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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次日,我进宫面圣。
庆帝穿着常服,发髻披垂,看上去像个不修边幅的普通中年男人,只是若谁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那那个人也差不多活到头了。
我恭敬地行礼,并阐明来意。
北齐与南淮一战,北齐大败,草原人民已经再也承受不了来自南淮铁骑的反攻了。
我此来南淮,报复范闲是其一,另一则是来求和的。
“听说草原各部人马合在一处也就数十万人。而前日那战,北齐就死了有数万人吧。”庆帝专心打磨着他的箭簇,状似无意地开口,“世子是凭什么觉得南淮不会乘胜追击呢。”
“北地严寒,草原风大,莫说冬日,便是到了五六月份,也常有飞雪的时候。南人并不能完全适应北方恶劣的天气。”我平静地阐述着。
庆帝勾唇不屑的一笑:“那世子怕是多虑了,南淮亦会下雪。”
“臣听闻,陛下有意见内库交由思南伯爵之子范公子打理,但陛下应该知道,范公子深得鉴察院陈院长的赏识,还与林相之女定有婚约。又是内库又是鉴察院又是林相,陛下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庆帝仍旧打磨着他的箭簇,动作不停,只轻笑道:“看来北齐的密探真是无孔不入,世子对我南淮的事知之甚多。”
我忙改了恭谦的态度,拜手一礼道:“臣还听闻了一事,这事恐怕连陛下也未知道。”
“说!”
“鉴察院门口立碑之人的神兵,如今在范公子的手上。”
庆帝磨箭的手一顿,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那个东西庆帝也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一种远程武器。叶轻眉曾用它于千里之外杀了他的两个兄长。而他,在灵堂里见过他们的尸体。
即便是穿着铠甲,身体也被大面积损毁,千金宝甲在神兵面前脆如薄纸,这还是隔着千里的距离精准击杀!
自那以后,因着对未知神兵的恐惧,庆帝日日打磨箭簇,锻造盔甲,企图还原神兵的威力,更是想打造出一件能防得住神兵的铠甲。
闭上眼,轻声叹息。
范闲已经得到那神兵了吗……
既然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地位,那便是亲子,也留不得了。
“臣可为陛下除此大患。”我趁势说道。
庆帝摩挲着手中箭簇:“你要想好咯。”
我知庆帝是怕事情泄露,他得了一个杀臣暴君的名声。
“陛下放心,此事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的。我,能帮到陛下!”
正在此时,候公公在殿外禀报道:“陛下,范闲求见。”
庆帝当即挥退了我:“下去吧。”
我转过身刚要走,就听到庆帝在我身后说道:“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北齐南淮或可重修于好。”
“如陛下所愿。”我应道,然后头也不回离去。
并未有计划成功的得意,因为这仅仅是我复仇的开始。
隔着雕花镂空木制隔断,我漫步行出大殿,路上与范闲隔着木帘错身而过,他一袭白衣大步踏入,与我的一身黑袍决然不同。
殿中烛火明亮,但光线却被镂空木帘扭曲,只能看到他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心中滔天的恨意此刻如火舌叫嚣着,而我的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步履稳健,甚至带着一丝自己也不能言明的快意。
我第一个杀的,是相府病弱的小姐林婉儿。
而第一个杀她,是因为她是范闲的未婚妻。
我潜入相府时,林小姐还在庭院中放着风筝,一脸天真无暇的笑意。
只是转瞬之间,我的剑就洞穿了她的心脏,她的身体软倒在长廊里。
我取走了她的药瓶,那是范闲亲自为她熬的,我拿着药瓶坐在林府的屋檐上,等着范闲在得知噩耗后匆匆赶来。
不多时,我终于等到了他,他抱着林小姐冷去的尸身痛哭不止,那悲伤的模样却让我感到异常的难受。
原来,你也是有心的啊。
只是你的心,从未分给过我分毫。
范闲就这么在长廊抱着林婉儿的尸体,从天明到天黑,而我就在檐上静静看着。
在他终于被相府的人赶走后,我打开了那瓶他为林婉儿熬的药,一口饮尽了。
药里添加了太多熬制的老冰糖,还带着桂花的气味,可真苦啊……
当晚我就去杀了第二个人,鉴察院检查四处的滕梓荆,也是范闲的保镖。
杀人后,我没有像林婉儿那样给范闲留下全尸,而是一把火连人带屋烧了个干净。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排斥看到他对着其他人的尸体悲戚难过,因为这会让我想起我行刑当日,他看向我时那道冷漠冰凉的视线。
所以,人死了,便连灰也不要留下吧。
废墟之中,我捡走了那把未毁于大火的匕首,这把匕首是滕梓荆原本准备送给范闲作为新婚之礼的,只可惜他永远送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他收下了。
黑夜里,听着匆匆赶来范闲凄凉叫着挚友的名字。
我的内心愉悦又狂喜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浇袭全身。
我于黑暗之中看着范闲无助又仓皇的模样,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我的那个有心的小范大人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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