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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行刑日,我在战鼓声中被押解至刑场。
满是死囚脖颈热血的午门街市,此刻围满了看客。
他们都是来看北齐密探被砍头的。
人群中,我看到了范闲范大人。
他与他鉴察院的侍卫滕梓荆,文书王启年一同在二楼的栏杆处张望着,眼神冷漠,只是在对上我的视线时,原本微微前倾探出的身子又正了回去。
做戏做惯了的人,便是到了不用做戏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摆出戏中的姿态吗?
我嘲讽地看着他,然后被行刑的侍卫推搡到了断头台上。
头被按到了木架上,枷锁落下扣住了脖颈,刽子手的大斧被高高举起,而我闭上了眼睛。
死亡本是我所惧怕的,但也唯有死亡,才能获得新生,就像破茧化蝶,有些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是太清阁的雷碧城在前一日晚上找到我时同我说的话,而一同告诉我的,还有辰月的复活秘术。
我一直都在被那个人摆布,而这一次,我会跟他做个了结!
大斧落下,身首异处。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原来的我在这一刻死去,以后的我绝不会再受那个人蒙骗戏弄。
从我这得去的东西,我终有一日会叫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我的,小范大人……
*
我于乱葬岗上醒来,睁开眼入目的是南淮阴沉的天空和群舞的乱鸦。
雷碧城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蕴绕:“天枢大宗主,去点燃这世间吧。”
我解开了南淮的发髻,将头发披散下来,恢复我北齐时的模样,一步步出了京都。
设计身份,置备人马,换回我在北齐青阳部时的服饰,重挽发髻,以青阳世子的身份再入南淮。
马车入城之时,迎面而来竟是思南伯爵府的马车,远远便瞧见了坐在马车车辕处的那个男人。
几日不见,他多了些许疲态,气色不大好,神情也有些恍惚,照理说不该啊。他大败北齐立了大功,本该各种得意才是!
在两车即将交汇时,我放下了窗帘,叫停了马车,自马车内出来假装透气,果然引得范闲侧目。
只是他并未停车,马车与我错身而过,一路往城外驶去。
我也为因他停留,让车夫先将马车停去驿馆,自己踱步入城。
再次踩上京都的这片土地,只觉得这地踩起来太干,有些硌脚了,或许用南淮人的鲜血灌溉,可以让它恢复松软吧。
*
当晚我早早上床合衣而睡。
才过了一更天,范闲便穿着一身夜行衣跳窗进了我的卧房。
“你不是死了吗?”在细看了我的脸后,他满是惊疑地说道。
我的确是死了,死于你的欺骗。
只是骗术这种东西,你会,我未必就不如你。
你别忘了,我曾经是密探啊。
原先不对你用,是因为爱你敬你,真心待你。
如今……
“你是什么人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用最无辜真诚的眼神,说着最假的话,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范闲细细打量着我,最后却叹息道:“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认错了,抱歉。在下范闲,思南伯之子,太常寺协律郎。”
“原来是范大人,幸会了。”我笑着与他虚与委蛇,但终是没忍住,问道“那个与我很像的人可是范大人的朋友?竟让范大人深夜翻人墙院?”
“不是朋友,”范闲马上便否决了。
是啊,敌国密探岂配当你范闲的朋友!
我低头正要轻笑,却听范闲马上接道:“他是我的知己。”
我突就一愣。
知己……
这个词从范闲的嘴里说出来未免可笑。
原来范大人是用断头台上最锋利的大斧对待你的知己的啊。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见见范公子的知己,看看是否真的与我很像。”
“见不到了。”范闲落寞道。
“是远行了?”
“他前日死了。”
“抱歉!”
“无妨。”
“范大人,人有生老病死,还望节哀。”因为以后死的只会更多的!
聊了许久,直到夜深范闲才起身离去,走出半丈又突然回头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归尘,青阳部吕氏帕苏尔家的儿子。”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范大人,可要记住了!”
因为我,是来向你复仇的!
盘鞑天神在上,我对我的复仇无怨无悔!
*
范闲走后,我静默地坐着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他用过的茶盏,直到密探来报。
“启禀宗主,范闲下午去了乱葬岗。”
“乱葬岗?”我有些意外,“他去乱葬岗做什么?”
“似乎是去祭奠什么人,在乱葬岗待了半个时辰,喝了一坛酒,烧了一叠纸钱。”
我的心依旧平静无波,并未因这些话惊起波澜,只是拿起他用过的杯盏,于指尖把玩观摩。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将我杀了?
只可惜,迟了!
杯壁上早没了他指腹的余温,我顿觉无趣,将瓷杯震碎成齑粉,撒于这寂静凄清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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