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爱恋之太液芙蓉未央柳

　　六岁那年，我被游手好闲的父亲卖到了王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吃过这么白净的米饭，府上公子小姐们的衣服像天上的云霞那般飘逸华丽。
　　我看什么事情都觉得新鲜。一同被买进来几个的姑娘总在哭，我怎么都劝不好她们。晚竹那个时候还不叫晚竹，一天夜里，我发现这个姑娘竟然想要私逃，正劝阻她不要做这种希望渺茫又危险的事情时，就被巡夜的家仆捉到了。如今是太平盛世，只要肯干点活就不至于没吃的，所以极少有鸡鸣狗盗的事情。家仆好不容易抓着点事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一心只想闹大，于是连后院的公子小姐们都被惊动了。老爷夫人披了衣服来看，大家知道背叛主家是重罪，老爷要家仆低调些打杀了我们，以正家风。我吓得直哭，在泪花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娘娘。她只身站了出来，站在了兄弟们和父母的面前，有条有理讲述了自己的观点，最后还搬出母亲信佛向善的治家之道，成功说服老爷原谅我们的过错。
　　死里逃生的我气死了，真是一辈子都不想跟晚竹讲话！谁知道，这个时候我们两人被分到娘娘的房里伺候，真是冤家路窄。一次聊天，我偶然得知晚竹家里还有个哥哥，科考多年不第，家徒四壁之时为了完成兄长入仕的梦想，她被父母强制卖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同情她，看在她每次干活都又快又好，还不吭声帮大家分担了很多杂事的份上，就原谅了她那天的任性妄为还跟她成为了好朋友。
　　再说娘娘，我进到娘娘的房里，才发现老爷不是做生意的人。王家原来是朝中的大官，老爷和夫人情深意笃，子息繁盛，只是年过半百的时候才得了娘娘这么一个女儿。娘娘在王家像公主一般被宠爱着，她都不用开口，世间女孩想要的东西就会主动码放在她的眼前，没有女孩见了不会羡慕的。可是，我总觉得娘娘对一切事情都是那般的平淡。她很少笑，酷热的夏天与凛冽的冬天，珍珠宝石与春花秋月，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东西。
　　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在应天城郊遇到了皇帝。那时的皇帝还是燕王殿下，白衣公子面如冠玉，策马间风吹仙袂潇洒倜傥，那是我第一次在小姐眼中看到了光。当年，皇帝十岁就被册封为燕王，帝后对他甚为喜爱，留在身边多年迟迟不愿让他就藩。
　　眼下马皇后崩逝，举国大悲，燕王却在郊外游玩，真是奇怪。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燕王说，王家小姐，眉目甚美，灿若星辰。
　　马皇后三年丧期一过，老皇帝便正式开始为燕王选妃。大家都说，燕王成婚以后就要去北平就藩了，这件事我原本以为跟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谁知，身为王家小姐的娘娘中选了。
　　听说燕王不愿意娶妻，老皇帝无奈，就给他选了四个侧妃先照顾他。我记得当年老爷给小姐物色的夫婿明明都是苏州书香门第的公子，怎么如今突然要把小姐嫁给燕王做侧妃，还要到北境离故土那么远的苦寒之地生活。虽然能结皇亲是能荣耀门楣的无上好事，可王权富贵从不入老爷夫人的法眼，怎么如今做了这么一个决断？
　　就这样，娘娘嫁进了燕王府，被封为宸妃。新婚之夜，皇帝去了季淑妃那边安歇，我和晚竹两个陪嫁丫头帮娘娘换下了婚服，陪着她研墨写字作消遣。
　　期间，晚竹说：“小姐，宸妃的‘宸’字是什么意思呀。”
　　娘娘顿笔，道：“是紫微星。”
　　我说：“晚竹，以后小姐就是燕王府里的娘娘了，我们要记得改口。至于这个封号嘛，一定是王爷觉得娘娘的眼睛中有星辰，所以才赐了这个封号。”
　　娘娘笑了。在她一个人的新婚之夜。
　　之后我们就随皇帝到了北平，日子本来过得平静且安逸。谁知季淑妃常常生事，惹到了性子刚烈的张德妃，两人总是为了皇帝争吵不已。虽然皇帝是一个看不出来喜怒的人，但是很明显他不喜欢如今的吵闹。一次季淑妃和张德妃直接打了起来，原本不理会这些事的皇帝突然出面，盘清了这段时日以来争吵的原委，还分出来了是非。一时，季淑妃和张德妃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皇帝只言片语收了场，罚张德妃抄《女则》、禁足三月，喜欢惹是生非的季淑妃就被安排到应天的燕王府去独住了。
　　原本以为王府中少了一个女人，娘娘就能多分到一些宠爱，谁知一切还是和从前一般。我总觉得皇帝和娘娘之间相敬如宾，至亲又至疏，一点儿也没有老爷和夫人之间该有的那种恩爱。我和晚竹都知道，皇帝每次来娘娘这边安歇的时候，娘娘常常都是假寐，为的就是最短的时间内能感知到他是否需要侍奉。从洗漱、梳头到穿衣，我们都陪着娘娘练习了成千上万回。再到侍奉笔墨，打点府内上下事务，娘娘都做得井井有条。一天，娘娘正陪着皇帝下棋，皇帝戏谑道：“早知道贤妃的封号给你好了，寓意更贴切些。”
　　就这样轻轻一句话，我和晚竹都惊呆了，没想到娘娘没有任何波动，若无其事陪着皇帝下棋。我以为娘娘回来后会哭，但是她没有。
　　春去秋来，时间毫无悬念的前行着。老皇帝驾崩，天下大乱，后来，皇帝在一众武将的支持下登基了。这么多年，皇帝一直都没有娶正妃，致使如今后位空悬。张德妃的父亲在这场动荡中力竭战死，被皇帝封为“奉天靖难第一功臣”。我们家娘娘是燕王府唯一文官家庭出身的贵女，在这种情况下娘娘也被文臣们推了出来。我知道，起初娘娘并不愿意，只是叔伯兄长们对她的轮番说教，实在是令人乏累到无力反抗。
　　没想到，最后花落徐家，皇后娘娘正式进了宫。有传言说，皇帝回应天时有临幸一个民女，万般迁就甚是宠爱。如今战乱平息，那民女也不知去向，倒是凭空多了一个皇后。这个皇后与娘娘交好，所以我们时常能见到她，平易近人又一身正气，是个特别的我们从未见过的女子。新皇后似乎对宫中的礼仪一无所知，娘娘十分耐心的教她学习，没想到皇后丝毫没有架子，十分的刻苦努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那些繁琐的礼仪了然于心。单是一个接过封册的动作，皇后都精益求精苦练多回，我能看出来，娘娘非常欣赏皇后的这种要强的性格。
　　皇后进宫以后，发生了许多大事，其中于我而言，最大的事情就是晚竹死了。到她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心中不曾言说的秘密，那个大明的第一才子。解缙十九岁就穿上了蓝纱的进士袍，头簪鲜花，受到百里乡邻的恭贺。右春坊大学士，这个官职是她兄长科考一辈子都不敢幻想的位置，也是身份低微的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娘娘因为晚竹的死，低落了许久，却没曾想厄运才刚刚开始——皇后驾崩了。
　　皇帝一生进行了五次北征，皇后就驾崩在他第一次北征之时。临终前已经说不出话的皇后躺在塌上一直望着北边的方向，刘太医叹息后吩咐我们准备好衣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们都知晓皇后已经时日无多。当我们将准备好的皇后制服和凤冠捧上来时，我从未见过娘娘如此失控，她一把掀开了那件厚重的华衣，红着眼痛斥着我们不知礼数，她说等皇帝回来一定请旨将我们每个人重打五十大板。
　　芝芝姑娘满眼是泪，捡起来那件华衣交给宫女，声音沙哑吩咐道：“去取一件新的来。”
　　娘娘见芝芝姑娘也这般说，才意识到皇后的生死真的只在一息之间了，衣服再不取来可能就穿不上去了。娘娘望着北方发了许久的呆，受命的宫女匆匆取来了新的皇后制服，她才回过神，颤抖着拿起玉梳，在小平和芝芝的协助下，给皇后梳了最后一次头。
　　皇帝其实一直在跟京中联系，大家都知道他九月份会回来，但是谁也不曾告诉皇后，只希望她能撑到那个时候。没想到皇后头七刚过，皇帝就回京了，他虽然比信中提前了半个月回来，但还是没有与皇后见最后一面。
　　皇后重病瞒而不报，欺君罔上，我们都害怕极了。结果，宫中没有任何人因为皇后的离世而丢了性命，反倒是娘娘和户部的夏原吉大人被皇帝罚了很久的跪。好像也没过多久，皇帝似乎就不怪罪任何人了，大家就恢复到从前的生活之中。只是皇帝迟迟不肯让皇后的灵柩入土，这个决定谁也劝不动，甚至有大臣劝谏此事而丢了性命。听别人讲，那个被赐死的大臣是数罪并罚一点儿也不冤枉，但是从此以后便无人敢主动提及皇后灵柩安置之事。
　　皇帝憎恶皇后。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生死富贵皆有天命，这是从前在燕王府皇帝教诲我们的道理，如今他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只能说皇帝不让皇后入土为安，是出于某种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愤恨，但是有碍于皇后武将之后的显贵身份，就直接将其停柩于宫中不管不顾。
　　皇后死后，皇帝似乎没有任何悲伤，权贤妃一如既往的被宠爱着，较从前的气焰有过之而不及。如今四海安定，已经不是皇帝刚刚登基那般动荡，所以文官门第的娘娘是后位呼声最高的人选。皇帝听到这个建议很快就采纳了，他却没料到从来不对他说“不”字的娘娘，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封后。
　　皇帝合上了奏疏，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我家娘娘的容貌一般，他道：“不愿意就罢了吧，等权贤妃年岁长些，朕再立她就可。”
　　那一刻我觉得皇帝真的是坏极了，竟然拿卑劣轻浮的权贤妃与娘娘相提并论！回想这些年权贤妃做的脏事，与其说皇帝在宠爱权贤妃，不如说这些宠爱看起来更像是在羞辱先皇后一般。虽然有了这次抗争，娘娘最后还是被封为贵妃，明面上位份上升了，六宫实际的掌控权却在皇帝的意思下落到的权贤妃手中。
　　郑和第二次下西洋回来了。
　　带回了许多奇珍异兽，其中最夺目的当属麒麟。那神兽有三丈高，身披桦茶网纹皮毛，头的额部宽，耳大竖立，头顶有一对角。脖子特别特别长，似乎能探如云中，四条强健的长腿，一条小尾，尾端有一撮黑色的簇毛。许多年老的大臣也未见过如此祥瑞，都惊得直磕头参拜。神话故事里，这些神兽都是凶神恶煞的，没想到如今亲眼一见还挺可爱的。
　　权贤妃负责操办郑和回国的宴饮，娘娘全程协理，结果宴会上出了许多岔子。单说饮食上，素食主义的外宾吃到了牛油做的蔬菜汤，回教徒的餐台上出现了猪肉和牛肉混合的蒸糕。宫人们纷纷开始怀念先皇后的好，娘娘因之倒了霉，她被权贤妃当众痛骂了许久。皇帝却只专注着与各国国王谈笑风生，丝毫不在意这些掩盖在太平之乐下的纷争，我们永宁宫在皇后离开之后，真是永无宁日！
　　宴会最高潮的时候，南海大盗陈祖义被五花大绑押解了上来，阮安公公宣读了圣旨，列清这个海盗一生之恶。皇帝与郑和谈笑间一挥手，刽子手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斩了陈祖义，很直观的震慑住南海小邦国心存的侥幸和不轨之心。
　　歌舞丝竹，焰火流星一直持续到了下半夜，我陪娘娘回宫的时候发现她手中多了一个精美的有异香的木盒。后来我才知道，郑和大人托娘娘帮她去祭奠皇后，这盒香料是他不远万里带回的礼物。我感觉除了皇帝，大家都很想念先皇后。
　　权贤妃办砸了差事，非但没有受到任何责怪，反而更加受宠。同为朝鲜来的吕美人，也善吹玉箫，能歌善舞，一次偶遇她得到了皇帝更多的关注。吕美人惊惶想要离开，皇帝牵住了吕美人的衣角不让她走，这一幕被权贤妃看到了。皇帝前一天还说只带权氏打猎，第二天吕美人也被带去了，皇帝还亲手教她射箭。皇帝送了一件珠钗给权贤妃，吕美人随后竟然也得了一支金钗，还比权氏的多了整整一颗大珠。自此权贤妃将所有的嫉恨都发泄到了吕美人身上，常常挤兑捉弄她，甚至随意打骂吕美人的侍女出气。
　　我曾见到皇帝深情款款拉着吕美人的手说，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世间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吕美人十分感动，就默默咽下了自己遭遇的辛酸和苦楚，不愿意让皇帝担心后宫不睦。皇帝第二次北征的时候，权贤妃吵着要随驾一同去，只求能生死相随、时时侍奉。没想到皇帝非常爽快的就同意了，然后带着权氏和吕美人一起踏上了北上的征途，权贤妃气得脸都绿了。我真是想不通皇帝在做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看久了权氏的聒噪，偶尔也真的也很喜欢恬静的吕美人吧。
　　就是在这次征途，权贤妃暴毙。所有人都说是吕美人下毒杀了她，吕美人位卑言轻，但是她有圣宠在身，自然是毫发无伤。盛极一时的权贤妃就这般黯然的死在宫外，疑点重重皇帝却从不追究，还将她埋骨在不知名的乡野之间。我们以为吕美人会青云直上，成为后宫中最得宠的女人，没想到，皇帝自此很少进后宫了。后来的某一年，吕美人被传出与宫中最低贱的阉奴私通，人证物证俱在。如此天大的丑闻，没想到皇帝还是没有处理吕美人，只是让纪纲去处理了那个胆大包天的阉奴。
　　吕美人没有获罪，她非但不感恩还异常愤怒指着皇帝泣涕涟涟，只说自己痴心错付，还说权贤妃死前的话字字珠玑，只怪自己明白得太晚，皇帝就是个不折不扣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面对吕美人的诸多指责和控诉，皇帝只是让人送她回宫休息，还让太医记得给她开两剂安神的药。
　　皇帝多年不入后宫，对吕美人的包容肯定不是因为宠爱，可大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天晚上，吕美人三尺白绫自我作了个了结，皇帝知道后一开始很惊讶，后来叹惋了片刻，就命人将吕美人葬在天寿山脚下。要知道天寿山是皇帝选的吉地，这里是以后所有大明朝皇帝和皇后的寝陵，谁能想到吕美人这种失贞妇人竟然能得此殊荣。
　　安葬吕美人之前，娘娘又一次跪在了皇帝的面前，皇帝在天寿山长陵的玄宫已经修好，如今皇后的灵柩应该运往那里安葬了。结果，皇帝发了很大的脾气，还说如果娘娘再提这件事，就将她关进诏狱问罪，他丢下这些话后就拂袖而去。
　　从前，人们都说皇帝深爱着发妻徐棠，又说权贤妃是他最青睐的陪伴，又说吕美人才独得垂怜。在我看来这些不过都是谣言，我觉得皇帝谁也不放在心上，他只要江山社稷，也只爱他自己。
　　皇帝第三次北征的时候，娘娘与夏原吉合力筹谋，悄悄将皇后的灵柩运到了北京的长陵安置。
　　皇帝北征回来，知道了这件事，竟然没有怪罪娘娘，只是交代她不要跪在此处，要抓紧时间去张罗中秋赐宴的事情。中秋第二天晚上，皇帝昏睡在永宁宫，娘娘为皇帝擦洗身子，我侍奉热水靠近的时候，才看清楚皇帝的双手血肉模糊甚是骇人。难道皇帝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吗？娘娘看到我的惊诧，只是轻声道不要张扬。
　　这些年，后宫三年一度的选秀从未间断，来来往往了许多妃嫔，却没有一个孩子出生。这番情境，急坏了满朝文武，直到纪纲在南越之地寻到了一个美人，众人才算看到了希望。纪纲颇为神秘，将那个女子打扮成嫦娥的模样，头上覆盖着白纱进了皇帝的乾清宫。娘娘在整理文书，皇帝与夏原吉站在殿中正在议事，于是在一旁的我无意见到那个从外地寻来的女子。
　　三足金乌事件过后，皇帝启用了一个酷吏陈瑛，手段较纪纲有过之而不及。纪纲一直在想办法重新获得皇帝的信赖，他用尽浑身解数去讨皇帝欢心，数次无果，而眼前这个美人则是他最后的底牌。
　　皇帝觉得好笑，信手就掀开了那美人头上的白纱，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女子与先皇后生得一模一样！
　　纪纲得意极了，这些年选秀，温婉的、强势的、聪明的、愚蠢的、武功高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挑选了无数美女到后宫，都未得到皇帝的宠爱。他又想到，皇帝登基以后，所有的孩子都出自先皇后。他耗尽家产，搜罗全国，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这张与先皇后分毫不差的脸。想必皇帝心底原始的渴望，就是喜欢长成这种模样的女子，如今定然十分欢喜。
　　令众人没有料到的是，皇帝见到这个女子第一反应竟然是用长袖遮住了自己的脸，接连退了三步后摔倒在地。娘娘和夏原吉急忙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皇帝迟疑了一下，又看向那女子的脸，这次他似乎全身失去了力气一般，跌跌撞撞到书桌边，颤巍巍抓起那桌上的一枚铜镜，瘫坐在地上。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永乐皇帝，有一天会望着镜中的自己，自顾自凄然落泪。那是我才发现，皇帝两鬓斑白，朱颜已改不再年轻了。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如此，所有人正不知所措时，他缓缓站起来了。
　　他走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道：“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民女十七。”
　　皇帝明显顿了一下，道：“是哪里人？”
　　“南越广州府人氏。”
　　他追问道：“可还有亲人？”
　　“父母已经不在了，我跟成哥生活在一起，他就是我的亲人。纪大人说，我到这里来见您，成哥以后就有牛可以耕地，不用总是出海打渔那么危险，我们可以常常在一起做活了。”那女子笑得灿烂。
　　皇帝迟迟没有说话，望着那女子默默流着眼泪。
　　“皇帝陛下，您为什么哭泣呢？”她问到。
　　皇帝转身拭去泪水，良久，他望着窗外的飞鸟，道：“这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再回来。”
　　自此，皇帝大病了一场。
　　病得神志不清时总是在呓语，我们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娘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大半个月，皇帝才算勉强恢复到正常起居，脾气也变得更差了。他让匠人们一夜之间填了紫禁城全部的荷塘，伐净所有的柳树。还下了一道旨，要求从今以后任何他下榻的地方都不允许有荷花和柳树出现。后来，有宫人未严格执行，还因之招来了杀身之祸。原本京中一个污吏倒台，与纪纲并无太大关联，结果纪纲被凌迟处死了。纪纲死的时候，全城百姓都很开心，他们觉得皇帝终于看清纪纲的真面目了，我却觉得他的死似乎跟那日献美脱不了干系。

　　我年满离宫的时候，娘娘亲自来送我，她给了我一个陈旧的素布钱袋，一打开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娘娘说，这是先皇后在宫外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得的积蓄，她临终前特意交代，赠予于我。我十分惊讶，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竟然能得到皇后的遗赠。
　　贵妃娘娘不舍的看着我，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再回来。”
　　看着娘娘这样的表情，我才缓缓想起来，当年皇帝要封她为后的场景。

　　皇帝倚在龙椅上看着奏疏，问她，究竟为什么不愿意，皇后所享受的荣宠一切都是国家最高的仪制，哪怕是死后都哀荣无限可以与皇帝合葬，以寓来世再结百年连理。
　　娘娘沉默。
　　皇帝道：“与朕成为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不好吗？”
　　这时娘娘抬头，坚定望着他，道：“臣妾不愿与陛下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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