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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风起波3
殷珵兄妹站在榆林镇前时还感到不真实。
他们和大娘哭诉的其实并不全是假。
榆林镇,阿娘的娘家,外祖家。阿娘原是榆林镇胡员外的幼女,阿爹和阿娘的相识纯粹是一场偶然。
老的掉牙都难以下饭的英雄救美故事,员外老来得女,依依送别远嫁。就是这样的故事,阿娘每回提起眼里都闪着光。
殷珵幼时来过两次榆林镇,都是和阿爹阿娘一起。殷萝在襁褓中也来过一次,还不记事罢了。
殷萝晃着自家哥哥的手:“哥,你还记得外祖家在哪吗?”
“我那时才多大,这么久怎么可能记得?”
殷萝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记得可以问路呀,咱们在这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殷珵:......我能不知道要问路吗?我这不是在想事吗!
殷珵牵着妹妹来到个包子摊前。
“来两个包子。”殷珵有些眼馋地看着一屉一屉叠着的冒着热气的包子。
“好嘞,”摊主长着一张很敦厚的脸,笑得脸上的都是褶子,“拿好了,您的包子。”
殷珵递了两个铜板过去,接过包子先递给妹妹。
殷萝也不客气,拿过一个包子小口吃起来。
殷珵问摊主:“您知道胡员外家在哪吗?”
“小客官问胡宅啊,您顺着这条街走到牌坊那右拐进巷子就能看到了。”摊主很热心地指路。
殷萝仰起脑袋看着摊主甜甜地道谢,乐得摊主笑得褶子更深了,“小姑娘真是水灵,这长大了求亲的能排到十里八乡去。”
殷珵听了这话心里不大舒坦,冷哼,这才多大的丫头片子,还闹腾,嫁的出去才怪!他拽紧了妹妹的手循着摊主指的路走去。
直到站在胡宅门前,幼时的细碎朦胧的记忆涌现,这道大门阻隔不了血脉里的亲厚,殷珵颤抖着手扣响了门环。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露出来,见是两个半大孩子,虽没了昨日狼狈,但一身粗布短衣风尘仆仆大半日,此刻也不是什么好模样。开门的小厮没好气道:“去去,上别处乞讨去,今儿没空。”
小厮要把门合上,殷珵抬手一发力就挡住们,任小厮怎么推都推不动。
殷萝插着腰,指着门上的牌匾说:“这是我外祖家,我为何不能来?”
小厮愣了一瞬,语气轻蔑:“别瞎攀亲戚,我进胡宅两年多,就没听过我们老爷还有俩外孙!”
动静闹得有些大,惊动了管家。
“怎么回事?”
小厮顿时点头哈腰赔着笑脸:“就两个小乞丐,怎么还惊了陈伯,小的打发了就成。”
殷珵认出了管家,大喊:“管家伯伯!”
“小少爷?这是,小小姐?”管家赶忙把门打开,“快快快,快进门!”
边上的小厮一听腿都软了,这,这怎的还真是老爷的外孙!
管家领着他们进去,小厮已经先一步进去告知了。
“这一转眼,小小姐都长这么大了。三小姐和姑爷呢?”管家寒暄着,殷珵环顾四周,总觉得的宅子里有些奇怪。
“管家伯伯,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殷珵抬头问。
管家愣了一下,面露难色,犹豫一瞬,还是低声说:“几日前,老爷心里头总觉得不太平,嘴里念叨着什么灾祸,突然间就病倒了,夫人想是有什么邪祟闹得家宅不宁,恰逢樾山门的小师傅下山历练途经此处,夫人正请他们来看看呢。”
“樾山门?”殷珵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三个字皱起眉。
管家以为他是不知道樾山门是什么,笑眯眯地解释:“樾山门在荆楚樾山,离这可远着哩,据说那可是正经修仙的门派!”
“阿珵阿萝!外祖母的心肝儿哟!”老太太在仆妇簇拥下走到院子里,脚步匆匆,“阿萝都这么大了。哎,你们爹娘呢?”
这一提起爹娘,殷萝眼眶蓦的红了。
管家上前一步:“夫人,先带两个孩子进去歇歇吧。”
“对对,瞧我这记性。见着俩孩子高兴。”
进了前厅,殷珵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与老太太说了一遍,已经是尽量拣了缓和点的话说,还是明显高估了老人家的承受能力。
“夫人!”
“外祖母!”
老太太听完兄妹俩这些日子的经历,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一时间厅堂里乱糟糟的,管家指挥仆妇们把老太太扶到屋里去,也没人顾得上两个孩子,更是没顾上两个自院外走进来的少年。
走在前面的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穿着淡青色的袍子,脸色几乎和他的衣裳一个色,看着就不甚健康,眉眼间都能见着病色。但相貌是极好的,一双桃花眼眼角微挑,平添风情,就是那薄唇让人看着就觉得凉薄。
走在后面的少年比前面的矮上半个头,身上挂着明显大得夸张的白袍子,说是白袍子也不尽然,上头沾满了灰黄的泥点子,让原本布料的颜色看得并不真切,还皱皱巴巴地拧着。说是挂在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相较于堂屋里的慌乱,两个少年倒是泰然自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殷珵感觉到胸口放字条的地方又有些发烫,不安分地想要飞出来。他快速伸手捂住胸口想压住字条,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压住,字条飞了出来径直飘到青衣少年面前。
少年抬手用二指夹住字条,不解地看了眼殷珵便收回视线,用那跟脸色一样苍白的手展开字条。
殷珵急急跑到他面前伸手想要夺回字条:“你这人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少年微微侧身避过殷珵的手,直盯他的眼睛,声音很低,语气不算好。他比殷珵高了一个头不止,哪怕是一副病弱的样子也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这是我的东西!谁让你看了。”殷珵更是生气。
管家那边才安排好,又看到这边吵起来,拉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珠走过来:“小少爷,他们是樾山门的小师傅。”又朝另一头做了个揖,“小师傅见谅,这是我们老爷的外孙,今儿才刚到。”
那少年也朝管家作揖:“如有冒犯,多有见谅,只是不知你家小少爷为何会有我们樾山门的符纸,看着还像是老掌门的字迹。”
樾山门的老掌门于十年前将掌门之位传于唯一的徒弟,云游四海去了!
殷珵有点着急,也不管什么老掌门的字迹,身子往前倾伸手抢回字条。
岂料还没碰到,那少年就直直往后倒。“大师兄!”身侧的少年赶忙扶住他。
青衣少年猛地咳起来,还生生咳出了血,站都站不稳。这么一出,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倒像和墙灰融为一体了。白蒲村里的老先生说过,这样的人都是命薄如纸哪。
殷珵突然慌了,手足无措看着他:“我,我没推你呀......”
白袍少年语气毫无波澜,说出的话让殷珵更是慌乱:“我们大师兄体弱,受不得这么大动静,小公子还是避让着些。”
管家赶忙把殷珵往后一拉,赔着笑脸:“我们小少爷年纪小,小师傅可见谅,”又转头叫人,“来人,送樾山门的小师傅去厢房歇息。”
等他们都走了,管家转头对殷珵说,“小少爷,您和小小姐也去歇息,晚些夫人醒了我再去叫您?”
殷珵认认真真想了想,点了头,毕竟留在这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添乱,便拉着殷萝去厢房。
“哥,他们真的是樾山门的人吗?”
殷珵心不在焉:“或许是吧。”
“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樾山吗?”
殷珵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是已经做好了历经千难万险去寻找的未知地方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突然开始犹豫该不该去,毕竟太过容易得到的总是让人心生不安。
顾延夏被搀扶着到了厢房直接病歪歪倒在榻上,吓得江鹤以为大师兄就快去见他们祖师爷了。
顾延夏闭着眼,费力抬起手让江鹤先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才勉力起身打坐。
入了定,混沌一片,便是识海深处。
“师祖,弟子见到他了。”顾延夏恭敬行礼。
白胡子老头笑吟吟看着他:“哦?你觉得他怎么样?”
少年人骨子里总有傲,他挺直了身板回话:“莽得很,不像是有资质的。”
“哈哈,何为资质?当年他们可都说你资质不佳啊。”老头抚着长须。
“弟子知晓了。”顾延抿了唇垂眸。
“预言之事你不必介怀,所谓预言无非是凭借某些征兆推测出未知之事。可未来命数如何,还须靠你自己。”
“弟子明白。”
老头摆了摆手,顾延夏复行一礼,退出识海。
方醒罢,倒觉通体舒畅,不复刚才的气血翻腾。他想起师祖的话,是了,何必管那劳什子预言,来日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命数这东西,哪有定的呢。当年他们说二师弟资质上乘,来日必定是天地栋才,还不是......
顾延夏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开始思索这胡宅近日发生的事。
先是胡员外梦到女儿一家遭逢大难一夜之间病倒,他们恰巧路过此处便打算留下看看,再是胡员外的外孙来了,恰巧就是发生了胡员外梦里的事,还带着师祖的符纸,看样子是要去樾山。
不可能是巧合,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场因缘,顺理成章得不像话。
“叩叩,”江鹤在门外问,“大师兄,你好些了吗,胡夫人派人叫咱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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