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阑珊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三个孩子是被凰临叫醒的。这位以隐忍睿智著称的受赐姓将士，此时被戏耍的恼怒是藏都藏不住的。直接吓得凰珊一个激灵，回程的路上乖得不行。

　　回到凰殿，凰珊被凰延直接拎到宗庙里跪了一整天。冰和夜被凰游骂，凰珊还很有义气地派了个小厮去找凰游，说全是自己的主意。

　　凰游听完，冷着一张脸，指着冰和夜说：“怎么，凰珊带你们去杀人放火你们也跟着去吗？不知道拦着她点吗？”

　　他不耐烦地挥退外人，小厮丫鬟胆战心惊地出去，给他带上门。

　　凰游见门被带上，走到桌边倒了三盏茶，翘了个二郎腿，眼睛发亮地看他们：“来来来，坐，你们昨天干什么了快给我讲讲！”

　　“……”

　　“……”

　　与此同时，下朝的凰延接到凰游骂俩徒弟的事，却笑了笑。“凰游这个混不吝的性子，指望他能好好管教那是不可能了，给我做做样子已经很对得起我了。倒是珊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和两个小家伙关系这么不错了。”

　　跟在凰延旁边的鬓角露白的老人，凰珊口中的福叔，有些惊讶：“家主，你这是夸少家主？”

　　凰延大有深意地一笑，道：“老福，珊儿性子野，是该罚，却不能压，当凰家家主的性子就该野着。而珊儿同那两个天纵奇才的小家伙交好，对她日后上位很有好处。”

　　福叔叹服：“家主，您为少家主这般考虑，少家主日后定能领会您的苦心。”

　　凰延却摇头，“还有呢，老福，刚才朝上你也听到了，铭家建殿也完成得七七八八，请我们派人过去参加铭清那笑面虎的小儿子的诞辰。”

　　福叔说：“是，您希望让少家主去参加？”

　　凰延道：“没错。游儿不是在这里呆不住吗，让他带着三个小家伙上路。”

　　福叔却皱眉摇头，中肯评价：“游儿那孩子随性，珊儿更是无法无天，他们俩代表凰家，恐怕会把铭顺城闹翻天。”

　　凰延道：“我自然不放心让他们单独前去，游儿还是个样子老成的孩子呢。这回我另有打算……”

　　福叔问：“您希望让哪位大臣陪同？”

　　“这回，我也会叫上礼部官员和大学士前去铭顺城。”凰延道，和缓慎重。

　　福叔沉思片刻，先是惊愕，而后觉察出此事在情理之中，隐隐激动：“家主，您总算下决心了。”

　　凰延眼含勃勃野心，声如斩铁，字句铿锵：“凰家，该立国了！”

　　打猎回来第二日，冰和夜正式进凰家私塾。对于他们，这简直是噩梦的开始。两人一个字都不认识，跟着最基础的班。然而这个班里最年幼的是凰珊的两个五岁双胞胎表弟，凰雾凰泓，而显然，这两个在长辈面前讨巧卖乖的小豆丁并不待见自己多出来的“表兄表姐”，总是用背下千字文的水平嘲笑他们的文盲。

　　私塾第一天，两人不会用笔墨，白衣染色。

　　凰雾低声讥笑：“飞来疑似鹤，下处却寻鱼。”小脑袋装模作样地摇晃，全班都大笑。

　　凰雾凰泓是家主的亲侄子，在这个二十人不到的私塾班里有天生的权力。凰家旁系子弟不清楚冰和夜的底细，只被家长教育跟着双胞胎行事，冰和夜这两个大龄儿童被孤立得很彻底。

　　出乎双胞胎意料，冰和夜甘之若素，两人同进同出，仿佛看不出周围人的排挤。

　　两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自然不理解，在旁人厌恶驱赶下长大的孤儿对于这种处处透出“有教养气息”的恶意行为，完全不以为意。

　　夜还私下评价：“果然是凰家子弟，太有礼貌了。连骂人都拽文，好像不知道我听不懂似的。”

　　冰沉默一会儿，客观地说：“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你听不懂。”

　　冰和夜二人虽不在意小孩子的幼稚行为，但他们绝不希望继续跟着牙都没换好的孩子上课，私下很是勤奋，常常点着蜡烛读书到深夜。

　　凰游过问私塾先生两人的进展，先生答：“勤能补拙，而以此二子之聪颖，更是日行千里。”

　　凰游不仅不开心，反而忧心忡忡：“连读书都这么好？那可怎么办啊！”

　　他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凰家子弟上午上私塾，下午习体术，就是教格斗，刀剑弓矛等等技巧。体术课上，冰和夜领悟最快不说，夜第一回的体术切磋就放倒一个已学了三年体术的同龄男孩。

　　教体术的师傅评价：“夜的悟性如林中猛兽，天生就知道狩猎。”

　　一个招式教下去，夜总能找到最轻巧省力的发力方式，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丝浪费的小动作都没有。当真生而知之。

　　夜对体术的兴趣日益浓郁，对法术不够上心。对比而言，冰在法术上的天资才是凰游能直观感受到的。

　　自从凰游指导过两个徒弟如何用吐纳代替睡眠，冰就很少睡过一个囫囵觉。她的凝形之技形随意动，若不是法力积累只到达法士的等级，单看凝形一项，就完全可蒙骗外人这是一位法师在凝形。

　　好在两人对外也仅仅在体术上展现不同。读书因为起点过低而被轻视，凰游教法术又是封闭式教学，外人对此不得而知。然而两人是十足的空降兵，一来就让少家主作玩伴，家主亲弟弟作师傅，不仅凰家直系旁系都盯着两人，便是朝廷官员也对这身份未定的两人颇感好奇。凰游担忧，两人神异之处，终将大白于天下。

　　凰延思忖再三，最终找来凰游商定，让夜入凰姓，做凰游养子。冰只是凰游徒弟，不冠姓。

　　凰延道：“冰一头碧发，恐怕为我们不知晓的异族，让她入凰姓，只怕日后牵扯过多。”

　　凰游认可这理由，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让冰入凰姓，也因为她的法术天赋千年难见。优秀，出众，天才这些词来评价冰简直是种侮辱，这样的天资，只能用“妖异”评价。

　　事出反常即为妖。冰的天赋，对她已不是助力，反而让旁人再三忌惮。

　　凰延挑了个吉日，正式赐姓凰予夜，同日，冰和夜行拜师礼。

　　次日，冰，凰夜，凰珊三人由凰游带着，随行礼部官员及大学士，百车贺礼，百位将士，踏上前往铭顺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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