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督对食是鲛人

　　一个声音忽然传入阿鲛耳中，放松的身子怔了一下，连忙摆了下鱼尾，仔细听去。

　　“这，我也不知道啊，魏大人被河水卷下去有一段时间了吧，若是无事，怎么也该上来了！”那个声音忧心忡忡道，“若是魏大人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会凫水？

　　阿鲛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着实怔了一下，她还以为大人无所不能呢，转而又想到二三那般着急得样子，许是也知道他的短处，既然这样，那说明大人还身处险境！

　　想到这里，阿鲛心中凛了一下，顿时放弃了上岸的想法，反而在水中寻找起来，越靠近大坝，水底的杂物就越多，阿鲛不得不躲避水中倾轧而来的东西，兼之河水浑浊不堪，难以视物，无疑为寻大人增加了难度。

　　她悄悄在无光的地方露出水面，岸上人声嘈杂，纷乱杂糅混在一起，所有一切都听不真切，阿鲛随波起伏，乌黑的长发飘荡在水面上，她茫然地看着广阔的爻河，一时间不知该去那里寻他。

　　“快找人！”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火把的光亮洒了些许在水面上，惊得阿鲛赶紧往水下沉了沉。

　　“大人从这里落水，应该就在这附近，都仔细找！”

　　那是间一的声音，没想到间一也有如此急切的时候。阿鲛又听了一会儿，约莫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了，当即不再犹豫顺着爻河下游游去。

　　大人不会水，势必被爻河水带着走，且上游这一带有间一领人搜寻，她只有往下游走才有可能找到大人。

　　往前走，人声逐渐消弭，于一片混沌中阿鲛余光瞥见了一抹玄色的一角，当即摆过身子向哪里游去，一个人半浮在水中，半披的墨发在水中漾开，遮住大半张脸，即使看不见阿鲛也能确定那就是大人。

　　如今能出现在爻河的，又身着曵撒的只有他一人！

　　阿鲛猛地上前，揽住他的腰就要往上带，一片水域中，二人的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瞧了瞧大人，双眸紧闭，脸色隐隐发紫，鱼尾紧紧缠住他的双腿，撩开他脸上的发丝，微微捧起倾身吻了上去。

　　阿鲛刚刚渡了些气过去，他就像在最后一刻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加深，凶狠地掠夺她口中的空气，阿鲛猝不及防，几颗气泡冒出来，咕噜咕噜地上升。

　　似是缓过来了，阿鲛清晰地看见他的睫羽微微颤抖了一下，吓得她赶紧离开，紧张地盯着他，不过好在大人最终没有睁开眼，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不再耽误时间，揽着大人往水面游去。

　　*

　　魏出隐约记得，自己被卷入了爻河，河水灌入口鼻的一瞬，他就像回到了手无寸铁的时候，他被河水带着往前走，独自在幽暗的水底，听着岸上透过来的隐隐人声，魏出有一刻觉得，自己与人世隔得如此遥远。

　　河水冰凉，也渐渐带走了他胸腔中的空气，他奋力挣扎，四下空无一物，无助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头逐渐昏沉，他想，这难道就是他的结局吗。

　　当一注空气缓缓流入的时候，他下意识追寻那根救命稻草。

　　他要活下去！

　　于是更加凶狠、疯狂、毫不怜惜。

　　脑中逐渐清明，也意识到嘴上的柔软是什么，他努力想睁开眼，它却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远离。魏出感到身体在往上走，他的头垂在那人肩侧，那人没看到他拼尽全力微微睁开眼，河水刺痛了他的眼，魏出却不管不顾，眼底有微微酸涩，他看到一条烟青色的鱼尾，白而透明的尾鳍在水中曼妙得不可思议，那一点浅蓝深深地映入了他的眼睛。

　　和那副画卷上的一模一样。

　　魏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心心念念，苦苦追寻，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想再努力一下，让自己不那么快昏过去，至少坚持到岸上，让他能看清她的样貌，但这段路过于漫长，耳边水花哗然，他侧过头，视野中模糊一片，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最终阖上眼。

　　阿鲛把大人拖到岸上的时候，冷不丁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惊颤了一下，正在她想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的时候，大人又晕过去了，这让阿鲛心里松了一口气。

　　远远地看见火把的光，阿鲛最后看了一眼大人，再次跳进河水，等间一在岸上寻到大人的时候，水面已经是一片平静了，间一直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把大人推上了岸，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大人身上，一行人匆匆带着大人离开。

　　躲在水下的阿鲛等到水边没了动静才只身游往上游，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上岸，又断断续续走了一段路，才碰见人影，只解释说自己落了水，运气好这才上来，那人也没有怀疑，一同把她送回去了。

　　等阿鲛回去之后，大人早已被安置好许久了，福来站在门口，见她回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你衣服怎么湿.了？”

　　“不小心落水了，不过还好不是太深。”阿鲛按照想好的借口回道。

　　“快进去换件衣服！被人瞧见你名声还要不要了！”福来一边把她拉进去，一边往外看了看。

　　她看上去的确很狼狈，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说，连头上绾的发髻都散了，沿着发梢滴滴答答落着水珠，身上仅披了一件好心人赠她的外衫。

　　“大人怎么样了？”虽说阿鲛夏日贪凉，可那爻河的水着实冰冷了些，再者晚风不似白日暖人，吹在身上只让她打了个颤。

　　“现在好些了，不过还在昏迷，还好救上来的及时，否则……”福来啧了几声，看他的神情有后怕也有庆幸。

　　“行了，快进去吧。”

　　福来在房前止步，阿鲛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哆嗦着进去，屋内早就备好了热水，阿鲛除了身上的衣物，泡在浴桶中时，只觉得浑身都舒展开了。

　　魏出醒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他起身三两步跨到门边，打开房门，守夜的福来正倚在门边，被这声开门声猛地惊醒，就看见自家主子衣衫单薄地往外走。

　　“大人？大人您去哪儿啊？”福来连忙起身跟上，忙不迭整理自己的衣着。

　　“本督去一趟爻河，你不必跟着。”许是落水的后遗症，福来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大人，您就算着急爻河的大坝，也不能这个时候去啊，那儿都没人了，再说，您才落水不久，对身子也不好啊。”福来连连劝说，一心以为大人为公事。

　　福来也没存着能留住大人的心思，谁曾想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福来急忙停下，差点没撞上，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这是不去了？”

　　只见大人转了个身，沉默着往后走，“不去了。”

　　是他心急了，爻河再通畅，也通不到南海去，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势必是化作人类，且现在就在凉州之中，只要她在，他总有一天能找到她！魏出眼底盛满光亮，灼得人不敢正眼去瞧，福来从未见过这样的大人，生机得令人不敢直视。

　　“排查今日所有去过爻河的人。”

　　远远地一句话飘过来，直接把福来砸的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活儿，遂即颠颠儿地跟在大人后头，“大人，大人您等等我啊！”

　　等阿鲛第二日醒来一脸茫然地被二三带走盘问，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昨日去过爻河？”二三一手执笔，抵在唇下问道，一双慵懒的眸子此时不停地在她身上打量，心中满是疑问，昨日他在爻河就没见过她。

　　阿鲛点头，二三又问：“可我昨日没见过你，要不是福来说你去过，我还真不信！”他似是嫌现在的姿势坐着不舒服，把左腿搭在右腿上，一副大爷样子。

　　“大约是人多，你没看见我。”对上二三的眼睛，阿鲛不自觉垂下来。

　　“是吗。”

　　阿鲛见他在纸上勾勾画画些什么，突然站起身，前倾这身子，“喔，听福来说，你昨晚落水了？”

　　他忽然用一种极轻的声音说，让阿鲛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二三也不知道大人为何忽然要排查所有去过爻河的人，特别是衣服湿过的姑娘，他从昨晚忙到现在，符合这个要求的女子很少，偶然听福来提了一嘴，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

　　“落水很稀奇吗？”阿鲛按捺心中的慌乱，面上一派镇静。

　　“没什么。”二三一屁股坐回去，又变成那副大爷样，看着很欠揍。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能回去了吧？”

　　“会吧。”

　　得了这漫不经心的一声，阿鲛暂时放下提起来的心，几乎是僵硬着手脚离开。

　　“阿鲛，二三侍卫问了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刚出来没多久，福来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一股风似的凑上来，两个酒窝挂在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本质是个热衷八卦的。

　　“没什么，就是问了问昨天的事。”阿鲛听见自己回答，不知道怎么应付过去福来的，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阿鲛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大人在查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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