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爱恋之太液芙蓉未央柳

　　御驾亲征，王师北上，三大营都追随着皇帝陛下的旗帜，开启了大明远征北漠的篇章。当皇帝的军队到了应天城郊的小河边时，小北勒马来报：“爷，娘娘在前面小河的高地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朱棣掀开车帘，才察觉到自己到了此处，小北也知道这里是帝后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朱棣还以为楚楚是从懿文太子府逃出来的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刺客。那些年两人初遇的场景历历在目，朱棣看向不远处的楚楚一袭白衣翠裙和一众侍女所站的高地，他恍若看到了在交趾战场上，她站在高处唱着的不知名歌曲，朱棣立即下轿策马前去。
　　小平带着众人避开，让帝后可以单独说话。朱棣下马，看见略施粉黛的楚楚，气色和精神都好了许多，全然不见病态。她今天朴素的穿着像极了一个庶人的妻子，可又是这般的惹他爱怜，朱棣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楚楚笑岑岑为他整理铠甲和披风：“你今天看起来像一个威武的将军，模样十分帅气呢。”
　　“你见不得凉风，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朱棣解下身上的织金红缎披风给她系上。
　　“我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给你送送行。”
　　“知道就好，那快点让小平带你回去吧。” 他交代道。
　　见他转身要走，楚楚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我会想你。”
　　他无奈转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知道了。”
　　“我住的那间病房里有册《诗经》，我最近在那本书里新学会了一个字，现在写给你看，好不好。”
　　朱棣有点疑惑，左手就被她掰开，她望着他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那是一个“棣”字，他惊得一把就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柔荑。楚楚挣开他的手，上前手扶着他的胸膛，踮脚在他右脸轻轻一吻：“早点回来，我爱你。”

　　于是这一年，永乐大帝的军队，就浩浩荡荡开启了第一次北征。

　　皇帝此次行军，将朝鲜的权贤妃和吕美人一并带到了北京行宫中安置，想来也是为了方便侍奉。这是何等的殊荣，令天下人不禁感慨朝鲜秀女的姿容绝色，才能令英明神武的皇帝都这般难舍难离。
　　应天皇宫却因此得了安宁，王宸妃将芝芝换名调回楚楚身边侍奉，她常常与谈复一起给皇后看诊。只是，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皇帝离京不久，他们发现皇后竟然已经病入肺腑、药石罔顾。是红河森林毒瘴的遗毒未清？是羽化仙草本身就是毒药？还是皇后身上就得了恶疾因为脉象紊乱才迟迟未被发觉？直到小平发现楚楚藏起来的血巾，才撞破她身患重症，已经恢复记忆这些事实。
　　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的呢？
　　楚楚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觉得自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发现自己吐血的时候，才彻底醒来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得到皇后允许，谈复才坦言，因为皇后感知不到疼痛，也就无法察觉到五脏六腑的异常反馈，等到病症显现于表面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皇后交代，只需小平和芝芝侍奉，谈复来请脉问诊即可，其余人等一律不可声张此事。皇帝在苦寒之地打仗，战事凶险，运筹帷幄之间都是千万将士的性命得失，莫要在这个关键节点徒增他的苦恼。自己的病情等他班师回京以后她会亲自跟他讲，王宸妃跪在她的塌前哭泣，一一允下了皇后的要求。
　　芝芝不傻，细查了皇后回宫以来所有的脉案，她径直质问谈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皇后的病情却瞒而不报。谈复没有回答她。这种情况，没有回答就是默认。芝芝气急了，声泪俱下痛斥谈复，说自己要在圣上面前告发他渎职害死皇后。谈复仍旧是缄口不语。
　　虽然失去的痛觉，楚楚却清晰知道自己有吐血之症，这极有可能得的是呼吸道疾病，如此追根溯源必然与红河森林的毒瘴或者羽化仙草有关联。只要是沾染到羽化仙草，那茹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利用了谈复保护芝芝的心理，让他在人前把自己的病情瞒了下来。
　　但是，自此芝芝便与谈复断绝了关系，甚至当着他的面发了毒誓，她茹芝芝永生永世都不会嫁给他这满嘴谎言的伪君子作为妻子。
　　有王宸妃执行皇后的意志，这件事算密不透风的包在了坤宁宫中，老太医刘纯是王宸妃的父亲的挚友，所以他是太医院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在太医院任事几十载，著作等身，救人无数。如今年事已高，不消几年就会告老怀乡，正在遗憾衣钵无人继承时，他看中了皇后宫中的侍女芝芝。
　　一件事情要做成大家，百分努力固然重要，有没有天赋却这属于老天的眷顾了。这个丫头不仅勤学苦练，还在医学方面天赋异禀。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并且还是一个女孩作为自己毕生绝学的继承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这其实是一个疯狂的决定。刘纯向王宸妃先陈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王宸妃自是对芝芝有过了解，也很支持刘纯的这个选择。
　　老太医在坤宁宫请脉的时候，正式向皇后提出了这个想法，皇后修剪着花枝笑道，自己在民间寻来的这个芝芝，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得要她心甘情愿同意，这件事才算定下，否则她出面也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完成任务，并发挥不出她真正的才华。刘纯有些困惑，能成为他的弟子，是世间多少杏林学子的毕生追求，到了这个女娃娃身上，怎么还需要她心服口服？皇后见此建议道，可以太医院在宫里办一场竞赛，她会派芝芝参加，赢了这个比赛的人会获得一本刘纯亲笔的医典。点到此处，刘纯心领神会，便谢恩告辞去筹备了。
　　芝芝哪里有什么心思参加比赛，她除了坤宁宫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时时在皇后身边侍奉。楚楚苦笑，只说宫中坐着无聊，芝芝去参加比赛，她们都会去捧场，让大家也都热闹一下。小平也帮了几句腔，芝芝便去太医院报了名。如果说厨神大赛男女皆有参赛，太医院的大赛极少会有女子参赛，于是芝芝便显得尤为突兀。其间还有些不识好歹顽劣的学徒故意戏弄她，都被小平一一打了回去，自此芝芝才算能安心比赛。
　　本次比赛只出了一题——“无源之水”。
　　太医院还给了大家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考生们拼尽身家寻来了雨、雪、霜、露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交卷当天，现场装水的宝瓶琳琅满目，看得人眼都花了。芝芝却搬出来一台琉璃装置，当着考官面前做出了蒸馏水。她讲解道，这种水在容器中经过高温循环往复新生数次，早已无源可寻。在蒸馏的过程中还提取出了水中的杂质，一次工序就可以得到数量可观至纯至净的水。芝芝说，所谓的雨、雪、霜、露都是奢靡人家用来泡茶做羹享乐的噱头，国家北境正在交战，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将士受伤，她发现的这种水用来清洗伤兵的伤口是极佳的选择。一场比试，芝芝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自然，那套琉璃装置是找万能的夏原吉大人去大报恩寺托匠人根据图纸现烧出来送进宫的。
　　刘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临场又加试一题——“无根之火”。这一下，把现场所有人都被难住了，芝芝一时也想不出答案。刘纯慈祥笑着将自己亲写的《医经小学》交给芝芝，还说如果她想出了答案，一定要告知他。
　　自此，激起了芝芝的胜负欲，她先是将那本《医经小学》烂熟于心，然后绞尽脑汁将刘纯写的书找来看，就想找出“无根之火”的答案。楚楚经常笑着看着她每天这般忙碌，这个丫头但凡将学习的热忱分上一点到谈复身上，他们的感情肯定就能达成质变，到一个新的阶段。芝芝在人前给足了谈复面子，事实上她早就将谈复拒绝到千里之外，一切伪装不过是不想皇后为她担心。谈复也是很配合，从来不曾将芝芝对他说的那些绝情话语表露出来，日复一日做着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寒来暑往，应天的荷花开了，楚楚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在弥留之际，召见了王宸妃和夏原吉。他们两人跪在病榻前两个多时辰，皇后才缓缓醒来，王宸妃波澜不惊，反倒是衬得夏原吉不体面，他一直在默默抹眼泪。皇后遣退宫人，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塌前。
　　“以后、就仰赖你们二人照顾他了……”楚楚微声道。
　　“娘娘，您会好起来的，陛下只需要您好好的迎接他凯旋回朝。”夏原吉强装镇定，看到眼前的情景再联想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他心中五味陈杂。
　　“夏原吉，明君治世才会出名臣，在他的手下，你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栋梁。他不能没有你的支持，大明百姓也不能没有你的荫蔽。朱棣在六百年以后，功绩都还为世人所瞻仰称颂，这其中、你功不可没。”楚楚侧着脸，望着他缓缓道。
　　夏原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楚楚继续道：“要时时规劝皇帝，爱惜百姓，要减少杀戮，对死生要有所敬畏……”话未说完，楚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王宸妃起身走上前去喂她喝水。
　　“是，微臣遵命，还请娘娘不要过度操劳，爱惜凤体。”夏原吉道。
　　“有些话，我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楚楚道。
　　“娘娘，您看，御花园柳林旁的荷花都开了，陛下就快回来了。”王宸妃轻轻道。
　　楚楚强扯出一个笑来说：“莲子都结出来了，秋风就要吹来了，这次，就算是他骗我吧。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要是说遗憾，唉，还是有的、…人们总祈愿白头到老，白头到老、多么美好的愿景呀，可惜我跟他走不到那一天了……”
　　“娘娘，您不要说这么些不吉利的话，您不是说要等陛下、”一句话未说完，王宸妃的泪就落在了楚楚的脸上，她惊得连忙放平皇后，退身跪下。
　　楚楚道：“你们都别哭，我给你们讲一个仙枕的故事，讲完，我就好好休息。”
　　王宸妃和夏原吉都深知，皇后与皇帝一样，决定了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他们只得认真听着病榻上的皇后，燃尽她最后的生命讲述着一个星星与时光的故事：“唐朝的杨贵妃距离你们是六百年的时光，明朝的你们距离着有些人也是六百年……”

　　永乐五年，八月六日，仁孝文皇后徐氏崩。
　　同年中秋，帝北征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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