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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
前几天还是大晴天，燥热地不行，今天就下起朦胧细雨来，这大概是初秋的第一场雨，过后没多久就要到十月了。
空气里飘着浅浅白雾，窗户打开，从四楼眺望，整条街道看起来就像隐匿在仙境里的人间，自行车的叮铃声，卖货郎走街串巷的吆喝声，谁家孩子调皮的挨打声，混杂着如交响曲，驱散一晚的疲惫。
舒颜伫立在窗前十几分钟一动不动，看着细雨滑落，一串串水珠在窗户边滑下，倒映出出她惨白的一张脸。
晚上做噩梦出了一身汗，起床后去浴室洗了个澡，随意套了件灰色的纯棉睡衣就出来了。
她脸颊水润，眼睛因着水汽愈发显得透亮，细长的黑发湿哒哒披散在肩上，走几步还能闻到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沐浴露香味儿。
值得称道的是她拥有一身细腻柔滑的肌肤，洗完澡出来，抚摸着手臂，那触感，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润滑如酥。
可能是穿越前一直喜欢穿长袖不爱出门的缘故，舒颜的皮肤有些白过了头，却因为这样细腻的质感，瓷娃娃一般的肌肤便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大学的时候曾经被室友调侃过她的“冰肌玉骨”，说她未来的丈夫可真是有福气，舒颜只是笑而不语，却莫名想到那个男人。
昨晚噩梦里，抚在她额间的那双大手，多么熟悉。
是他入梦来了吗。
……
这边，安乐小区，言立扬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已经九点了，出了房间后见到女儿捧着个盒子神神秘秘进门，叫住她。
“言舒，你抱着什么东西呢？”
言舒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大盒子藏到身后：“没什么呀。”
言立扬狐疑地看她一眼，上前几步，“你妈呢？”
“妈妈没在家里吗？那可能去买菜了吧。”反正妈妈每天不是买菜就是做家务。
“你拿的什么？”
“没拿什么。”言舒想溜进房间，衣领被言立扬从后面拽住。
自从昨天看见爸爸和袁倩在一起后，言舒现在看见言立扬就有点烦躁，拼命挣脱开他的魔爪，她怒气直冲发顶：“爸爸你不要拉我！都说了没有什么嘛！”
“你凶什么，爸爸不是好奇吗。”言立扬蹙眉，不知道女儿反应为何如此大，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
“有什么好奇的，就是给妈妈买的礼物啊！”她才不像爸爸，连妈妈的礼物都不买，一根项链还是准备送给袁倩的，都没像她一样想过把礼物补起来吗？
言舒气得把盖子打开扔到言立扬面前，“你自己看，是不是妈妈穿的的鞋子。”
言立扬低头，盒子里是一双小白鞋，皮料好，做工精致，后跟有五六厘米的样子，鞋口尖尖的，是这年代流行的款式，他在袁倩脚上就看见过一双，挺好看，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看样子应该不会很便宜。
“这就是你给妈妈买的礼物？”言立扬问。
“嗯。”
“鞋子几十来块钱就能买到了吧，你那一百块钱呢，花到哪里去了？”
“一百块钱给我了就是我的了，爸爸你难道还想要回去吗？”言舒不满地望着他。
“我还贪你那一百块钱？”言立扬被她气笑，“我这不是怕你乱花吗，这年头挣钱不容易，爸爸挣得都是辛苦钱。”
那么辛苦还给袁倩买贵贵的银项链，言舒冷哼，表示不齿。
“我还给妈妈买了护肤品！”她指着桌上某只小瓶子，是昨天回家的时候路过化妆品店的时候进去买的，也是店老板推荐给她的一款卖的很好的畅销款，不过她的钱只够买一瓶面霜，等以后攒到了更多钱，她还想给妈妈买化妆品呢，化地美美的，把袁倩比下去！
“这些加起来要好多钱呢，我可没乱花。”
再说了，一百块钱都给自己了，她想买什么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爸爸怎么这么小气，一点钱而已就要问得那么清楚，怎么对袁倩就那么大方！
反正知道爸爸跟袁倩好了，现在言舒不论他言立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总会下意识拿去跟袁倩做对比，只要爸爸对她和妈妈比对袁倩好，她对他的怨恨就多一分。
言立扬不知道女儿心中的小九九，更不知道女儿早已发现自己的奸情，他纳闷：“你妈一把年纪了，还给她买护肤品干啥？”
言舒一听立马瞪大眼睛，叉着腰气鼓鼓冲他吼：“妈妈才不是一把年纪呢，等她擦完香香就会变漂亮的！”
别人的妈妈脸上都化了妆，才会那么好看的，妈妈本来长得就不差，只是平时不打扮也不化妆，衣服穿的都是宽松的家居服，能好看就有鬼了。
舒颜说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妈妈底子不差，从现在开始培养打扮意识是不晚的！
可爸爸居然说妈妈一把年纪没必要护肤，这是爸爸该说的话吗，看见自己老婆变得更好，难道他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高兴吗？
言舒气得想骂人，可她理智尚存，不敢骂言立扬，好歹是爸爸，骂过心里倒是爽快了，身体估计得挨揍了。
看着女儿如此护着沈文丽，言立扬心下无奈，这下倒是没再说什么，毕竟这钱女儿也确实没有自己瞎用掉，但看着桌上那瓶包装精致的面霜，妻子都三十岁了，平时也不打扮，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必要学人家小姑娘一样保养皮肤吗？
可他自己也忘了，最怀念的，不就是结婚前那个每天打扮地漂漂亮亮等待他赴约的娇俏女人吗？
这话可不能当着言舒的面说出来，女儿有孝心他应该感到高兴，虽然买护肤品这种事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好歹言舒有心不是？
没再多说，言舒抱着鞋盒拿着面霜进了屋，打算等妈妈回来给她个惊喜，而言立扬，去了厕所洗漱，完事后直接出门去厂里工作。
言舒坐在床上愤愤地锤小熊娃娃。
“等着吧，妈妈肯定会变漂亮的，要比袁倩漂亮一百倍一万倍！爸爸你就后悔去吧！”
……
来到98年的第二周，舒颜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每天店里学校和安乐小区三点一线地跑。
她现在跟言舒两人每天早上心照不宣地一起结伴去吃早餐，钱都是她付的，言舒的钱就存起来，以后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再用。
对此言舒表示十分地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了，想着攒比大钱，等什么时候给舒颜买礼物来一个惊喜，上次自己过生日其实也是舒颜的生日，都没人送她礼物呢，她得找个时间补起来。
照例在小区门口碰面，舒颜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今天我们不吃面也不吃馄饨，带你去吃点不一样的东西。”
沈文丽今天贪懒，没起早，言舒的发型是她自己扎的，两只简单的麻花辫，一边一个，配上她可爱圆润的小脸，倒是没觉得土气，反而因为她生疏的扎头发技巧，凌乱中带着些小俏皮。
她好奇地仰头看她，小脸写满疑惑：“今天要吃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呀，很远吗，可不要让我迟到了哦。”
舒颜好笑：“不会让你迟到的。”
五分钟后，两人进了一家港式早茶店，里面早餐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精致的早点看得她眼花缭乱，店内的装修也特别讲究，干干净净的不像那些街头的面馆小店，地上铺的还是大理石瓷砖呢，亮堂堂的看着就舒心。
小姑娘诧异地合不拢嘴，看着顾客们熟练地拿起托盘把喜欢的早点放到托盘，然后拿到前台结账。
好高级的餐厅，她从来没来这种地方吃过早餐，也太奢侈了吧……
“喜欢什么就放盘里，等会儿一起结账。”
“这里的东西是不是很贵呀？”言舒满目担忧，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来这里吃一顿的钱得是家里好几天的支出吧。
“没那么贵，你看一叠就这么点东西，能贵到哪里去。”
舒颜知道言舒自卑的小毛病又犯了，从小沈文丽给她的教育就是，家里赚钱不容易，不能乱花钱，尤其是这种昂贵的餐厅，我们是没资格去吃的。
导致后来家里富裕了起来，舒颜的生活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节俭，反倒是袁倩那个女人，嫁给她爸爸后奢侈品好东西从没断过，她们母女俩抠抠搜搜省下来的钱到最后全给了人家享受。
后来上了大学，舒颜才慢慢压抑从骨子里溢出的自卑感，只是每次跟室友去高级点的餐厅吃饭，点餐的时候总狠不下心，让人看了笑话。
舒颜深知这一点，愈发心疼起言舒来，这种自卑的情绪得从现在开始纠正，从小建立起自信实在很有必要，这种自信不是因为钱财，而是因为完整的人格。
对于小朋友来说，美好的回忆可以记一辈子，同样的，窘迫也能记一辈子，甚至记忆更清晰。
后来言舒在舒颜的目光下挑了几个最平常，看起来最便宜的食物。
“包子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还有这个南瓜粥很清淡，不好喝，一碗下去就饱了，怎么不拿那些点心，看起来不是很好吃吗？”
舒颜和言舒本就是同一个人，两人口味一样，喜好也差不多，这些包子馒头一看就不会是她爱的。
孰料这妮子小嘴还挺拗：“其实包子馒头挺好吃的，我喜欢，就这些吧。”
舒颜无奈地把托盘里的包子馒头重新放回餐桌，让言舒重新挑些吃，结果言舒为难地皱眉，迟迟做不出决定。
因为这些早点看起来都好精致哦，越精致的东西越贵，她不敢点。
最后舒颜没了办法，也不为难她，直接挑了些店里的特色小吃，虾饺、肠粉、糯米鸡、奶黄包、烧麦……
零零散散放进托盘，一结账，三十六块五。
言舒瞬间后悔，火辣辣的眼睛盯着那托盘里的点心，真想给她退一半回去，太贵了太贵了，只是一顿早餐啊，三十六块钱未免太奢侈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她来选！
言舒内心咆哮着，店里人太多，她不好说话，一直走到餐桌前落了座，她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还是没能回落。
“舒颜啊，我们下次不要来这里吃了好不好，我们家一天都吃不到三十呢！”
一家三口就算买顿肉，一天最多最多二十块钱封顶，可舒颜一顿早餐就花了三十！这能不奢侈？！
想想平时自己一块钱的早餐费，她这是遇到什么土豪了……？
就知道言舒接受不了，三十块钱的早餐对于二十年后的人们来说，其实也不算便宜了，更何况在98年这样一个财富贫瘠的年代。
舒颜只是笑着，没说什么：“买都买了，吃吧，别有心理负担，不是说过了吗，我的钱比爸爸的所有资产加起来还多几倍，一顿早餐而已，这算什么。”
听着舒颜漫不经心的话，更加感叹自己这是遇到了个什么样的土豪，这简直就是金主爸爸，她这是被舒颜包养了的节奏吗？！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爽了！
满足的一顿早餐吃完，言舒上学去了，路过一家超市又被舒颜拉着进里面大肆采购了一书包的零食。
壕就一个字，她已经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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