团团围住!……”
      “啊?!”妻子闻言也大惊失色。

      “看到那一排排真家伙对着我们,那一瞬间,我心里一凉,想着恐怕今天是要把命撂在这了!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你和阿墨、父亲、母亲!我当时就是遗憾这样的死法太他娘的窝囊了,甚至不知道匪徒是谁!虽说在场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可那又如何!在武器面前谁不是一堆肉,任人宰割!”

      妻子走近他,用温热的手握住他冰冷到骨子里的手。梅希珏把太太拉进怀里,搂住她的身体。相拥的温度和太太身上熟悉的香气让他真实感受到安定。刚刚经历的一切,没有夺走他的命,他仍活在这可见天日的世上!却时刻担心这天地倾覆,变成暗无天日的地狱!

      “他们既没有抓人,又是想干什么?”妻子声音沉静下来。
      “那帮匪徒给每个人一张纸,我们还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就被压在桌子上强抓着按手印。后来我和林大哥说起来,都觉得好像是……合同!”
      “合同?”

      “没错。当时商界领袖齐老硬扛着不按,还吼了句:我不可能出卖祖宗!可就凭他的江湖地位和资格,妻丈一脉在上峰又和贵人相熟,对方也半点没有顾忌,还用枪托子给了他老人家几下子!哎,这么大年纪,眼角和口里都是血,看的人心里真是难受……”梅希珏紧握的拳头重重的锤在桌子上。

      “没了遮羞布,王法都不顾了!”连好性子的太太也气急了,“希珏,你继续说。”
      “后来那些人拿着合同走了,把我们关在里面。听着外头还放了几枪……最后,有人在外面大喊快跑,大家才匆匆打了招呼,逃也似的奔回家来!”

      梅希珏狐疑的回忆整个事件,对太太说:“若说这群匪徒是南方武装蛮子,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咱们这里离南方暴动的地方隔着好几个城市,而且守备军又增派了不少兵力,也没听说过有匪徒在周边闹事,怎么就突然登堂入室了呢?”

      “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本来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联系今儿这遭,确实有蹊跷。你知道吗?前段时间馥儿来我这里说让我帮忙挑选衣服样子,我看她翻了半天的画册子都心不在焉的,倒不像真心为着衣服来的。临走时她悄悄地说了句:北方冷,燕儿该南飞了。我想了很久都没理解她的意思。对了,我问你,王特派员是从哪来的?”

      “当然是北边来的,南边虽然不成气候,但是势头却越来越猛。上峰说是去北边例行检阅,但是去了两个多月都没回,还把那几个家族也带过去了。咱们不是也准备过了年去北边吗?”
      “希珏,依我看,北边咱不能去!”

      “政府要员和家眷都在,起码城市还是安全的。而且一个月前南边的管事儿张礼安就断了音信,倒是北边的管事儿卢二爷说一切都正常,还多次来信催咱们早点过去。”

      “真去了北边,咱们就是待宰羔羊了。你想想这几年年年闹饥荒,哪里都有穷人饿死,啃树皮的,吃沙子的,甚至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南边的武装无非是老百姓活不下去,被逼的没法子只能拼命寻条活路,虽然被不轨之徒利用,但理上占了上风,这是其一;要压制南边的武装,就要组织军队,北边看着天下太平,但是早就给那几家淘了个精光,不过是个空壳子,哪里来的钱养军队?没有钱怎么调动军事?所以才有现在地方自建军队的政策,这是其二;这种局势下难免有野心家想佣兵自立,割地为王,首当其冲的就是选择当地的富户募捐,可募捐毕竟有限而且浪费时间,干脆用那不要脸的法子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是其三。可这对抗并非一朝一夕,万一经年累月,不扒了层皮不能作罢。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这层关系在权利漩涡里就是层窗户纸,经不起考验。”

      谭悠芬出身将门,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的冷静和理智让梅希珏有些佩服。
      “看来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破财消灾了。”梅希珏自知金钱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

      “还要跟林大哥商量商量。”

      “嗯!”

      “过年好!过年好!”
      穿着绸缎小红袄的阿墨从楼上往下跑,燕云跟在后面追。小娃娃边跑边给路过的孙妈妈等众人拜年。
      “可慢点跑哟,我的小祖宗!”孙妈妈看到梳着两个圆圆发髻的阿墨三步并作两步的样子不免啰嗦两句。

      她这么着急是因为听说子慕哥哥来了,他们要一起去开在东市和北曲巷子那些繁华地段的自家店里给管事和伙计们发利是。

      梅林两家世代交好,经营的铺面也经常在一条街上左右两间挨着做邻居。往年过年,都是父辈们在腊月二十八搭伴前去给伙计们拜年发利是。今年有点反常,大年初一了铺子也没关不说,还破天荒要带上他们两个娃娃一块去!
      春节两家都没有随大流跑去北边,而是留在家等待消息。南边的暴动消停了一阵子,却又听说东北边来了倭寇,打的很凶。

      上峰在北边待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没有留在那,去了西南一隅。这次据说大军调令年后就发,算是定了基调。那些追随的人家,在北边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倭寇吓得不轻,还没做好去西南的准备,只能又灰溜溜的回到原地过年,白白折腾了一圈还担惊受怕。

      反倒是梅林两家留守原处,低调的合伙捐助了军队许多钱财,帮着大官老爷们解决了守军吃穿用度和武器的难题,被选上了爱国人士的名单之列,算是得了一张西南安全区的入场券,而且保留了颜面。

      当阿墨蹦蹦跳跳地来到客厅,听到爸爸和林伯伯在说什么捐款……授奖……舞会……没甚兴致,就走到子慕哥哥身旁,拉他的衣服说:“子慕哥哥陪我一起玩吧?”子慕看爸爸妈妈点头应允,便同阿墨去了。
      娃娃们出去后,孙妈妈走进来,在众人围坐的精美沙发后,向着老爷太太们稍欠身鞠躬。

      谭悠芬便知有人来了,需要自己去见。她没有马上理会,又多陪坐了一会儿,孙妈妈低头垂首安静的在一旁等着。太太再轻啜了几口咖啡,才不紧不慢地向林家抱歉。她说每年初一都有娘家派人来给娃娃送压岁礼物,都是从小看她到大的老人亲手做亲自送的,不得已得去那边陪着坐坐,说不定要多拉拉家常,肯定要唠叨的久了,今儿就不便陪着大家去街上了。

      林伯母是个和善又不拘小节的人,圆润饱满的脸上什么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她说:“弟妹,快别客气啦,咱们的关系哪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你尽管去忙吧,阿墨有我带着和子慕一起去,你啊什么都不用挂着。”

      “好,谢谢嫂子,那我就去了。”谭悠芬抱歉地点头欠身而去。
      又略坐了坐,一群人一起上了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的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前行。

      路上满地红色爆竹碎屑像铺了条红毯。舞龙舞狮、踩高跷等表演让小娃娃们在车里忍不住拍手叫好。最后等在东市牌坊下的丁管事儿带着小伙计领着两车进了古董铺子的院儿里。

      两位年轻的老爷穿着考究从前车走下来,林家太太带着小姐和少爷从后车下来。跟管事儿没寒暄几句,两位爸爸就带着亲眷挨家逐户的去慰问,连店里备好的茶水和瓜果梨糖都没顾上用一点。

      他们这一天走了很多路,阿墨不懂大过年的为什好些个大人都红了眼眶。林伯伯还告诉子慕哥哥和她,要记得这里的样子,记得这里的老伙计们……
      直到天黑才各自回家。

      丫鬟给阿墨换好衣服,她就着急的抱着伙计们给的各式玩意儿小吃去给妈妈看。刚走到妈妈房间外的小会客厅就看到妈妈和丁馥儿从里面走出来。

      “馥儿姐姐过年好!”阿墨甜甜地问好。
      “阿墨真乖啊!来!”丁馥儿摘下手上的大镯子套在娃娃的手上说“这是压岁钱!记得,过了年就不许叫我姐姐了,我啊长老了一岁,以后要叫姨!馥姨!”
      丁馥儿看上去满脸笑意,可是她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哭过,眼睛旁边有一处乌青,擦了粉也盖不住。

      晚饭过后,阿墨听到爸爸妈妈在商量年后搬家的事情。提到司卜格升了什么大官,要搬去租界,大房子什么的都不要了,但是要带上几个姨太太。除了之前督军送了一个,舞会上认识的一个,大过年还娶了第三个,是个统新学院的女学生,不过十五六岁。

      阿墨想,这么说来,姨太太比那房子院子更金贵几分的,那爸爸和林伯伯怎么没有呢?

      可大人的事麻烦得很。阿墨并不在意。但她听懂了一个事,那就是不久之后自己也要搬家去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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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铺垫,下一章两位主角同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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