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来自箱庭

　　18

　　中原中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屋子里漆黑一片，清浅平稳的气息拂过头顶。中原中也小幅度的动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整个被十六夜禁锢在了怀里，俨然成了一个大号的抱枕。

　　卧室的门没关，浓郁的虾虎鱼汤香味从厨房飘了过来，勾得白日少了一顿晚饭的中原中也顿时有了强烈的饥饿感。

　　缩着身子尽量不打扰到十六夜，中原中也轻手轻脚的移开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在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瞥到十六夜那双缠着绷带的手。

　　动作一顿，中原中也盯着那被自己移到被子上的手，发声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滴水未进有些干哑。

　　“十六夜？”

　　很轻的呼唤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但是那个从来都警惕性一流的男人却仍在沉睡，完全没有被惊醒的迹象。

　　薄唇紧抿，中原中也又爬回床上把十六夜穿在身上的长袖睡衣撩起来半截，目光在触到裹满了整个身躯的绷带时沉了下去。

　　这时候有些迟钝的五感才逐渐苏醒，被鲜香鱼汤味道盖住的奇异香味儿窜入鼻腔，甜腻的带着一股不祥的腐败味道从绷带内渗透出来。

　　沉默着抬手解开十六夜缠在手上的绷带，在血肉和绷带粘连的地方停下了动作。中原中也盯着那部分坏死的皮肉，最后用指尖轻轻点上已经面目全非的手心，接触到烧焦一般的部位时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

　　那是被称之为灵骸的精灵死亡后残骸灼伤的痕迹，其中包含着对人类在内绝大多数生物来说都足以致死的剧毒。裸露的躯体一旦被碰触到，皮肉会被烧焦，入目就会失明，吞食便会造成内脏溶解。（*注）

　　可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存在那个被称之为“黑灰”，等于“死亡”的东西的。

　　把绷带重新系好，中原中也用手背测了下十六夜额头的温度。

　　果不其然发烧了。

　　给十六夜盖好被子，中原中也安静的拿着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向厨房。

　　浓稠好闻的虾虎鱼汤在小砂锅里炖温着，一边的保温盒里还有做好的海鳗散寿司饭，甚至玻璃罩子里还有一角戚风蛋糕。

　　想把十六夜拽起来好好揍一顿。

　　盛汤的时候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

　　拧开落地灯，把光线调到最弱，中原中也坐在餐桌旁一面舀散寿司饭一面解锁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备注青花鱼的那位手指灵活的打字。

　　[我这边解决了，详细情况之后会和猎犬那边沟通，估计最晚后天侦探社就能洗脱嫌疑。我记得你们那有个森先生挂在嘴上的白衣天使吧？明天带去以前的安全屋，绿紫苏那栋。]

　　发完消息把手机放下，刚塞了一口饭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就有了来电显示。看着上面青花鱼那三个字再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那条向来早睡晚起绝不加班的青花鱼居然还没睡？

　　挂断电话，中原中也在太宰治下一个电话打进来之前又发过去一条简讯。

　　[有事信息说，十六夜在睡觉。]

　　那边隔了一小会才发过来回信，看来的确是腾不开手，太宰治这条信息格外的简短。

　　[碰到猎犬，20。]

　　怪不得那家伙没睡，看来现在正被猎犬追的到处跑。

　　吃完饭刷好碗，中原中也简单做了点栗金团，一半裹了砂糖一半裹的糖稀，又煮了一锅小豆粥。

　　收拾完厨房后中原中也关上灯又钻回了十六夜怀里，小心和十六夜隔开了一点距离没有贴上被黑灰腐蚀的躯体。闭上眼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抓着十六夜受伤的手搭在了自己腰上。

　　等以为自己毫无困意可能闭眼到天亮的中原中也睡着，十六夜在黑沉的昏暗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把怀里的人搂的更深了些许，一同睡了过去。

　　“关于你的手，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转天早起吃完早餐，中原中也端了一碟甜煮甘梅放在十六夜面前，眼角下压收敛了表情，那股一向被收敛的很好的压迫感就跑了出来。

　　“我的确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应该还是神髓的问题。”十六夜用牙签插了一个梅子，鼓着腮帮子眼神往仍旧晕在地板上的男人那示意，“那个神髓被污染了吧？”

　　自从那个异形变回人类之后就没有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虽然理论上来讲还“活着”，但是看起来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由内而外的几乎已经被污染完全，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作为一个人类醒过来了。

　　“我当时没有波及到你才对。”中原中也拧着眉头回忆昨天的情景。

　　“跃迁的时候那家伙吸引过来的黑灰，不关你事。”咽下梅子，十六夜插了一个塞进中原中也嘴里，顺便揉开了他紧锁的眉头，“你背锅王吗？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扣。”

　　跃迁的时候？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当时的情况中原中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时候他难受的恨不得直接打晕自己，能全须全尾的把三个人带回来就不错了，实在没注意跨越空间的过程中是否有灵骸。

　　“中也你不是说已经找了医生了？再者，我有第三永动机关在，也就是难受一点，这玩意毒不死我。”十六夜把这件事轻轻带过，“中也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人类有的异能力其实不是恩赐？”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提出过的问题再次被十六夜抛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十六夜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我查过这个世界的历史，十四年前这世界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再之前还有两次席卷全球的世界战争。按理说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战争的概念升华，造成神髓的活化诞生一个新的战神。可是这个世界没有。”

　　相反，这个世界的人类得到了本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布拉姆说过，人类种是无法感受也无法观测到精灵存在的，可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体内却多多少少有精灵的存在。

　　这当然不是说人类种打破了种族的极限。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种被不属于自己的精灵鸠占鹊巢，侵占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而被侵蚀程度更深一些的部分人类便显现出来了类似于魔法的神奇力量，即异能力。

　　每个异能力者的能力大多与自己的本质有关，比如觉得生命毫无意义自觉丧失做人资格的太宰治，他的异能力就是人间失格。

　　可是这种灵魂的力量现具化却是违反规则的，是以当中原中也在初见布拉姆开口试探的那句人类种暴露了他的底细，因为这样的生物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种了。

　　“因为那部分神髓渗透了这个世界，所以战神没有复活。可是因为战争概念的升华，神髓的确活性化了，在这个世界每个人体内活性化了。”

　　中原中也脸色难看。

　　“那个吸血种果然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绝对知道这回事！”

　　十六夜对此表示赞同：“没错，我想布拉姆或许一开始的确是来寻找阻止融合的办法的，但是当他发现这个世界正在被迪斯博德同化之后就停止了那种行为。”

　　“那个家伙。”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他在等这个世界的人类被侵蚀堕化成怪物自我灭亡。”

　　“资源，因为十条盟约而寥寥无几的族人如果能够得到整个世界的资源，想必能够作为赌注交换到不错的东西吧？比如某种程度上能够自由吸血成长。”

　　十六夜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布拉姆的确是想要中原中也得到那个星杯，因为那个因为战神神髓异化的星杯恐怕只能带给持有者无穷无尽的污染。

　　最终走向毁灭。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