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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一章叛乱
乐队奏起了一支节奏欢快的华尔兹,通常当这样的曲子响起时,便意味着舞会进入了高潮。然而,此时在杜塞尔城堡,舞池中却只有寥寥几人,连跳舞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大多数贵族都聚集在杜塞尔男爵和斐迪南公爵的身边,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林珞菲还没有换回她的礼服,而是仍然穿着男人的装束,站在公爵的身后。她感到越来越窘迫,因为,格劳伯爵和纳特尔骑士一直都在看着她,特别是格劳伯爵,他的目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他知道了她的一个秘密,并且还不断地暗示她,他已经知道了。
除了格劳伯爵和纳特尔骑士,大多数贵族都像是已把林珞菲给忘了,他们谈到森戴尔子爵,谈到汉尼拔先生,甚至还谈到那次密林中的行动和斯洛爵士的死,却不再谈到刚才的那次决斗。年轻的贵族们群情激奋,争相对森戴尔子爵的所作所为表示憎恶,杜塞尔男爵最后对子爵说的话赢得了普遍的支持和赞美,大家都说,对这样一个人,就该这么做。
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下,甚至连杜塞尔男爵都没有注意到,公爵已经有好一阵没有开口说话了。但林珞菲却没有一刻不在注意着爱人,当她看到公爵举起手,压着嘴,轻轻咳了两声时,她悄悄走到杜塞尔男爵的对面,用眼神示意他,她已经在为公爵感到担心了。
杜塞尔男爵立即转向了公爵,趁两三位贵族正在大声谈论林中小屋的乱党时,他压低声音向公爵问道:“公爵,您怎么样?”
此时,公爵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他不由自主地用手压着胸口,想向男爵笑一笑,示意不要紧,可最后却还是没能忍住一声轻咳。公爵苦笑着摇了摇头,尽管他这么做是无意识的,可男爵已经站起了身。
“公爵,很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做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可不可以邀请您和菲奥娜小姐今晚留宿在杜塞尔城堡?我还有很多话想和您谈。如果您能同意,我现在就吩咐仆人带您去看看房间,您觉得可以吗?”男爵这样说道,他没有忘记替公爵掩饰,尽量不将公爵身体的真实情况透露给别人。
“我很愿意,男爵。”公爵轻声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软,但贵族们都在关注着更为热烈的话题,并没有人在意公爵的反常。公爵慢慢地站起身,林珞菲早已走过来挽住了他,杜塞尔城堡的仆人在已经在等着了,这位仆人得到的吩咐当然不是带公爵去看房间,而是赶紧送公爵去休息。公爵回身又看了看男爵,男爵向他点点头。今晚,男爵帮了公爵的大忙,还没等公爵感谢他,他已经又在提供帮助了。即使公爵已经远离了宫廷,这样真诚的友谊也仍然是很难遇到的。
不出所料,这一天的舞会直到凌晨才结束,乐队是最后一个离场的,将杜塞尔城堡的宴会大厅留在了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仆人们忙碌时小心而杂乱的轻响。
杜塞尔男爵走上楼梯,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公爵的房间。他知道公爵今晚很累,一直都在为公爵的身体担心。
守夜的使女给杜塞尔男爵开了门:“他们睡了,男爵先生。”她指了指床上的身影。
男爵抬起头,他看到公爵躺在床上,黑发的少女就伏在他的床边,两人已经都睡着了。少女的头靠着公爵的腰,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公爵手指微曲,就像是正无意识地挽着那一束乌发……
男爵不由得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想起小时候祖母对他说的话:如果上帝认为两个人应该在一起,他们相处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得到。不管他们是在谈话、沉默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影响这种感觉。
“您总是对的,祖母。”男爵喃喃道。
杜塞尔男爵直起身,他应该和公爵谈谈森戴尔子爵的事,还有那位已经被关押的汉尼拔先生,但此刻,他却无意打扰这里的宁静,转身准备离开。
“大人!大人!”
男爵皱了皱眉,亲自拉开了门,想要那个大呼小叫的仆人小声一点。
“天鹅堡的来信!”
男爵微微一惊,顾不上再斥责那名仆人,接过信看了起来。
“我的上帝……”男爵放下信,低声道。
“是……艾菲特罗亲王?……”公爵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披了一件上衣,坐起身,淡淡地问道。
男爵不禁讶然:“您是怎么知道的,公爵?”
公爵默然不语,林珞菲还在睡着,他便将她轻轻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那天,拉莫和勒内一起回到天鹅堡,他就知道了。拉莫的行动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亲王尝到了惨败的滋味。现在,这封信一定是告诉杜塞尔男爵,艾菲特罗亲王意图谋害国王的罪行败露,以谋反和叛国的重罪通告全国。
“上帝,谁能想得到这一切竟是亲王做的!陛下的病,也是亲王下的毒……如果不是那位巫医在忏悔时说出一切,又有谁会猜得到……”杜塞尔男爵仍处在震惊之中,他没有提到王子的卫队官拉莫上校,看来拉莫在事情结束的时候选择了退让。只要保护好王子就行了,公爵能够理解为什么拉莫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在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
“对艾菲特罗亲王的判决是什么?”公爵问道。亲王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已经不在意了,但公爵却怎么也无法原谅亲王让尼奥所受的那些苦,他亲眼看到尼奥那样挣扎、煎熬……他很清楚尼奥想对亲王做什么,如果不是答应了尼奥,这件事,本来公爵自己也是很想亲手去做的。
“我想陛下是要处决亲王的,可是,信上说,亲王事先得到了消息,逃跑了。”男爵回答。
逃跑了?公爵微微一笑:这很好,很好……
“谁逃跑了?”尽管公爵和男爵的谈话声很轻,可林珞菲还是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艾菲特罗亲王。”公爵含笑答道。
林珞菲一下子睡意全消,她仰头看着公爵,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哦!”她说,“尼奥一定会高兴的!”
公爵揽住了她:是的,弗利奥会高兴的。公爵毫不怀疑,无论尼奥在什么地方,他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一个突然开始流亡的亲王,和一个早已习惯了流亡的强盗,追踪和反追踪,公爵已经不需要去想结果。只希望,当尼奥做完这件事,能记得回家一次,让他们知道,他一切都好。
第二天,整个蓝沙尔都知道了艾菲特罗亲王的罪行,贵族们之间有了谈不完的话题,常常能看到年轻的骑士骑着马往来于一座座城堡和公馆。猜测、议论、义愤填膺的咒骂、满怀忧虑的商讨……一时间,流言四起,沸沸扬扬。
宫廷不时有消息传来,蓝沙尔都已乱成了这样,可想而知,宫廷作为事件的中心,情况就更为糟糕。国王的身体仍然不好,而王子作为摄政王,开始着手调查、剿灭艾菲特罗亲王的余党,国王的禁卫军更是远赴边境去追捕亲王。好几位重臣受到了牵连,政局一片混乱。蓝沙尔的贵族们甚至听说,当西班牙特使来访时,由于宫廷政乱,这位可怜的特使被困在泽兰城外,在小酒馆里过了两天,正当他怒气冲冲地准备放弃使命就此回国时,幸好王子的卫队官得到了消息,亲自将这位特使迎入了天鹅堡,要不然,一场外交危机就在所难免了。
从杜塞尔城堡回来以后,公爵一直没有再外出,杜塞尔男爵仍像从前一样,不时过来。男爵已经被正式任命为蓝沙尔的地方长官,渐渐适应了执政官的工作,对那些繁琐的政务也越来越熟悉,其实他不再需要公爵的帮助,只是他仍然愿意在不打扰公爵休息的情况下,常常来和公爵谈谈。有时,他们的话题甚至无关蓝沙尔,无关宫廷,而只是一些轻松愉快的闲话。
因为男爵的来访,斐迪南城堡经常能得到来自宫廷的消息,公爵和林珞菲总是很留意这类消息,他们听男爵提起王子,偶尔,也能听到拉莫的名字。但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消息却始终都没有听到。没有消息提到艾菲特罗亲王终于遇袭身亡,也没有任何关于乱党或者强盗的情况,而自从给小克瑞丝送过一次礼物以后,尼奥也再没有和斐迪南城堡的任何人有过联系。
春末夏初,当村子里的孩子们在村头的小河里戏水玩闹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了。本该在一年前就已去世的康斯坦大公突然发动了叛乱,因为政局动荡,大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掌握了边境几个省区的控制权。马勒的军队训练有素,作战能力让人吃惊,对大公又极为忠诚。康斯坦大公花费二十年的时间准备好了这一切,即使是在整个欧洲,也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仅仅只为了等待最佳的攻击时机,就不惜假死一年,这样的胜利已在意料之中。
一直到了塞尔加斯河,大公的军队才遇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抵抗,安蒂老侯爵率领国王的军队全力反击,因为碰上雨季,大公被阻在了河流沿岸,内战越来越激烈,战火蔓延了开来。
八月将尽,斐迪南城堡的月桂树开花了,一天晚上,吃过了晚饭,公爵和林珞菲手挽着手,乘着皎洁的月色,慢慢地在庭院里散步。近来,他们常常这么做,有时候两人走上一个小时,却什么话也不说,月桂的香气既清淡又馥郁,似乎在这样的香味里就糅合了一种幽静,而当两人牵着手缓步而行,他们也就像是成了这幽静的一部分。
两人走到了一棵月桂树前,往常,无论走多远,两人的手都是紧紧地握在一起的,但是今天,林珞菲却主动松开了公爵的手,独自走过去,背靠树干默默地站着,透过树梢,注视着夜空中的明月。
“菲……”公爵皱眉,轻声道。
“什么,拉乌尔?”林珞菲收回目光去看公爵,可是,只看了一眼,她就垂下了头。
自从今早杜塞尔男爵送来了一封特别嘱咐要送交公爵的信以后,林珞菲看着公爵的时候,似乎就总有些犹豫,好像是要问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信是从天鹅堡送来的,是病中的国王下令蓝沙尔的地方长官送交斐迪南公爵的密信。
国王病重,首相叛逃,政局混乱,康斯坦大公的军队步步紧逼,王子一人根本无力支撑,佐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国王终于想起了被他废黜的前任首相,康斯坦大公发起叛乱,而斐迪南公爵却始终留在蓝沙尔自己的城堡里,所谓斐迪南公爵与康斯坦大公相互勾结的指控已经不攻自破,宫廷了解公爵的能力,国王又记起了首相的忠诚,于是,这个行将倾颓的政权向斐迪南公爵求援了。
国王在信里提到了宫廷的信任、地位、更大的财富,还有权力,但林珞菲想的却全不是这些。杜塞尔男爵曾说,因为战乱,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就是在泽兰城内,也发现了饿死的人,佐亚的人民在经受巨大的考验。而在天鹅堡,拉莫还没有离开宫廷,康斯坦大公离泽兰越来越近,他也一定是左右为难,危机重重。可以想象,随着战争逐渐激烈,宫廷内外传递消息也必定越来越困难,然而拉莫是绝不会放弃向大公不断送去情报的,只要有一次被人发现,后果就不堪设想。人民的苦难、拉莫的危险……林珞菲很清楚,公爵在考虑什么。
“菲,我……”
“拉乌尔!”林珞菲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公爵,勒内说过,公爵不能再受累,无论他在想什么,她都不愿意他再回到天鹅堡,“如果我说,我可以肯定上校他不会有事的,你能相信我吗?”“阿瑟斯”……拉莫的名字是“阿瑟斯”……“不要去,拉乌尔,不要去……”
“菲……”公爵内疚极了,是他让她这么担心,“菲,你放心,我不会去天鹅堡的。我答应过弗利奥要顾及自己,为了你,我也不能这么做。菲,我当然相信你,我也同样相信拉莫,他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佐亚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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