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分析

　　林数觉得自己挺贱的，上辈子因为傅值丢了命，这辈子还追在人屁股后面巴巴问他和上辈子的自己是什么关系。

　　现在关系也有了，当事人态度还挺明确。你情我愿的事情，成年人嘛，走肾不走心。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问题，什么替身白月光在这个回答后都不重要了。

　　林数放不开，但他装得好。
　　手臂一扬把车钥匙扔给傅值，几口抽完指间的烟，就这么潇洒转身直接走了。

　　啥玩意儿爱情不爱情的，死过一次的人，看什么都能看得开。

　　“寻安风景不错，”林数双手插兜，头也不回，“有空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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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傅值告别后，林数去了杨芸的病房。他二姨正对着电话叽哩哇啦说着什么，看起来忙得不行。

　　林数的到来宛如雪中送炭，二姨立刻把人推给他照看，自己拿着衣服外套一溜烟跑了。

　　杨芸手上挂着吊瓶，人还在睡。林数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她拉了拉被子。

　　不吃不喝四五天，靠着营养液硬熬的女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
　　林数看着她凹陷的脸颊，让原本就有些消瘦的女人更显脆弱。

　　杨芸苦了一辈子也累了一辈子，平日里省吃俭用，就连生病了也就捏着鼻子狂灌热水不敢去医院打针吃药。
　　现在林国栋女儿都背书包上初中了，杨芸却依旧是一个人在打拼。林数之前还不懂她这么不要命的挣钱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明白了，但是也迟了。

　　杨芸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母亲，但是她却把自己这一生都扑在了林数身上，勉强合格。

　　林数坐在床边，握住杨芸的手。

　　杨芸干的是蔬菜批发，整天开着大卡满世界乱跑。不过才十一月初，她的手上就肿起了冻疮，短粗的手指，指甲里似乎还残留着洗不掉的泥土菜汁。

　　丈夫的背叛，儿子的漠然，到底是什么支持着这个女人独自生活到现在？

　　林数想着自己这些年的不懂事，越想越难过。
　　秋分的泪腺似乎格外发达，眼眶也难以兜住眼泪。病房没人，林数揉揉眼睛，想哭就哭了。

　　“妈。”

　　林数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话从唇边过，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太久没有叫过她。

　　少年把事情藏心底，无论爱情，或是亲情。

　　“妈…”

　　下一秒，被林数握住的手指动了动。
　　他停了片刻，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杨芸如死水一般的目光。

　　“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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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数没打算瞒着杨芸，或者说，他回到病房就是为了等杨芸醒后告诉她自己这一离奇的重生。

　　像是历史重现般，当初林数在告诉周析之前纠结犹豫，结果没等他开口，对方一声“数哥”就叫了出来。
　　这次的杨芸，林数只是简单说了个大概，对方就看着他哗哗流了满面的眼泪。

　　之后不过也就一动不动缓了几个小时，就在六七点钟天快要黑的时候，杨芸像是突然回了魂，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换衣服，抓了个护士就要办出院手续。

　　“没病没灾的住什么院？”杨芸抻了抻胳膊扭扭腰，“一天住下来小百来块钱，我可没那闲钱烧着玩。”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林数观察着杨芸的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甚至有些觉得，会不会是杨芸绝望后自我逃避，是个人告诉她林数没死她都信。

　　“自己的儿子怎么认不出来？”杨芸推开林数，翻箱倒柜就开始收拾起零碎的日用品，“你刚才那个样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从小到大没变过，要哭先红眼，嗓子里跟塞了块饼似的，哼哧哼哧抽抽个半天。”

　　林数：“……”

　　周析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把脸转向窗口，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不愧是自己亲老妈和亲兄弟，一个个眼睛里都跟装了照妖镜似的，什么壳子里装了什么芯，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芸和周析的飞快接受让林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是，这事儿这么扯，你们怎么就这么信了？”

　　周析正给杨芸提着布袋装衣服：“数哥，你当时吸烟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叫声数哥。”
　　林数还没来得及说话，杨芸拿着毛巾从床尾直接抽了他一脑袋：“会吸烟了？”

　　林数：“……”

　　“跟你爸就不学好，”杨芸把毛巾折了折，“当初我要不是没钱，不然怎么也不能把你给他！”
　　林数撇撇嘴：“你不要了套房子吗？”

　　“那房子值几个钱？”杨芸虽然身体还虚着，但不妨碍她嘴巴灵活，“挨着郊区，地方又偏，风水不怎么样，周围治安还差。当初你爸那穷酸样子，除了个房子都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要，你看我要来了住进去吗？我压根看不上！”

　　林数无语了几秒，刚想说自己老妈嘴硬心软，结果对方又飞快补充道：“也就留着给你，以后要是活不出个人样，找你爸要点钱娶个媳妇，跟我屁股后面运运菜，好歹也能活下去。”

　　林数：“……”
　　他大学考了个重点自己老妈知道吗？为什么现在还在担心他活不出个人样？

　　“阿姨您不用担心，”周析笑呵呵道，“数哥上的是我们临北那边最好的大学，认识的都是高端人士，以后肯定是大老板！”
　　“对了！”杨芸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之前有个大老板来着，是姓傅吧？看上去怪有钱的，你看你爸那狗样子，就差跪地上给人家舔鞋了。”

　　舔鞋…
　　林数对这个比喻有点排斥，抿着唇微微后仰。

　　“住院费都是他付的吧？”杨芸小声问道。
　　林数不太乐意说起傅值，只是点点头就算敷衍过去。

　　“花了不少…不过也该！我儿子为了救他死了的，花点钱我心里好受点，”杨芸自顾自的嘀咕着，嘀咕嘀咕她又开始生气，“谁让你救人的？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呢？大马路也敢上去拦？你怎么不想想你亲娘老子以后指望你养老呢！”

　　杨芸越说越气，抄起床上的衣裳架就要抽林数。
　　周析第一个反应过来，推着林数就往外跑，林数一脸懵逼被推出病房，周析笑着把门给关上：“行了数哥，你就别在这招阿姨烦了。我一会儿开车把阿姨送回去，要不你先去大院吧？”

　　女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几个小时前杨芸还气息奄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念叨自己，现在就生龙活虎拿着衣架要抽他。
　　果然得不到永远都他妈是好的。

　　林数眉头拧成疙瘩，准备去给杨芸办理出院手续。
　　结果这住院部大门还没走出去，楼梯口转了个弯就遇见了个熟人。

　　是傅值的白月光于声。
　　操，真他妈阴魂不散。

　　林数脚跟一转就要远离，结果却被人从后面拉住胳膊，抬手直接甩了个巴掌。

　　这一巴掌快准狠，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扇到林数脸上。

　　然而林数多年来街头巷尾打架斗殴，早就形成了自我防备的条件反射。
　　几乎是在他被抓住胳膊的那一瞬间，身体就立刻采取了保护措施。

　　于声的那一巴掌硬生生地被林数拦在空中。

　　“啪”的一声脆响。
　　林数捏着杨芸的病历本，直接抽在了于声的脸上。

　　好巧不巧，傅值正在此刻赶到，把林数打人的场景全看在眼里。

　　“呵…”林数为这种巧合冷笑一声。

　　“秋分，”傅值皱着眉头，“你…”
　　“少他妈废话，”林数把于声往傅值怀里就是一摔，后退半步看着面前两人，“带着你养的傻逼滚远点，不然老子让他原地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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