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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风起波2
殷珵把殷萝护在身后,手抖得不像话,心更是被攥紧了狠狠往下扯。
“阿萝,”他听见自己低声说,“一会儿你自己先跑,记得跑快点,哥晚点去找你。”
殷萝紧紧揪着他袖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要,我跟你一起嘛哥,我,我一个人害怕。”
殷珵叹了口气,眼见狼群越逼越近。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绿光的眼睛像来自地狱的森森鬼火。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掩躲之处。
领头的狼忽然引颈长嗥,紧接着它身后的狼群也嗥叫起来,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
殷珵一把拎起殷萝甩到邻近的一棵树上,殷萝一把抱住最粗壮的树干,对着下面喊:“哥,快上来!”
殷珵没顾得上分神看她:“你在上面待好,我寻思着这狼是见你细皮嫩肉想叼来尝尝。”
殷萝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狼群好像突然受了刺激,放弃了慢慢靠近,突然就朝殷珵猛扑过来。
殷珵一手抓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猎刀,一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带火的木棍,动作迅速把火棍挥向扑在最前面的头狼,另一手的猎刀紧随其上,狼腹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头狼凄厉地叫了声却没有后退。
周遭的狼闻到血腥气更加兴奋,眼里染上嗜血的光,若不是忌惮那根带火的木棍,怕是要前仆后继地扑上来了。殷珵无暇分神,手中的动作比思想快得多,朝着慢慢靠近的一只只狼砍去。
他砍得毫无章法,只是惯性挥舞手臂,两日的不眠不休,什么都没吃,他很快就精疲力尽,动作越来越迟缓。
“哥!后面!”树上的殷萝大声喊。
殷珵反应不及,脑子里想:这下完了。
千钧一发,他感觉胸前滚烫熨帖,是他放在前襟的那张纸条!
纸条从殷珵前襟飞出,化作一道金光护盾般把他包围起来,扑上来的狼全都被金光弹开。狼群愈发凶狠,不怕死般继续往上扑,无一例外,全都被弹开了。
头狼那双绿眼里映着金光,树上的殷萝分明从它脸上看到了恐惧,来自魂魄深处的肝胆俱战。它又是长嗥一声,狼群得到了指令,迅速撤退。
直到狼群退到再也看不见,金光这才缓缓消散,变回字条,字条也自动飘回殷珵的前襟内。殷珵瞬间瘫软,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沾着温热的狼血。
殷萝飞快跳下树,浑身发颤紧紧抱住他。
殷珵缓了好一会儿,劫后余生让他感觉很不真切。
“哥,你有没有受伤?”殷萝眼泪汪汪看着他。
“开玩笑?”殷珵恢复了嬉皮笑脸,仿佛刚刚面对的是一群无害的小兔子。“咕噜。”肚子猝不及防给了回应。
殷萝:“......”
“要不是没吃饭饿得慌,今晚能吃全狼宴!”
殷萝不想理他,转头去看火堆上的鱼,火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熄了,难怪狼群敢毫无顾忌地上前。
殷珵抬手抹了把脸上尚有余温的血污,把烤鱼取下来给殷萝,重新打上火。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已经是筋疲力尽,靠在树下大口喘着气。
“哥,你先吃。”殷萝把烤鱼递到他嘴边。
殷珵仿佛老早就在等这句话,飞快接过大口啃起来。
殷萝:......她是不是被骗了。
殷珵一人吃了大半,剩下一小块留给妹妹,还不忘嘱咐:“仔细鱼刺。”
殷萝看着骨架子上孤零零挂着的一小块鱼□□哭无泪,正欲发作就听到殷珵说:
“好了,我睡了,你守着。”他是倦极了,背靠大树就是鼾声起。
果然什么兄妹情深都是假的,让五岁的妹妹守夜,他怎么干得出来!殷萝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夏夜的虫鸣总是不知疲倦,喧得人心烦意乱。它们不需要思考如何过冬,因为它们活不过秋。可人是不同的,总要为了明天如何活着苦苦挣扎。来日未卜,近忧却是不断的,就比如,怎么在当下睡个好觉。
后半夜,殷萝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殷珵到底是没真睡死,身边有一点响动就醒了。
“行了,睡吧,我守着。”殷珵刚醒来声音哑得厉害。
“哥!你醒啦!”殷萝给吓得一激灵清醒,清亮的嗓音在夜里出奇地大。
有鸦鸟凄厉叫喊一声,扑腾翅膀从树冠上飞走。
殷珵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大半夜的你想吓死谁?我又不是诈尸。”
殷萝委委屈屈低下头,扯着他袖子小小声说:“哥,我错了,别丢下我。”
殷珵懒得看小丫头片子装模作样,看似凶狠实则轻柔地把她头往下摁:“再不睡天都亮了。”
又一个天明。
殷珵摘了些果子果腹,牵着妹妹带上纸条上路了。
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了约莫有五六日,兄妹俩远远看见一个城镇,名唤榆林。那便是外祖家了。
再走下去天就黑了,他们这一身狼狈也不适合投亲。城外有一处农家,殷珵牵着殷萝敲开了农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大娘,衣裳洗得褪色发了白,但是看着干净爽利。
“小娃娃,你们有什么事?”大娘见是两个小孩不由诧异。
“大娘,我们兄妹俩投亲路过此处,能不能向您讨口水喝?”殷珵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
大娘看两个孩子衣衫褴褛,脸上也不见干净,眼睛却是清亮得很,顿时心生怜意赶忙让他们进院子。
这农家小院里有不少家禽,还有一小片菜地,种着绿油油的小青菜,长势喜人。
大娘让他俩坐在院里的木桌前,进屋给他们盛水。
很粗糙的灰陶碗,水却是清冽极了,一碗水下去,殷珵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得到了洗润。
大娘开始拉着兄妹俩唠嗑:“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到了这地方,爹娘呢?”
殷珵低下头:“我们爹娘......”
话没说完突然殷萝就哭了起来,哭得小小声委屈屈的。
殷萝随了阿娘,自小生得白,长得也水灵。从前街坊邻居们总说阿萝不像是村里的土娃娃,倒像城里贵人家的娇小姐。阿萝这一哭,娇娇怯怯的,让人心生怜爱。
要不是殷珵了解自己这五岁的幼妹,还真给唬住了。
殷珵没上当,别人就不一定了。
大娘已经心疼地把殷萝揽进怀里,小声哄着:“哎呦女娃娃可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殷萝偎在大娘怀里,竟还咳了起来。那种强忍着,又难以抑制的咳。
殷珵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殷萝边咳边哭,抽抽搭搭地说:“我和哥哥家里遭了难,爹娘,爹娘都没了,咳咳咳,我又有重病,哥哥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来此处投奔远亲,咳咳咳,可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兄妹可上哪去寻呀,咳咳......”
这一番陈情把大娘心疼得不行,大娘把兄妹俩留下来用饭,还给他们换上她孙子的干净衣裳。
对此殷珵只能默默在心里给妹妹竖起大拇指。好几天没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他险些热泪盈眶。
饭后大娘把他们留下歇一晚,说是外头黑灯瞎火的两个小娃娃不安全,要赶路明日一早再走。
踏实躺在床上的殷珵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白蒲村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没有那场天雷,没有一片焦土,这些都没有发生。好像明日一早阿娘还会掀了他的被子叫他起床吃饭。
想着想着,久违的安定缓和着他连绷数日的心弦,他终于放纵自己沉沉坠入梦乡。
“殷珵。”
谁呀?别叫了,困!
“殷珵,快来,快到家了。”
家?已经没有家了。
眼前有一团迷雾,他想拨开,却不得力气。
隐约间,有一白胡子老者但笑不语,枯木般的手捋着长须,臂弯里的拂尘和迷雾融合到一处,慢慢消散在一片混沌中。
晨起,殷珵还想着这个梦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殷萝跳到他面前:“哥!想什么呢,起来啦起来啦!”
殷珵回过神来,摇头试图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梦甩出去,伸手去推殷萝脑袋:“走,跟大娘道别,要赶路了。”
大娘已经给他们备了干粮和一点盘缠,殷珵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殷珵拉着殷萝跪下给大娘磕了个头,千恩万谢并表示待他们寻到亲之后一定会回来看她。大娘乐呵呵送他们出了院子还给他们指了路,细细叮嘱注意安全。
殷萝转身之后抹了把泪,这回不是装的了:“哥,我想阿爹阿娘了。”说完便蹲下身子看着脚下泥土。
殷珵蹲下跟她平视,转而背过身子将殷萝背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也想爹娘。”
“你说什么?”殷萝没有听清。
“我说,”殷珵咧嘴笑,“爹娘要早知道他们闺女这么蔫坏,还骗了大娘,能气的把你回炉重造咯。”
“哼!我才没有蔫坏呢!”背上的殷萝用力捶殷珵的肩膀,“什么是回炉重造啊?”
殷珵略一思考:“就是饭菜做得不好吃,倒回灶上重新做。”
殷萝气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哎呦!疼!撒嘴!姑奶奶哟,我错了,我真错了。”
殷萝得意极了:“再说我就咬你。”
“你这丫头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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