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

　　雍正八年。

　　冬去春来，和煦的春风，轻抚过三月的明媚，带起小河旁，一阵阵柳絮飞过。天的这一端，风轻云淡，时光轻踏在屋檐上头，和着流云的舒缓，飘逸着清晨的薄雾。

　　暖阳下，简单的院子里，一口小井，一棵大树，一张石桌，一片小池。那池子里的游鱼，摆动着灵活的身躯，在水里畅快的欢游，享受着池水的清凉。树荫下，森森地清风拂过，响着微微的声响。两个小女孩，踩着轻快的步子，拉着手，在大树下开怀地玩耍。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相似的面孔，扬起同样的弧度。她们欢笑着，掷着石子数跳着地上画出的小格，嬉闹着，自在不已。

　　“一只□□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两只□□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三只□□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

　　稚嫩的声色，在午后的小院里浅浅回荡。门口一阵“吱呀”声响，院子的门被谁推了开来。

　　两个女孩同时转眼望去，只见门口一个卓然着的人影，背着手，稍低着头，正微笑地看着面前两个俏皮的身影。

　　“阿牟其！”笑喊着，两个女孩飞快地跑了过去，分别奔向来人的两旁。轻笑着，那人微俯下身子，一下就把其中一个跑过来的女孩抱了起来，接着直起身来，转眼笑望着她，浅浅莞尔，“小萝。”

　　伴着风儿的声响。他轻喊着，伸手在女孩的鼻尖上一点，笑容宠溺。另一个女孩站在那人的身旁，抬首只见他浅笑着转眼的模样，撅着嘴不依道：“阿牟其偏心，只疼小萝，不疼小暧了！”说着，她“哼”了一声，原本抓着那人衣摆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鼓着小脸便转过了身去。

　　听着女孩童真的话语，来人轻笑了笑，宠爱地摇了摇头。他把怀抱里的小女孩放了下来，轻带着她，另一手手拉着站在一旁赌气的小姑娘，浅声问：“怎么，小暧对妹妹吃醋了？”他笑说着，可那个唤作小暧的女孩却还是不理，只是皱着鼻子站在一边。

　　见此，那人微微发出了丝讶然声响，似是有意而为。他轻笑了开来，站起身子，重新背过了手，转眼瞧着眼前，悠然着，只叹道：“唉，可惜了，原本今日阿牟其是特意来看小暧和小萝的，结果小暧却生气了。那算了，我走了。”说罢，那人也不多动作，背手便要离去，却不想忽的被什么牵绊了住，方才转身，脚步便就停下。只见原来是小暧别扭地又抓住了他的衣摆，却还是鼓着脸，不知如何言语。

　　失笑着，来人转过脸去，笑问：“还生气吗？”

　　小暧抬脸朝着那人吐了吐舌头，原本还要生气，却终究还是忍不住欢笑了开来。她拉着身旁的妹妹，俏皮地歪着头，对着那人道：“小暧早就知道阿牟其会来，所以一直和小萝在这儿等着呢！”她笑说着，转眼看了看身旁同样欢笑着的女孩，两人一同牵起了嘴角，这双生的默契，一时间倒让人分不清楚谁是何人了。

　　“怎么敢忘。”看着眼前两个女孩的调皮模样，来人忍俊不禁地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柔声问：“你们阿牟呢？”

　　“爷。”随着轻浅的声落，内院里的门打了开来，随着走出了一个清丽的身影。她淡淡地笑着，缓步走到了那人的身边。她低着头，看着两个欢快地笑着的女孩，抬眼，又看了看她们身旁那个经历了风霜，却仍旧俊逸的男子，嘴角微扬，浅浅低笑。

　　此人，正是怡亲王的嫡福晋，兆佳溶月。而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不是怡亲王允祥，又会是谁？

　　“语暧，馨萝——”

　　微微严肃着的声音，从里屋内缓缓传来。两个小女孩听见了屋里的声响，均是转过脸来，只看着站在屋门口的人影，灿烂地笑了开来，迎着跑了上去。

　　“额娘！”

　　轻快地跑着，两个小姑娘一下就撞进了我的怀里，一人抱着我一边儿，怎么都不肯撒手。我无语地看着这两个爱撒娇的小家伙，皱了皱鼻子，才不理她们这一套，一人赏了她们一个爆栗，“你们两个，就知道向你们阿牟其捣蛋！”

　　“我们哪儿有！”两个就连音调都是一致的声音，冲着我齐声回道。

　　看着面前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皱着小小的眉头，都是不服气的样子，我皱了皱鼻子，早就习惯了她们这种让人错觉的分神本领，才不去理她们，只抬起脸来，笑眼看着朝着院子里的允祥，喊：“十三哥。”

　　熟悉着的音色，在小院里，静静地回响。他同样地笑眼看我，身后森动着的树木，在微风里，发出浅浅的响声。

　　“晓暄。”

　　一同坐在院子里，面前的一壶香茗，在开水的煮沸下，散着幽然的清香。我和允祥，同坐在一张桌前，不远处，溶月正陪着语暧和馨萝，在一旁玩闹着，榕树下，笑意延绵。

　　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允祥轻轻莞尔，慰然道：“一晃眼，语暧和馨萝都已经五岁了。”

　　轻点着头，我看着她们自在玩耍的模样，心中怅然，“谁说不是呢？转眼，都已经是六载时光了……”

　　清风，飘荡在四周里，微抚着院落中宁静的风景。转眼看着墙外澄净的天色，默然着，眼神里，渐起回忆。

　　六年前，当我再一次睁开了双眼，西侧边，窗外隐约的光亮，让我疑惑着，这里是否是碧落黄泉。我恍惚着，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转眼环顾着四周，只瞧见满眼的陌生。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屋子，可却有着一个熟悉的人。

　　夕玥。

　　“你总算醒了。”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口气。她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似是终于放下了心。

　　愣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侧眼，我看着她隐隐涌动着情绪的面容，一时间，这所有的一切，似幻似真，让我辨不出真假。

　　她静静地看我，眼眶微红，只见我怔愣着，半晌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指尖握住了我的双手，“别怕，也别慌。这不是梦，你……并没有死。”

　　奇异、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她的口中，慢慢道出。抬起手来，在空中试探着虚握，那左腕的指尖，轻轻地颤抖，告诉了我一切的真实。

　　我，还没有死。

　　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哽咽，“我还以为你会醒不过来了……对不起，我还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这么做了……”

　　惘然地看着她低着的神色，我迷茫着，听着她细细言说。

　　“雍正二年，七月初八。这就是历史上，完颜沐萱该走的时候。”微抿着的唇线，她看着我，眼里正色。她紧着我的双手，正如当初，她攒紧了自己的掌心，做下这个抉择，“从你离开紫禁城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究竟如何，才能让你活着。你我早都不是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了，为什么要按着她们的命运生活？历史，不是早就注定好的结果，现世的我们如何去做，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因为你和我，早已存在历史之中。”

　　宁和着的音色里，隐隐地，却有一丝不肯向命运屈服的坚毅。她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浅声道：“那一天，我买通了守着你们的那些侍卫，只说念着旧情，有一碗治心悸的汤药，让他们换了去，于你试试。就是喝了那碗补汤，这才造成了你那一日的假死。”

　　“假死？”我惶然道。

　　她点了点头，“是。吃了那种药，会让你觉得心口无力，一下子喘不过气来，造成脉搏暂时的停止，但其实你并没有死。至于原理是什么，我也并不清楚。可我也害怕，万一……万一你醒不过来……所以，当时才没有和你说。”顿了顿，她渐渐低下了神色，嘴角忽而溢出一丝涩笑，声色转低，“说起那个药，还是当年出嫁之时，二哥给我的……”

　　最后的那句话语，我并没有听清。耳畔一直回响着夕玥的言语，那个夜里的大雨滂沱，交错着胤祯悲痛的脸，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一下子揪起我的心。

　　“回去，我要回去！你帮我回去！”

　　在那之后，我们想了很多的办法，想要再回到汤山景陵去，可就凭着我们两个人，这事情实在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原本夕玥就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并未想得如何周全，一心只希望先把我救出来。本来能将我从景陵里带出来，就已经是个奇迹。而就在这时，我发现我竟然怀孕了。

　　那时候，我和夕玥再也没了别的办法，我们不能找任何的人帮忙，甚至不敢去找京城里的大夫。光靠夕玥一个人，根本顾不了这样子状况的我。思来想去，我们唯一能找的人，就是允祥，却不想这样一去，就待了整整六年……

　　曾经，我也问过夕玥，问她究竟是如何将我从景陵里、甚至是从棺木中带了出来，是如何能轻易让门口的侍卫换下我的汤药，又是如何，能够瞒过众人之眼，甚至瞒过胤祯。据我所知，当时三屯营副将赵国瑛，已派千总一员，带兵马二十名安插方圆，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可每一次，当我问起时，她都只是淡笑着，然后沉默不语，而她看着我的眼神，也似乎总是越过了我，渐渐变得辽远。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就在那样的寒冬里，夕玥去了。听允祥说，那一日，听说夕玥病危，雍正急忙便从从宫中赶去了圆明园看她，之后又匆匆地赶了回去，给礼部下了一道上谕，晋封她为皇贵妃，接着回到了圆明园里。可夕玥，却没有等到那一道加封，没有等到他的归来，也没有见到他最后的一面，便这样去了。听说，那一晚，雍正把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一个人待在夕玥的身边，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就这样，陪了她整整一夜，直到天色转明。

　　常常，我总是看着窗外的天。那一抹抹的澄净，蓝得那么干净，美好，却为什么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样平和着的幸福，却永远触手难及。

　　那一天，当我听到夕玥离开的消息时，我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一个人站在了墙边，安静地望着那圆明园的方向，脑海里，交错着和夕玥在这里相遇后的一切。

　　她的善感，她的苦涩，她的眼里，那一直带着的淡淡的愁绪和萧索，还有渐渐透出的绝望和希冀。是不是从嫁给雍正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一生的结局。明晰如她，就连我离去的日子，她都记得这样清楚，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

　　可她，却没有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三子一女，尽皆殇亡。她的嘴角，那时常牵起的苦，在提起孩子时，她温柔却又隐痛的神色。凛冽的风中，眼眶里盈着静静的泪珠。我看着那高墙外，圆明园的隅景。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罢。这一生，她活得实在是太苦，太苦……

　　指尖摩挲在微凉的手掌之中。我苦笑着，看着语暧和馨萝，那眉目之间和谁隐隐相似的神色，嘴边不由得溢出一丝轻叹，“又是一年了……”

　　细细的一声叹息，在微风里浮动。允祥侧过脸来，看着我晃然的神色，唇线稍抿，却也不知该如何诉说。他看着我，微叹着，只是淡淡道：“日月如流，又岂是你我凡人所能强留？宽心吧，你忘了你自己曾决意了什么？”

　　看着他，宛然一笑。我道：“没忘，我一直都记着。”我一直都记着，记着要努力地保重自己的身体，努力地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和胤祯重聚的那一天。

　　他微牵了牵嘴角，轻点着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你们的缘分，尚未极尽，否则如今你也再难与我同坐一方小景。这样难走的一条路，你都走了过来，只要你们各自安好，还怕没有相聚的一日？”

　　耳边是他鼓励着我的话语。看着面前的允祥那认真着的神色，眼里微微有些湿润。我抿了抿唇，道：“谢谢你，十三哥。”

　　听着我哽咽着的话，他微微一愣，忽而却又笑了起来，一如往常一般，柔和如风。

　　那一年，当我来找他的时候，他见到我，先是错愕，耳里听着我半真半隐的情况，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小心地安排好一切。要不是之后他不方便自己照顾我，却又不放心找来别人，就连溶月，他都不曾打算告诉。

　　他让我住在王府后独立着的别院里，找来了大夫，还让他从此专职府中。那时，我怀着语暧和馨萝，身子却不稳，只能一直卧在床上调养，可等到了七个月时，孩子还是早产了。两个孩子出生以后，因为双生，我原本就不怠的身体，更是孱弱。两个孩子又因为早产，身子也一直不好，要不是他和溶月的悉心照顾，恐怕我和孩子，都很难度过这一险关。

　　他拍了拍我的手，也没有多言，只是对着我浅浅一笑。我淡笑着回应，转念却又想到了如今孤独一人的胤祯，心里酸楚。

　　“可他能好好地么？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保重自己……”

　　心底苦楚着，脑海中浮现出胤祯痛哭着的脸。听说，在我“死”后的一个月，胤祯命木匠造了两座金塔，系做安放骨灰之用，一个给我，另一个留给他自己。可雍正却派人取走了这两座金塔，拿走了他最后一点念想……就在当晚，胤祯在点灯之后狂哭不止，山林振动，声色凄凄。他该是忍了多久，压抑了多久，又该是如何的伤心，如何的寂寞……

　　轻叹着，允祥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世事变幻，时遇难料。这么些年，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没了，我也总不愿去细想，这究竟是谁的过错。或者，我们大家都没有错，八哥没错，九哥没错，十四也没错，还有皇上……”苦笑着，他抬首望着晴云碧天，“怪就怪，皇阿玛对我们那样的栽培，让谁也不肯屈居人下。”

　　听着他黯然着的话，我看着他淡色的眸子，和那眉目之间明显的苍老，心中顿时悲怆。

　　雍正四年，一连串的事情，接连而发。那一年，雍正先是下旨，革去了钰琳的“福晋”，将她休回外家，之后更是……更是要她自尽，焚尸扬灰。同年，八月二十七。允禟因腹泄卒于保定，生辰，竟也是死忌。未几，九月初八，允禩因呕病，卒于监所之中。瞬息之间，八哥、九哥、还有钰琳，竟就这么相继的去了。而钰琳……钰琳，她那样倔强的性子，那样要强的一个人，还有她对八哥的情义。不用等着雍正的旨意，她一把火，烧光了府邸，烧光了所有的一切，也烧尽了自己。而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

　　何尝不是呢？正如允祥所说，他们，真的都太优秀，太骄傲，不管是谁，都无法忍受自己居于人下。他们都有抱负，有理想，所以才更加忍受不了，如今这样的残破。

　　而今，如此，谁说又不是个解脱……

　　看着我怅然的模样，允祥敛了敛神，伸手递了一杯茶，劝慰道：“是我的不是了。人老了，说话也胡乱了。这都是我们几个之间的事，要闹要横，今生总也是注定了的。一世人，几兄弟。大家都执拗了一辈子，今昔如何改得？或者也只有如今这般，等到百年相见，才能真正的释怀罢。”顿了顿，他看着我，又道：“你也不要担心。我想，皇上，总还是顾着同胞之谊的。这点，你也应该明白。不论他对其他兄弟如何，对十四，总还是存有一分牵念。当年诸王奏请将十四与八哥、九哥同罪，他却只说他是被八哥所愚。后来八哥身故，他旨下问及，谕十四是否往看，还说‘若欲同死，悉听尔意’。这样的一句话，进了是死，退了便是承认自己是个怯夫！十四如何忍得？虽然表面上，皇上转述了十四的回奏，说是‘向来为阿其那所愚，不愿前看’，可十四真正的折子上，言语是如何的激愤，对那所谓‘同死’，又是怎样的态度，我都是清楚。或者所有的人，都觉得皇上变了，可至少对于十四，我明白，他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四哥。来日方长，相信我，我总会找到办法，让你和十四可以重聚。”

　　手里紧握着茶杯，听着他沉吟着的话。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感激。这么些年，除了对我悉心的照料，允祥也一直都想着法子，要帮我回到胤祯的身边去。原本那时还在汤山的时候，胤祯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多界限，范围也更广些，或许送我进去还能容易。可那时，我有了孩子，根本没有办法再一次一路颠簸地去汤山，等孩子出生了，又因为身体，不争气地在床上躺了一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如今，胤祯被转囚在景山的寿皇殿，那紫禁城中，我又如何能进得？更何况还带着语暧和馨萝——

　　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风光，只见溶月，正站在浅池之旁，淡淡的笑着，宛若清扬。

　　莞然一笑，允祥静静地看着溶月，嘴角牵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佛语箴言，自是有理。可若非经历了如此的痛楚，如何能感受到这世间的快乐？就算是要伤身彻骨，世间痴人，又有多少，甘之如饴。”

　　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轻笑着，看着面前宛然着的溶月，还有允祥眼中的那抹温和。想来，他们二人，亦是经历了许多的苦难，而直到如今，依旧携手相伴。一生之中，若是能像他们一般，如此的相伴，就算是苦，也是心甘。

　　“额娘！阿牟其！”清风里，两个小小的身影奔着跑了过来。我张开手，由着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就站在我的身前。拿起帕子替她们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我失笑着，看着她们道：“累了吧？早晨和你们阿牟在里屋时，就听见你们在外头玩闹。”转眼看着一旁的溶月，我轻轻一笑，看着她也是颔首。

　　嘻嘻的笑着。转眼看着坐在一边的允祥，语暧跑了过去，倏地就拉住了允祥的手。都说小女儿更会粘人些，可是语暧和馨萝却不知怎的就是反了过来，反而是姐姐语暧更调皮缠人，妹妹馨萝更温顺一些。

　　甜甜的笑着，看着面前的允祥，语暧道：“阿牟其，今日是小暧和小萝的生辰，我和小萝想向阿牟其讨一个礼物！”

　　“哦？”摸着语暧的头，允祥稍侧过脸，转眼看了看一旁的馨萝，笑着对她们慈爱道：“那小暧和小萝，想要什么礼物？”

　　对视了一眼，两个孩子狡黠地笑着，转过脸来，悄看了我一眼，侧脸齐声对着允祥道：“我们想听阿牟其吹箫！”

　　一愣，允祥微怔着，看着面前满是期待的语暧和馨萝，一时间没了言语。我看着坐在面前的允祥，心里的期待，渐渐放大。

　　“可以吗，阿牟其？”一人抓住了允祥一边的衣摆，语暧和馨萝笑说着，满是小女孩撒娇的俏皮口气。允祥揉了揉她们的头，柔和的笑着，只是神色里，还是微微有些犹豫。

　　早前便同语暧和馨萝商量好的法子，如今已经成了一半儿。见着他的样子，我抿了抿唇，同样满脸期待地道：“十三哥，我也想听。我想，嫂子也是。”转眼看着一旁的溶月，只见她如水的眼波，低着眉，轻轻地笑着，渐渐走到允祥的身旁。

　　听了我的话，估计我的那点儿心思，允祥也已经猜出了几分。他失笑着，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只道了声“罢了”，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小林里，拔出了其中的一根水竹，粗细不过拇指大小。

　　微风，浮动着竹叶，散着淡淡的竹香。他随性地跨步而坐，从身上拿出了随身的短刀，就这样通起了内节，开口打花。

　　熟练却也生疏地开着竹节。他低着头，手上仔细着，不一会儿，那九节的洞箫，就已初见形状。他嘴角带着的轻笑，双手灵细着，仿佛在做着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一般。他指尖时不时轻转着的竹箫，那久违了的感觉，绽放在他浅笑着的眸子里，风姿卓绝，一如以往。

　　指尖微动着，他竖箫唇前。手指轻抚着箫身，他细细地摩挲着，眼神里很是怀念。几声没有规律，却仍旧悠远着的音色，他微顿了顿，似是太久没有碰过，一时间手指有些僵。他动了动手，轻舒了一口气，眼神悠远着，再次吹起竹箫。

　　悠扬着的声色，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萦绕。那深远着的音色，静静地回响，安静了风声鸟叫。他眉间舒展着的潇洒，手指微动，吹起悠扬的小调。那熟悉着的歌谣，浅唱着高山流水，天地间，唯念知音难找。

　　浅笑着，听着耳边共同的曲调。

　　《知音晓》，多久，有多久都没有听到……

　　眼里微微闪动着的泪光。溶月站在一旁，看着身前的允祥，渐渐出神，似是想起了从前的时光。语暧和馨萝坐在平地上，仰着脸，看着不停吹着洞箫的允祥，安静着，也渐失神。

　　轻笑着，嘴里合着淡淡的音调。我看着面前的允祥，这般的自在、逍遥，合着身后轻动着的竹叶，如真似幻。我静静地听着久违了的箫声，沉醉在这样的一片宁和里，却不知道，离别，即将来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