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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大修)
“咳咳……”窗外响过了一声闷雷。我轻咳着,转眼看着窗外的天色。这连日的雨,下得密集着得很,也不得个闲,落得着天气也总是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压抑。
看着面前熬着中药的陶罐,那药气溢了出来,透着涩涩的苦。我揭开了药罐子,那药汤依着要求,熬成了七分。咬了咬牙,我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虽然这方子已经吃了快半年,可每次闻见那味道,我还是觉得难受。
手里清洗着盛药的小碗,我转过身去,把熬药用的陶罐放进头顶的橱柜里,却因为连日来的潮湿,踮着的脚尖没有站稳,身子倏地失了衡,手里的罐子一下便打了下来。
“啪——”落地的一个脆响。我微怔着,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忽然有些发慌,额头微微出汗。
听见了这边的声响,胤祯从一边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急急地便走近我身边,看着一地的碎片,抬眼又见了我的慌神,紧声问:“怎么了?有没有伤着?”他轻握着我的肩膀,见我不说话的样子,眉头紧了紧,转而覆上我的脸颊,更是皱眉,“你的脸怎么这么凉?”
感受着他带来的温热,我回过了神来,转眼对上他的眸子,轻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心,“没事,有点……有点吓着了。”说着,我移开了闪烁着的视线,蹲下身去,捡着摔烂的陶罐,惋惜道:“只是可惜了这罐子,都用了好久了。”
他见我蹲身的模样,轻叹着,伸手将我扶起,只说了句“我来”,便自己低了身去,伸手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他将这碎罐扔到了一边的框子里,转过眼来,看着我,淡淡道:“摔了也好。这药罐子摔碎了,病就没了。”
失笑着,我轻点了点头,“好好,改明儿我把这些东西全给摔了。”笑说着,转眼,却见着他隐隐认真的模样,我微微一怔,心里更是酸楚,却不敢让他看了出来,忙定了定心,只牵着他,慢慢地向外走。
他反手牵住了我,指尖摩挲着我微凉的手心,微皱着眉,道:“你说这个方子是何太医新开给你的,可以往的那个药方都已经吃了十几年了,为什么突然要改?”他低声问着,语气里,明显有了疑惑。
屋外,雨声方歇。似是不经意的侧过眼,我跨出了门槛外,躲着他目光,扯笑回答:“嗐,有谁的方子是一吃吃一辈子的?跟着身子的状况改改,不也是常事么?”缓步到了院落里,他扶我坐好,自己却不动,只是低着眼,静静地看我。我见他的眼里,透露着的正色,显然仍是存着疑惑,轻笑着,忙拉了拉他的衣摆,央着他坐下,“你就别担心了,这半年,你不也说我身子似是好些了。总也不犯晕失神了不是?”
他被我拉着坐在身旁,只看着我,皱着的眉头还是不展。我见他仍是思虑的模样,心里看着难受,同样也是害怕,只得急着转移了话题,看着他手上的纸张,问:“这是什么?”
转眼,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胤祯低了低眼,手里摸着的纸张轻压了压,看了我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他缓了缓神,终究还是微笑了开来,拿着它,抬手在我面前一扬,“这个?这是等会要让人呈上去给大皇帝的。”
“嗯?”微皱了皱眉,我看着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满心地疑惑,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只见那上头潦草地写道:“仰首我欲问苍君,祸淫福善恐未真。豫让忧死徒吞炭,秦桧善终究何因。无赖刘邦主未央,英雄项羽垓下刎。自来豪杰空扼腕,嗟吁陵岗掩寸心。”
读罢,我失笑地看着他一脸兴奋得模样,强忍着自己的笑意,看着他,问:“这是今天你要让人给呈上去折子?”
他微一扬脸,嘴角掖着一抹笑意,道:“正是。”
我禁不住自己的笑意,脑子里想象着那个画面,摇头道:“那他不气死才怪。”话音刚落,我这才发现自己言语不当,忙着住口,转眼警惕地看着四周,怕外头那些侍卫把这话给听了去。
他看着我小心的模样,耸了耸肩,想来并未将那门口的侍卫放在心上。他折好了手上的笺子,一副等着看戏的神色,忍不住笑道:“我还真想亲眼看看,等会他瞧见这份奏折时,是个什么神色。”
我看着他,轻笑着摇头,叹道:“你也真是的,何苦存心去气他?”他这一首诗作,将雍正比作那无赖刘邦,把自己比作大英雄项羽,说他这个英雄现在在“空扼腕”哩!那诗句里,言语直白,表达露骨,明明显显,就是要气他四哥来着!
他轻哼了一声,像是满心不服,可听那口气,却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份孩子心性,一点不是激愤的模样,“谁让他在前日发还回来的折子上,说我‘言语不畅,语法有误’?隔日我又写折子给他,只说‘吾之才学,系由先皇亲认’,谁知他又给下朱批,还让人带了本粗浅的语法书来,让我重新回去研读。叫他先气的我!”
忍不住轻笑了开来。我一脸佩服地点着头,听着他们言语间隐隐带着的玩笑意味,心里微动,侧过脸,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胤祯。
其实,自从那日在养心殿里,他们彼此都说开了之后,那些所谓的“恨意”,也都渐渐消散了吧?
听着他们兄弟之间,一来一往的俏皮话。明明两个人都已经原谅的对方,可彼此却又都执意着,没人肯先走下那一步来,就这样互相气着。或者,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式吧。又或者,他们是从这“气”里,又重新找回了原本就该有的情谊。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淡淡的安静里,屋檐上,落下滴答着的细雨。
潮湿着的空气,吹来一阵阵寒风。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眉头微微一皱。
我转过眼去,看着身旁的胤祯,轻笑着,柔声道:“胤祯,我饿了,你去煮点东西给我吃,好不好?我今天想吃你煮的。”
闻言,抬眼看了看天色。胤祯转过眼来,看着我满是期待的模样,微笑着,轻点了点头,“好,可要是煮不好,你可别怪我。”他笑说着,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弄好了我叫你。”
“嗯。”我淡淡地笑着,看着他转身进了屋,一直攒着的手心,这才松了开来,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半跌在椅子下,我伸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咬着牙,挺着那如绞的腹痛。身上一阵阵的痛楚袭来,一层层冷汗,密布在额头。我心里数着,一直想,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会过去了。只是这痛苦却越来越大,时间也越来越久,到如今,早已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那一日,在宁寿宫前昏厥后,雍正让太医院的人给我诊治。一直照看着我的何太医替我诊了脉,却只是叹气,半晌,没有言语。他给我开了药方,那方子治的,是我一直都有的心悸,可却是换了一副药材,从原本的温和,转成微烈。那药方里的天麻牛黄,吃完了,便会像现在这样,腹痛如绞,却也只有如此,才能压着我的病情。至于其它的,正如他所说,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六月,冗夏。
我站在一旁,拿着扇子,轻笑着替面前蹲着的胤祯扇风。他穿着一件褐色的纱绸,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木板和铁锤,一阵的敲敲打打。我拿起衣服间的帕子,替他轻拭着脸上的汗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莞尔着,满是期待。
“好了,大功告成!”笑说着,他站起身来,手上一拍,除着他那满身的灰屑,脸上却是欢腾。他转眼看着我,伸手拉了拉身旁刚刚做好的秋千,看着我,浅浅笑道:“以后你就不会闷了。”
转眼,我笑看着他身后的秋千架。那架子上,缠着我们从山上折来的鲜花,一朵一朵,缠绕着做成花藤,连接粗绳。我坐在上头,双手扶着绳子,侧过眼,满脸的兴奋,对着胤祯道:“快啊,你来推我!”
他笑望着我,站在我的身后,一手握着花藤,一手扶在我的背上,浅笑着,只说了声“坐好”,手臂将藤蔓往后轻拉,微一用力,秋千便就携着清风,一同在半空里轻荡。
迎面而来的微风,温柔地拂过脸颊。额前的碎发,顺着风儿,自由地散在耳后。
“啊——”肆无忌惮地欢笑着,我抓着绳子,一次又一次地荡起,眼前的风景,一闪一闪的,接连放映,好似星辰一般。
“再高点!”轻快着,裙摆在柔风里飞扬。我放肆地笑着,看着墙外高高的山峦,隐约里,眼前的一切,莫名地蒙上了一层薄纱,带着淡淡的神秘。那连绵着的高山,不知为何,似是渐渐染上了夕阳,透着霞光的红。院子里的花,轻旋着,飞舞着落下,就像一只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面前的虚无,在眼里失了影像。握着藤蔓的手,渐渐地松下。
随着荡起的秋千,我身子一轻,就这样失了撑力地飞了出去。耳边是谁惊恐的叫喊。眼前的一切,溶解在黑暗里,世界,消失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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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暄,晓暄……”
耳旁几声无措的叫喊。我渐渐睁开了眼来,眼前模糊着,似乎是一个人影,可我却看不真切,只觉得他熟悉的声音,晃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舍不得不醒。
眼前慢慢清晰了过来。我愣然着,看着他难掩惊慌的面容,心里难受,却只能强着自己笑了笑,伸手覆上他的脸,“吓到你了……”我浅声说着,抚着他的脸,难忍着,暗暗低泣。
微弱的吸气声。他抬手覆上了我的手背,把我的手攒在了手心里,紧紧地攒着,低着眼,就这么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握着我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上,重重的压着,就像是害怕一松手,我就会不见了一般。
我反握着他的手掌,尽力地对他笑着,缓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只是晕了一下,没关系的。”
抬起眼来,他皱着眉,紧绷着自己的嘴角,久久都不说话。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我扶着坐起,靠在他的臂弯。
我侧过眼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门口一阵叩门声响。服侍着的下人抬步端进了汤药来。他接过了盘子里端着的药碗,递到我的面前,压着已经变了的声音,维持冷静着,低声道:“乖,喝药。”
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面前的药碗,抬起眼来,又见着他隐忍的双眸,抿着的唇线,渐渐松开。我扶着药碗,将这苦药全数喝了去,望着他深着的眸子,心下凄然。
再苦,也不及他的心苦。
他扶着我躺回了床上,掖了掖我的被角,轻抚着我的鬓发。他看着我,对我柔柔地笑着,可那笑里,却带着明显的涩意,掩不去眼角的那抹晶莹。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会好起来了,睡醒了就好……”他轻拍着我肩膀,淡淡地说着。那低声的喃喃,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嗯。”我轻应着,渐渐闭上了双眼,感受着他轻哄着我入睡,感受着他僵硬着的手掌,缓步走出屋外后的沉叹。
被子里死忍着的喘气声。我抓着身下的被褥,顶着那不断袭来的疼痛,蜷缩着,忍着不吭出声来。渐渐倒抽着的呼吸,那阵痛楚,酸涩在全身里,释着一寸寸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扩散。
门口的“吱呀”声,轻轻传来。胤祯跨进了门槛,轻掩上门,放下手里的饭菜。
“晓暄,起来吃点东西吧,吃了再睡。”他说着,手里整理着碗筷。什么时候,他也会做这些了——
“……好,你先吃,我等会……等会就来……”轻缓着的语调。我压着自己的颤抖,背对着他,浅声说着,努力平静着音色。
“可你已经……已经睡了两天了,不能再不吃东西……”紧着的拳头。他稍顿着,小心自己的用词,却又像是自己,也不愿承认那个事实。
我抓着被子,微掩着自己的头,不想让他瞧见我难受的模样。耳边听着他的话,我原本还要开口,可是咬着的嘴唇,却怎么也不敢松开来,害怕要是一松,就会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声响。
半晌,见我没有回答。胤祯起步走到了床边来,侧身坐下,伸手握上了我的肩膀,“晓暄,”手上的动作狠狠一僵,话还未说完,指尖却传来我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惊怔着,倏地拉开了我半蒙着的被子,将背着他的我翻了过来,只瞧见我密布着的冷汗,和不停抽痛着的模样。
“晓暄!”他惶然着,伸手将我抱进他的怀里,看着我疼痛的样子,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抓着我的臂弯,紧握着那不停地颤抖,看着我死咬的嘴唇,一直压抑着的言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来,“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么!”
他已经,知道了……
他失声的低吼,紧着的手心,搂着我蜷缩着的身子,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抱着我,让我抓着,靠着,直到这阵疼痛的消逝。我躺在他的胸前,平复着,渐渐缓回了气来。耳边隐隐的哽咽声,我抬起眼来,看着他红了的眼睛,手心握着,笑着流下泪来,“别哭,只疼这么一下,过去了,就好了……”伸手抹去了他的眼泪,我微笑着,抚着他的面庞,柔柔地看着他,正如往常一样。
依偎在他的怀里,我浅浅地看他,“胤祯……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六月初三……”他静静地答着,只是抱着我的手,越握越紧,紧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六月,初三……”心里默默地数着,我笑了笑,缓着声道:“不知道今年的七夕,我还能不能陪你一起过……”
“能,一定能!”他急声说着,就像是害怕我会不相信一般,双手搂紧了我,颤抖着,不断重复。
心里难言的黯然。我忍着鼻子里的酸涩,反身搂在了他的怀里,缩在他的臂弯,“胤祯,我不吃药了,不吃药了……好不好……好痛……”
难以做下的决定,他紧抱着我,重重地点着头,“好……”
眼泪流进他的温热里,我反搂着他,紧着的双手,不愿再放开。
“你别走,别走……”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永远都在这儿陪你……”
永远,在这里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时间,就像握在手里的薄沙,越是抓紧,它流的,却也越快。
每当我看着胤祯的时候,他好看的眉毛,轻轻地舒展着,带起眼里那抹柔和着的轻笑。他挺着的鼻子,高高的,就像山脊一样,□□卓然。他的嘴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牵着的,都是那抹柔柔的笑意,总是看着我,然后带起嘴角。
他背着我,上山去看日出,有时,就这么坐上一天,看着夕阳落入山头。我对他轻轻地笑着,他也笑眼对我,就像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病痛一样。他带我去看河里的游鱼,替我摘下熟了的红桃,他让我坐在他的面前,用画笔,绘下一幅幅的图画。
心里逐渐漫过的伤痛。我们之间的幸福,是那么多,却又那么少。多到我回望一生,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却又少到,只有为数不多的时光,可以一起度过……
睡梦里,我常常望着他的侧脸,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牵绊着我生命的人,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七月初七。
这天,天空,下起了绵绵的细雨。那雨儿,一丝一丝的,轻飘飘的落在人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痒。
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身旁高高的围墙,带着点点的昏黄。抬眼,看着落雨的天。似乎七月的这个日子里,总也是下着雨的。是否是老天,也在为那对不能相守的有情人哭泣……
端着满满的茶果,胤祯走了出来,蹲在了我的身前。他拨着我额前的碎发,轻别到耳后,对我淡淡地笑着。他捧着手里的茶果,递到我的身前,眼里,带着柔和的笑颜,“看,都是你爱吃的。今天是乞巧节,所以准你破戒。只是不能多吃,每样都只准碰一口。”
“……真是霸道。”渐渐失了的力气。我微皱了皱鼻子,扯着嘴角,轻笑着看他,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连这样的动作,也已吃力。我拿起一块糯色的茶糕,捏在手里,轻晃着,看着他道:“这里有这么多,那剩下的,要怎么办?”
他紧张着伸手,握着我就要垂下的指尖,那掌心的颤抖,落在我的心里,一点一点刺着我的心窝。他努力地牵笑着,把手里的糕点,放进了我的嘴里,却只是小小的一口,剩下的,却都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剩下的,我来帮你。”
他强笑地说着,一点一点,同我说着这些茶果的材料,做法。渐渐急促的呼吸,努力地平静在他的声色里,看着他,微笑着,却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渐渐湿润了的眸子,却还是依旧笑着,同我讲着这样那样的笑话,讲着每一年的过往。
他淡淡的眸子,星夜下,漫天的星斗,就像情人们的心愿,璀璨在天边。他握着我冰凉的手,来回的暖着,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转眼,看着满天闪耀的星辰。渐渐透不上气来的软弱,我轻笑着,靠在他的肩头,“胤祯,我们来许愿,好不好?”
“好。”点着头,他轻应着,轻抚着我的额头,听我静静的言说。
我压着自己的呼吸,合十了双手,望着那星辰满天,诚心许愿。他看着我,安静着,也不说话,只是同样望着那星辰,落下心愿。
“咳咳……”
凉夜,渐渐吹起了微风。我心里的话,还未说完,胸口的堵塞却涌了上来,压得我不能动弹。身旁的他,眉头紧皱,急着握住了我的双手,眼里的慌张,尽散夜空。
“晓暄……”
他压抑着的唤我,那恐惧着的音色,颤在我的心头。侧过眼去,我看着他的双眸。静夜下,他望着我的双眼,是这样的孤单,这样的寂寞,叫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离他远走……
墙外,枝桠微动。我侧眼去看,只见那抹藏着的亮色,身子微微一住。
“胤祯,我有点冷了,你帮我去拿件衣服,好不好……”
他微愣着,稍侧过眼,抿着的唇线,轻轻点头。
细雨,缥缈在屋外,随着清风袅动。伸手接下那一丝丝的微雨,我轻笑着,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安静的夜空。
“曾经,额娘对我说过……不管是胤祯还是胤禛,他们,都是额娘的命……是她的命……”
沉夜。坐在院落的后墙下,星月的稀疏,黯然了寂寞的墙头。
我靠在胤祯的肩上,微颤着的手指,拨开微湿的泥土。他亲手挖开一层一层的厚重,一下一下,沉沉地挖着,指尖附着满满的尘土。
雨夜,渐渐变得清楚。他握着我的手,一同将那幼苗,种入深土之中,然后一点一点地埋着,覆上厚厚的黄土。他隐忍着的泣声,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土里,深深地打进地下,沉痛了原本的颜色。
凄然地笑着,我覆上他的面容。他湿满的脸庞,带着难言的颤抖。他心里的恐惧,紧扣在我的指尖,让我不舍远走。
我凄笑地看他,泪水,从眼睑滑落。转眼看着地上的泥土,那葱绿的幼苗,轻颤在夜色之中。
“胤祯,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蜷缩着的颤抖,我含泪看着他的双眸。他的好,他的笑,他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这么的难舍——
“……好……你说……”盈满了眼泪的双手。他握着我,双眼深埋着我的温热。
心里狠狠疼着,我感受着他恐惧地战抖,“你还记得吗,我们的孩子,每个人都有一颗树。而这棵树,就当是为我……”伸手轻抚着指尖的泥土,忍着的泪珠,我握着他的手,给他生的渴求,“答应我,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这棵树……看着它慢慢长大、慢慢繁盛,就当是我一样,直到它变得参天,直到它变成古木……”
“不!我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猛地打断了我的话,他紧搂住我的肩膀,急切地摇头。
心底剧烈的颤抖。我紧紧地抓着他,放不下对他的牵挂,“……胤祯,你答应我……答应我……”
“轰——”忽的一声惊雷闪过。无力的双手,缓缓地下落。胤祯猛地一颤,一下子握住了我的双手,紧攒着,像是永远不会放松。
“胤祯……我累了,我想睡了……”
“不准,我不准你睡!不准!”他急急地说着,颤抖的双手,甚至握不住我的软弱。
渐要瞑去的双眸,感受着他的无助,重新睁来。我侧着眼看他,抚着他惊慌的面容。
我望着他,凄然地笑着,静静趟着的泪水,逐渐汹涌,“人家都说……死在夫前一枝花,我也算应上这话了,对不对……”
“你乱说!我从没听过,从来没有听过……”他用力地抓着我的双手,伸手将我扣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我不准你走,不准你走!要是你走了,我也陪你一起!”
“……不,不行……”周围渐渐远去的声色,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的颤抖。虚弱的音色,打在这雷雨里,如蚊微弱,“如果你走了,那么你也希望,我放弃自己的命么……你忘了,你刚才答应了我什么……”
“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电光霹雳而过的夜空,天上,又是一个惊雷响过。暴雨,随着天边划过的厉光,倾泻而落。
“胤祯,乞巧节,过了没有……我答应了你,要陪你一起过……”
“没有!还没过!还没过!”他慌乱的回答着,埋首在我的脖颈里,那一股股的温热,落在我心里,打得我好疼。
转眼望着漆黑的夜色,涣散的双眼,渐渐失了最后的神色,“你……你骗我,我已经会看时辰了……子时已经过了……过了……胤祯……我好累……好累啊……”
“不对……还没过……是你看错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学懂过……还没有……”湿满了泪水的面容。他笨拙着答我,浑身竟也战栗着,言语里的失措,带着满满地惧恐。
闪电,倏地划过夜空。眼前的一切,黑白倒映着。
我看着旋转的天空,心口的无力,伴着这雨水,就像要流失我所有的气力,所有的生命。泪水淹没在大雨之中。多想再一次覆上他的双眸,可是我不能……我已经不能……
“胤祯……好好活着……好……好……”
尚未说完的话语,覆在他背后的双手,忽的砸落。
……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
“苦乐同行,生死相依。”
“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一辈子!”
“你记住,不论如何,我都只有你一个妻子。你,木晓暄。”
……
“晓暄!”
耳边撕心裂肺的叫喊。这世间唯一眷恋着的音色,消失在暴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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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遍的感觉。。自己一直觉得不好。。所以返工修改了。。抱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