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孤瑛慧黛

　　宝钗听了笑道：“既要再兴诗社，少不得央了老太太把云儿接来，只要有她在，咱们才更热闹呢。”

　　惜春是铁了心要做姑子的，所以对这些吟诗作画之俗事都不甚上心，只点头说一切听姐姐们安排。

　　这时，迎春突然慢悠悠道：“说起诗社，我倒想起件正事儿来。今儿早上，凤姐姐那边收了张帖子，是工部尚书的次女程汝霜派人送来的，邀请荣、宁二府的姑娘们这月初十到她家赏菊作诗。我想着菊花诗是咱们之前就玩过的了，既有了经验，这次很该去露一手，姐妹们觉得如何？”说完，眼睛只管看看宝钗，又看看黛玉。

　　宝钗犹豫道：“好是好，但人家邀请的是荣、宁二府的姑娘，我和颦儿去不合适吧？”

　　迎春听了，果真犹豫起来。

　　这时，探春却在一旁挑眉道：“有什么不合适？她又没指定必须姓贾。我是觉得凡在咱们荣、宁二府住着的姑娘都有资格前去，她们还好意思撵咱们不成？”

　　宝钗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点头应下了。

　　谁知黛玉却摇头道：“你们去吧，我是真不能去。一则我有孝在身，二则这月初十我须去庙里进香——这是我们南边的规矩，父母新逝第一年，每隔三月去庙里祈福一次，我不能坏了规矩。”

　　“这样……”探春着实有些失望。本来嘛，这些姑娘里，能有资格为她们争夺诗魁的除了宝钗就是黛玉了。如今黛玉缺席，无疑失了一半的胜算。

　　可黛玉的这个理由又让人无法反驳，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不过你独自上山进香可要小心些，只管回了老太太多多派人给你就是。至于我们，只要有宝姐姐在，相信诗魁还是我们的。”

　　黛玉笑着点头道：“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若是诗魁旁落，我可是要罚你们的。”说完，自个儿倒先笑了。

　　众人听了这番激励，越发燃起熊熊斗志，相互逗趣了一回子，方手拉手到贾母处用晚饭。

　　彼时，宝玉也放了学，正在贾母处等候。只不过他全然不似往日般活泼好动讨人嫌，只管坐在贾母身边，双眼微肿，神情呆滞。及见了众人也只草草起身问了好，复又重新坐下，竟似木雕泥塑一般，与平日判若两人。

　　众人诧异起来，纷纷问道：“这是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一般？”

　　宝玉敷衍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灰尘迷了眼睛罢了，一会儿就好。”

　　众人半信半疑。探春犹不放心，将其拉到一边，小心问道：“是老爷问你的书了？”

　　宝玉摇摇头，拿眼冷冷扫了黛玉的背影一眼，仍旧淡淡道：“并无，真的只是灰尘迷了眼睛。”

　　探春皱眉，不悦道：“不想说就罢了，少拿这些唬弄人。”说完，回到座上，也就不再理会。

　　这时，已有丫鬟过来摆饭，趁这个空档儿，凤姐便把这月初十要去工部尚书家赴菊花诗会的事同贾母说了。

　　贾母笑道：“倒是个有趣儿的玩法儿，还能多认识几个闺阁中的好姐妹，我是双手赞成的。只可惜你林妹妹有孝在身不能去。”

　　众人点头，很是表示惋惜。黛玉也趁机把要去庙里进香祈福的事同贾母说了，又请示道：“依老太太的意思，可去哪个庙合适呢？”

　　贾母思量了一阵，道：“既是给你父母进香，府里的家庙自然是不能去的。我琢磨着，只能去城北的空山寺了。一则，那里是专供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进香之处，来往香客皆是有头有脸之人，相对更安全一些；二则，路途也近，来回大半天的功夫尽够了。”

　　惜春听了，不无羡慕道：“我也想去。不如我不去那什么菊花诗会了，让我跟林姐姐结个伴去进香吧，免得她一人孤单。”

　　贾母刚想说话，探春便不悦道：“人家尚书府好容易办场诗会，又好意邀请了咱们府的姑娘，你还推三阻四的，岂不让人误会咱们没诚意结交？”

　　“可我真不想去，我又不会做诗，没的耽误功夫！”惜春不满道。

　　“好了，别说了，哪怕回来后你去进十次香呢我都不管，但这次你必须去，除非你不是贾家的姑娘。”探春生硬道。

　　惜春红了眼圈，气哼哼地扭过了头。

　　贾母笑着将惜春拉至身边，安慰道：“你三姐姐说得是，姑娘大了总要出去历练历练，顺便也长些见识。再说了，进香又不急在这一时，等下次你林姐姐再去时我一准儿答应你跟去。”

　　惜春无奈，只得撅着嘴答应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宝玉突然道：“下月初十我也不用上学，不如我护送林妹妹去进香吧。顺带着，我也去许个愿，祈求佛祖保佑我将来能蟾宫折桂一举得名。如何？”

　　众人一听宝玉居然许这个愿，皆是又惊又喜。尤其是贾母，喜得一把拉他至怀里，笑道：“老天爷，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的宝玉居然知道求学上进了？阿弥陀佛，佛祖显灵了，这个香是非进不可了。”

　　探春却在一旁冷静道：“二哥哥要上进了，自然是好事。但那一日却不行，别忘了我们姐妹去尚书府，没个兄弟带引可不行，难不成让我们姐妹两眼一黑地去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荣、宁二府没有男爷们呢！”

　　众人听了，也都称是，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这时，黛玉在一旁不紧不慢道：“三妹妹说得是，我去进香事小，不用劳动别人护送，不过多叫几个小厮护送就是。至于宝哥哥，还是去护送姐妹们去尚书府最为妥当，免得让人家笑话咱们失仪，姐妹们脸上也无光。”

　　贾母听了点头道：“林丫头说得对。既如此，宝玉就跟你们姐妹同往尚书府。至于林丫头去进香，我自会派琏儿跟着。等这事儿过去，我再安排宝玉和惜丫头一块儿去进香，你们觉得可好？”

　　惜春自然不好再争辩，可宝玉听了，却是老大的不情愿。可不情愿又如何，连黛玉都主动拒绝了，他又有什么理由赖着她呢？于是颇为怨恨地瞥了黛玉一眼。

　　可黛玉却一脸漠然，根本不往这边看，宝玉心里越发不受用起来，索性也不再坚持，只赌气道一切听老太太安排。

　　一时商议完毕，大家用罢晚饭，众人皆告辞出来，唯有宝玉被贾母留下了。

　　“说吧，今儿到底犯了什么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有，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贾母皱着眉头问。

　　宝玉勉强陪笑道：“并没有事，只是眼睛被尘土迷了……”

　　“胡说！”贾母喝斥道，“你这眼睛肿得桃儿似的，分明是哭过了。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真切了是不是？还有，以往你心里再不痛快，一见你林妹妹也就好了；可今儿你们俩久别重逢却别别扭扭互不理睬，哪个瞧不出来？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怎么了？是吵架了，还是她得罪你了？”

　　宝玉一听慌了，忙摆手道：“老太太误会了，林妹妹才回来，话还没同我说几句呢，又怎会得罪我？我……我只是觉得她这次回来不同以往了，大概是长大了的缘故，总觉得没有以前亲近了……”

　　贾母一听，心下了然，不由点头道：“我的两个玉儿都长大了，知道分寸了。——其实就算你不这样以为，我这个当祖母的也正想提醒你，日后若没有要紧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你妹妹为好。毕竟她也一年大似一年，整日被你缠来缠去的，她也不自在！”

　　“你呢，也到了该上进的年纪，每日按时读书，闲了多和哥哥兄弟们走动，学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才是正经。而你林妹妹，也要多把精力放在女红女德上，免得将来出了门子被婆家笑话。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宝玉张了张嘴，似有不甘，但又无理可辩，只得扭过头去，将一腔怨恨逼了回去。

　　贾母见他这副样子，到底还是不放心，便问跟宝玉的人在哪里。袭人、晴雯皆站了出来。

　　贾母命令道：“袭人留下，其余人等随你家二爷回去。回去之后别让他乱跑，早些歇着吧。”

　　晴雯等答应一声，自护着宝玉去了。

　　宝玉一走，袭人便被贾母叫到跟前，细细地问了宝玉今儿与黛玉的事。袭人惭愧道：“二爷今儿天不亮就到林姑娘那边去了，我们原想跟着的，可他硬把我们撵了回来，说时辰还早，我们去得人多乱哄哄恐惹恼了林姑娘。所以，我们几个大丫鬟就都没跟着，只让两个小丫鬟跟着去。后来二爷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问小丫头们也都说不知道，问二爷也不说，只知道闷声流泪，这一整天也没好好用饭。”

　　贾母听了，沉默半晌，方道：“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们打小就同吃同住过分亲密。如今大了，倒是个麻烦。——不过瞧今儿林丫头的行事，倒还算个懂事的，就是苦了我的宝玉，该着实难过一阵子了。不过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等痛过之后就看开了。”

　　说完，又叮嘱袭人道：“你回去后好好替我盯着宝玉，但凡他下学就不要让他在园子里乱转，我也会叮嘱琏儿、珍儿他们，但凡外面有应酬，就把宝玉叫上，哪怕吃些酒耍些乐我也暂不拦着，只不要过分就好。去吧！”

　　袭人急忙答应着，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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