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阑珊

　　“生火生火！野兽不会过来的！”

　　“怎么生啊？钻木取火？……我天累死我了根本不行嘛！”

　　“我们要不做个吊床躺树上？”

　　“大小姐，想法这么好，来来你做个吊床先？”

　　“……我饿了。”

　　三人吵吵闹闹半天，最后都累得瘫在地上。

　　夜眼睛亮亮地回味：“之前我听凰临说什么，荷叶蒸野兔？听起来就不错。”

　　凰珊点头，沉痛地说：“我们的马跑了，野兔也跟着飞了，干粮也没了。”

　　听从胃的呼唤，三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那两只血肉模糊的大型动物。

　　“我决定了，不管怎么样——”凰珊抓起刚才的木棍，就在石头上磨起来，“一定要生火吃晚饭！钻木取火还能是假的不成？”

　　冰想了一会儿，说：“夜，你去收集点干草。”夜得令就去。冰也走远了。

　　珊感觉手心要磨破皮了，夜才抱着枝条过来，凰珊一看就不对，说：“不行，这些都是新枝条，很柔软，水分多，生不起来。”她有些急，“你在家都没见过灶台怎么用的吗？我这么尊贵的身份都帮过生几回火呢！”

　　夜沉默半晌，放下枝条，淡淡道：“可惜我太穷，连灶台都没见过。”转身就走。

　　凰珊一愣，一时有些愧疚，又抹不开面子道歉，看着夜走远。

　　当冰抱着柴火过来的时候，看见火星把干草点燃，笑道：“这就成了！”然而两个功臣却默不作声。

　　冰挑挑眉，放下柴火，咳嗽一声：“我和夜生火吧，珊你去切点肉过来。”

　　三人中，珊有佩刀，这样分工很合理。珊点点头站起来，抽出佩刀问了句：“两位客官，你们想吃什么呢？马肉还是豹子肉？”她问的是两个人，却向着夜有些不自然地笑，隐含歉意。

　　夜也收到这歉意，还以一个笑，算是接受她的道歉：“两样都上吧。”

　　冰一直观察两人的互动，见此情况知道矛盾解决了，蹲下来给火星扇风。火星遇干草而燃，夜给添柴火，不多会儿，火苗就比较稳定了。

　　“我看还需要点柴火，这烧得也太快了。”

　　“这肉需要用水洗洗啊，这么脏怎么吃？”

　　冰跳起来去找柴火，珊两手抓着血淋林的肉去找河水，夜接着生火，忽然大叫：“不行啊，碰上刚才的新枝条了，火要灭啦！”

　　一阵手忙脚乱的狼狈后，三人总算在一个时辰后找到盛水的半面葫芦，洗得非常干净肉都撕掉大半的两坨肉，一堆废墟和新生的火。

　　珊把肉撕成小块串进木棍，冰接过去烤，烤着烤着，木棍着火了，肉块啪唧一下掉进火里。

　　“……”

　　“……”

　　“……”

　　夜简直要抹眼泪了，要饿死了好吗！

　　珊起身无奈道：“我再去切点……洗点肉来。”

　　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立誓：“回去我就好好学做菜！”

　　她没注意手上全是灰，这么一蹭，鼻子上就是两道明显灰痕。夜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抹，哪料越抹越黑。冰还很认真地问：“没了吗？”

　　夜憋笑，很认真地答：“没了，放心吧。”

　　接着烤，冰就很小心了，在火的外围慢慢焖熟。第一串肉被夜抢过去，顾不得烫，一边吹，一边龇牙咧嘴地咬。

　　冰紧张地问：“熟了没？”

　　夜咽下去，半天没说话，大眼睛迅速波光点点，“……烫死我了啊啊啊！”

　　珊正好洗完肉过来，冰递给她第二串，吸取夜的教训，她吹了半天，才谨慎入口，然后一口吐了出来。

　　“又淡又腥，肉还是酸的？”她一脸不可思议，求证道：“这是马肉吧？豹子肉会好一点吧？”

　　“没有，也是酸的，还柴。”夜一边说一边吃，控诉：“你别浪费啊，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

　　“这你们都能下嘴？”凰珊不敢置信，看冰和夜狼吞虎咽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她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又咬了口，慢慢嚼着，极为痛苦地咽下去。

　　冰好心提醒：“你多喝点水，别想着这味道就能吃下去了。”

　　夜补充：“我们都是垃圾堆里刨过食的，烂肉烂菜都吃过。”

　　凰珊看两人一脸都是平静，不再抱怨，一口一口把肉吃下去。

　　填饱肚子，就碰上睡的问题。

　　冰说：“晚上很冷的，我们最好找个避风的地方。”

　　凰珊点头，“大丰师傅说过，林子里夜寒露重，倒是可以在生过火的废墟上铺点干草，应该能对付一晚。”

　　冰抬头打量了下四周，道：“这里风也不大，再说现在也挺晚，我看我们直接灭了火吧？”

　　珊摇摇头：“不行，我们还应该留个明火。毕竟这里血腥气重，有火可以镇野兽，还能保温。废墟的余热可撑不了那么久。”

　　好在他们刚才还有个废弃的火堆。三人又找了许多干草柴火，约定让冰和珊轮流守着火堆。

　　然而守夜的凰珊不甘寂寞讲了两个鬼故事后，三人都彻底睡不着了，索性都坐起来聊天。

　　凰珊兴致勃勃地接着讲：“……上次我和大丰师傅就是为渔村的一个传闻过去的。”

　　冰和夜不寒而栗，夜捂耳叫：“别讲了别讲了，换一个！”

　　凰珊说：“不是鬼故事，你们听我说。这和冰还有些关系呢。

　　“这个渔村地理比较偏，在我们凰家的边界内，自然该给我们管。然而官员过去收租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信奉一群神明，而且管这些神叫魔。”

　　“为什么？百姓不是都希望神仙来帮助自己吗？”夜插话问。

　　“对，很奇怪。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我们毕竟只是过去收租嘛，管他们信神信魔，就是信铭家——哦，那是不行的。”凰珊被自己逗笑了，笑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挺穷的，就是收租也没多少钱，我猜大丰师傅只是想带着我出去见见世面。我参观了他们的祭祀，是找两个小女孩，把她们的头发染成墨绿色，”凰珊抬头看了冰一眼，“就当魔王的一种象征。他们围着小女孩跳舞，享受美酒佳肴，大醉而归。”

　　夜沉思道：“我从没见到和冰一样发色的。”

　　凰珊说：“是，除了凰家是红发红眼，红色法力，正常人都是和你一样，黑发黑眼，白色法力。听说海外也有金发碧眼的，可见发色眸色并非限定。我猜，可能这个渔村的人以前碰见绿发的人，可能还比较强大，他们就在恐惧和敬畏中敬他们为魔。”

　　冰沉默一会儿，低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说，发色眸色并非限定。”她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自小和夜四处讨饭，一般都是他出面，镇子里很多人都厌恶我，总说我噩运缠身，甚至不愿看我一眼。”

　　夜握住她的手，目露关切。

　　凰珊沉默，这才明白为何冰总是谨言慎行，并不像夜这般狡黠活泼。她问：“你们生来就是孤儿吗？有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世？”

　　夜摇摇头，道：“我记事以来，就和冰在一块，偶尔会碰上好心的乞丐给我们点吃的，教我们怎么御寒，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俩自生自灭，没人管过。”

　　冰说：“说到这个是有些奇怪。我比夜大一点，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然而之前的记忆就一团模糊。”她偏头细想，摇头说：“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冰看凰珊一脸不解，倒笑着开脱：“我们都习惯孤儿的身份了，不知道也挺好。”

　　凰珊心里暗想，以后一定要去冰和夜出生的边陲小镇看看，替他们打听身世。

　　夜打了个哈欠，凰珊笑着说：“你们去睡吧，我看着火。”

　　冰说：“你困了就叫我。”两人躺在干草上，很快沉沉睡去。

　　凰珊往火里添了点柴火，暗忖那干草定是又糙又刺，而冰和夜好似无所感一般。凰珊前十二年的人生从来没有想过穷人是如何生活的，此时在寂静得只剩噼啪火声的密林之中，她看着那垛干草，不知为何心头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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