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来自箱庭

　　19

　　晚上八点，中原中也带着十六夜到郊外那栋闲置了许多年的安全屋时太宰治已经到了。二层的小洋房由于常年无人打理积了一层灰，太宰治也不嫌弃，直接往沙发上一趴，沙色的长风衣上就滚了一层的灰尘，连缠在手腕的绷带都成了脏兮兮的铁灰色。

　　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按下开关，窗户全部被封锁的同时大厅的灯亮了起来，太宰治嫌弃的眯了眯眼抬手遮光。

　　“要瞎了啊，小矮子。”

　　太宰治不满的嘟囔着。

　　“就你一个？”

　　中原中也同十六夜进了屋，大概是客厅灯光亮起的动静，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与谢野晶子攥着一块抹布下楼，身后还跟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立原道造。

　　把那块脏的看不出来颜色的抹布往太宰治脸上一扔，与谢野不管太宰那哀怨的眼神，向十六夜抬了下下巴。

　　“病人是他？楼上我打扫出来一间干净房间，去楼上吧。”说着冲十六夜招招手，率先转身往楼上折返。走到半截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停下脚步，这个被森鸥外称之为死亡天使的女人笑的颇有些豪气，“治疗过程可能有点痛，到时候希望先生你收着点别一不小心随手砸塌了这地方。”

　　以十六夜肉身屠龙的程度，再想想那被拆的六层写字楼，与谢野可不觉得自己以前用来阻止侦探社众人挣扎的小东西能拷得住十六夜。偏偏她的异能力只有在病人濒死之际才能发挥作用，要是十六夜一个忍不住，别说拆了这栋楼，她都怀疑自己这个医生能不能竖着出来。

　　“放心，我可以进去按住十六夜。”中原中也刚开口承诺，身边的十六夜就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太宰治那边一推。

　　“用不着啦，立原小哥明显是过来找你通气的，三方坐下来谈谈的机会难得，中也你去跟他们交个底。”十六夜说着就跟上与谢野，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向担心看过来的中原中也摆手，“我一点都不想中也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所以……”

　　又一次指了指等在那边的太宰治和立原道造，十六夜示意让他赶紧去谈正事，等中原中也点头之后跟着与谢野上楼了。

　　太宰治一声不吭的观察两人的互动，在十六夜坚决拒绝中原中也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你那是什么表情？”中原中也一转身就看到太宰治那分明在打着什么主意的样子，“太宰，我警告你现在的事态比你想象的可糟糕得多。”

　　言语间的意思就是让太宰治少作妖。

　　“我好冤枉啊！中也你怎么总是妄自揣测我？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干。”太宰治瞪大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脸控诉，“我就是在好奇谁能伤到他罢了，还是说中也你还没改掉把搭档打进ICU的毛病？”

　　知道以前双黑往事的立原道造还是没忍住吐槽：“那些难道不是太宰先生自找的吗？”

　　中原中也凉凉的看过来，一副你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的表情。

　　“行了，赶紧说正事，你和立原不能消失在军警视野里太久吧？”中原中也拉过来一把椅子，手腕一用力把椅子上的灰尘抖落坐了上去，“昨天八景岛的事的确是我干的，造成最近自杀案的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明天港口Mafia会派人送去武侦藏身的地方，太宰你拿着这筹码去见福地樱痴。”

　　想到洛夫克拉夫特现在的状态，中原中也又补上一句：“不过恐怕你们是问不出来什么了，那家伙清醒过来的概率近乎是零。”

　　“洛夫克拉夫特？”借着抓捕太宰治的名头出现在这里的立原道造显然也清楚昨天的事，“之前港口Mafia武侦和组合开战后他的确下落不明，有线索指向他离开横滨去了海里，那之后一直没露头，再加上涩泽龙彦的事，我们还没能把沿海都搜查一遍。”

　　“可是那家伙的异能力不是旧日支配者吗？”太宰治提出问题，“什么时候有了精神方面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

　　“接下来我说的事希望立原你能够一字不落的传达给福地樱痴。”

　　中原中也详细把书的不对劲以及构成书的内容物溢出这件事解释了一下，略过了关于迪斯博德和箱庭的问题，单单指出作为世界基石的书出了问题。书泄露出来的内容物污染了整个世界，不只是人类有像洛夫克拉夫特一样堕化成异形的可能，所有生命体都有堕化的可能性。以前在港口Mafia时期中原中也偶尔出差也会接触到匪夷所思的物种，比如类似于小说中狼人的存在。那时候只以为是异能力的一种，但是现在想来那些狼人从始至终仿佛固化了一般，从化身为狼人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恢复人类的身份。

　　“而随着污染的逐渐加深，灵魂力量更多的显现出来，洛夫克拉夫特已经再贴近于真正的旧日支配者了。”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关于克苏鲁的传说的，但是其他的世界却不乏被克苏鲁神系统治的存在，“那是由恶毒与混乱的扭曲所造成的不可名状，从远古时期残留下来于某些造物和形态之上显现，你们可以称它们为神灵、妖魔或者各种各样的神秘存在。这种存在不可直视不可探知，仅仅是些微的接触可能就会被无法理解的神秘撑破了理智，变成一个疯子。”

　　洛夫克拉夫特异化之后就是那种形式的存在，而所有的自杀者在死前都曾经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去玩过八景岛的潜水项目，并且在十几个潜水地点中选择了洛夫克拉夫特所在的那片海域。

　　江户川乱步大概是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推荐他和十六夜去海边转转。

　　不过也有另一个可能，聪明到无所不知的世界第一名侦探或许是唯一一个看透了这个世界和中原中也联系的那个特别存在，从而笃定他会解决掉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神灵”。

　　太宰治和立原道造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被中原中也所说震惊了。

　　“中也你是说，我也会变成那种恶心的黏糊糊软趴趴的东西？”太宰治打了个哆嗦，“果然我应该趁早找个漂亮小姐姐去殉情吗？至少死的舒服体面点。”

　　“虽然我相信你，但是中也。”立原道造神色复杂，“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纵使立原道造能够说服福地樱痴，但是他们也不一定能够让上面相信这个毁灭性的事实。

　　“那片海域你们可以送小白鼠下去，我暂时封存了那片海域，海域中的污染还在。我虽然可以解决掉书溢出来的内容物但是已经被污染的部分还得找专人解决，所以小白鼠疯了之后我可救不回来。”中原中也说，“况且不论上面信不信，我要的只是他们知道这个可能性而已。为最坏的可能做好预案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吗？”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他可以顶在战争的最前线，但是这世界上的普通民众终究是需要有人引导的。

　　有时候杀死人类的并不是无法抵挡的天灾与人祸，而是蔓延的恐慌与看不见未来路在哪里的绝望。到了这种时候如果连政/府都不能站出来，难道要指望各地的地方组织吗？

　　又不是各地都是横滨。

　　“安啦，这点交给我就好了，谈判这种事情我可是最擅长了。”太宰治拍了拍立原的肩膀，“关于谁陷害谷崎这件事我们也有进展了哦，怎么说我们也顶着侦探社的名头，怎么能这种事情上落后小矮子？”

　　“那也是你们那个名侦探的功劳吧？”中原中也十分怀疑太宰治在这件事里到底出了多少力，可不待太宰治开口，感应到了什么的中原中也极快的起身想冲上楼。

　　然而还不等太宰治和立原反应过来，中原中也便停在了楼梯口，暗红色的光芒包住整栋房子，稳定了楼体结构却震碎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天花板。

　　虚幻的星空从二楼与谢野和十六夜所在的房间蔓延出来。

　　星与星连接在一起，属于十六夜的模拟创星图展开了一个冰冷深邃的虚无宇宙投影。

　　拿着电锯的与谢野悬浮在十六夜所在的一侧，震惊的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时间甚至有些无法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一开始进展的很顺利，她向十六夜说明了自己异能力的作用原理，而十六夜也的确忍住了肌肉的本能反应，甚至在她下手的过程中除了几声闷哼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可是当十六夜休克陷入假死，与谢野发动自己异能力的一瞬间异变就发生了。

　　无法被人类所理解的神秘星图从十六夜心脏的部位展开，那是将十六夜自身宇宙观无限放大所形成的的足以干涉外界的“另一个宇宙”。

　　中原中也没在意展开的模拟创星图，他能感觉到星辰粒子正在净化十六夜体内被灵骸污染的部分，看上去情况好似脱离掌控，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危险。

　　但是十六夜身上那与污浊同轨迹的黑灰造成的伤痕却把他钉在了原地。

　　直到空间震颤，天地至理被短暂阻隔，本不应该出现于此的境界门显露出来，中原中也才发觉事情似乎大条了。

　　“十六夜，好惨。”

　　同时拥有美艳与可爱两种美的概念的大恶魔从境界门内探出头，扒着门扉看向十六夜。目光在十六夜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中原中也时苍蓝色的眸子瞬间亮了。

　　“啊啊啊啊！维拉现在先别叙旧啊！”看上去只有七八岁那么大的少女顶着一对兔耳，兔耳在少女看到十六夜时毛都炸了起来。

　　“没事的。”有着细长尖耳的大恶魔迈出门扉，随着她进入这个世界，在场除了中原中也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寒冷。

　　苍蓝色系的双马尾女孩抬手按向十六夜的心脏，随着手掌的下压，已经展开的模拟创星图收缩了回去，残存的黑灰被星光泯灭。与谢野的异能力终于开始起作用，十六夜身上的伤痕在转瞬间就完全恢复了。

　　“中也中也！”

　　箱庭北区的最强者，于生死境界显现的大恶魔，境界门的操控者，苍炎恶魔露出一个天真单纯的笑容扑向了中原中也。

　　“……一醒过来就是这么糟糕的情况吗？”转醒的十六夜捂着额头，如此粗暴的治疗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维拉你要是敢亲，我就把你的十字锤子丢掉！”

　　环住中原中也脖颈整个挂到中也身上的天然系恶魔回头看了十六夜两秒，然后在十六夜满是杀气的眼神中啾的一下，亲在了躲避不及的中原中也的脸颊。

　　这世界没救了，估计等不到自我灭亡就要被这帮问题儿童炸了。

　　中原中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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