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卿

　　与去时的阵仗不同，丁士带着人马回都城时候，之蛊教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街头议论起这位王爷的声音频频。

　　其中多半人从未涉猎江湖，街头巷尾间传来议去，听静王带人将江湖上臭名昭昭的邪恶势力扫荡，之蛊教也被描绘成了如地域般的地方。能够将如此骇人的帮派铲除的丁士，自此在普通百姓的口耳认知中，成了铲除□□的正派王爷。

　　押解犯人的马车在夜晚悄悄进入城门，进入大理寺监狱所。丁士与郭孝恪交接了犯人，便匆忙回到王府。晅愿也跟随队伍回来，丁士嘱咐谭岑功对她的身份保密，不可与任何人说。谭岑功无所谓地答应了。

　　夜幕才刚刚降临，丁士回到府里，不顾一身风尘疲惫先去谨昕住处。

　　慕蕊、姜思和谨昕正在悠然地闲谈玩耍，旁边几个丫鬟轮流打着扇子。晚上的温度比白天低不少，所以这会不见几个人丝毫没有白天疲态，反而更为精神。

　　“听说中了蛊毒的人，就像中邪一样，你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纪将军领了铲除之蛊教的功劳，府里人私下多谈论此事，慕蕊耳濡目染，想与谨昕分享父亲威名，添了些她自己对之蛊教的揣测和理解。

　　朝廷官员的家人生活在规矩严苛的氛围下，对门派间的小道消息觉得有趣得紧。谨昕不大懂慕蕊说的什么，张着大大地眸子，认真当着位诚挚的捧场者。

　　丁士却注意到另个看起岁数比谨昕大不了几岁的小孩，坐在两人中间，对慕蕊的话明显兴致缺缺，手上时不时给谨昕嘴里喂着果子。

　　“那孩子是慕蕊带来的？”丁士没有出现在孩子们的视线内，今天天色已晚，他不想打扰谨昕。况且看那模样，谨昕没有父亲在身旁，日子过得也舒适。才出去几日，又交了好友。作为父亲内心有些许欣慰。

　　芷汀早已做好王爷回来拷问的准备，不慌不忙道：“是园子里的小角，少爷很喜欢他。奴婢觉得他能陪着少爷打发些时间，将他留在府里。等王爷回来做主。”

　　此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丁士回了个“嗯”转身往屋内走去，芷汀和芷炎都跟在后面。姜思朝丁士走的方向瞧了眼，回头继续高兴地为谨昕服务。

　　下人见王爷回屋，端上刚冰镇过的莲子清露，丁士威坐在上头，端在手中喝了一口，味道甘甜清爽，面上点缀着几点玫瑰花瓣，瞧着确实比红岳镇的精致些。几口后放下手里杯盏，问向芷汀：“将他的信息都说与我听。”

　　“回王爷，那孩子名叫姜思，无亲父母，襁褓中起就在园子中长大，受着一位要好的姐姐照顾，姓也是随着那个女子。园子里的人说孩子本分懂事，没什么闹腾的地方。”芷汀说完抬头，等着王爷问话。

　　丁士却不再问了，挥退了几人下去。

　　他有点疲倦，沐浴后早早地安寝。晅愿去了偏房，芷汀为她备着一间屋子，告诉她王爷说若是离开，不必来辞行。

　　次日一早，天静王爷回殿堂述职，皇帝赏纹银千两，并且让他管理御药房，授予五品官衔。

　　官员们纷纷道喜，亲近友好之意明显，丁士都礼貌回应。

　　下了朝堂，丁士去庆贵妃寝宫母子团聚。皇宫规矩繁琐进出严格，母子自从相认少有时间相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是以很难亲近起来。此次立功得了官职，庆贵妃在皇帝那请了旨意，以后来朝堂，王爷可来后宫相聚。

　　丁士受封时是以庆贵妃义子名号，无封地也无世袭。圣上将之蛊教之事交由他处理，多由于庆贵妃在皇帝面前为自家孩子委屈，加之丁士在红岳镇长大，得以有此机会。虽结果无封地世袭的恩赐，在朝为官却是实打实的掌握着一份权力。之后若是处事有功，不难再有赏赐。

　　那边庆贵妃早已备好佳肴等待王爷过来。她留心着跪在下面行礼的儿子，心疼出声：“许久未见，王爷似乎瘦了。”

　　丁士自小一人长大，没经历过父母爱护，坐在上方的是地位尊贵的庆贵妃，他不敢怠慢，站起身回了句：“回母妃，虽然瘦了，也更加硬朗。”

　　庆贵妃拉王爷再旁边坐下，道：“好，好。岑功可有帮到你，那个小子师承高人，武功不差。”

　　“感谢母妃，岑功帮了很多，他为人正直体恤下属，颇有大将之风。”丁士说道。

　　“你这孩子夸得，像是被岑功给灌了迷魂汤。”庆贵妃打趣道，岑功什么样她还能不清楚，缺了根筋的人，需要去多历练历练。转而语气严肃，看着丁士说道：“得了官职，以后可得用心给皇上做事，千万不可故步自封。”

　　丁士站起拱手回应：“请母妃放心，儿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

　　“那便好，你自小在外受苦，母亲必然希望你将来有所成就。”能成为皇帝宠妃多年，庆贵妃有她的手段，公主已出嫁在外，如今皇子寻回，她只想将所有都给儿子。

　　意思明了，话不必言多。庆贵妃继续道：“王爷早朝到现在，应当早已疲倦。”

　　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收到主子眼神示意，开始布置午膳。御膳房的太监和丫鬟们来来往往端着盘子杯盏，好一会才得停歇。

　　用过午膳，丁士没有直接回府，去往皇宫内最大的档案库—元历库，当值的管事见王爷光临，恭敬地行礼，问王爷要找何种类的典籍。

　　“地理异闻类。”丁士给了个大致的方向。

　　当值的管事带着丁士往里面走，并说这类书很少人看，所以放在较为深处，宫里也就一位学士负责编撰这方面的典籍。“王爷若是有疑问，可以去与练学士当面交流。”

　　整面的书柜上，有前朝典藏，也有当朝的，丁士一时之间无从看起。他从一边找到另一边，对着目录逐个翻阅，在最后的角落，看到一本名为“幻灵故事：化人”的小册子，翻开两页，是本志怪类小说。如何被放在一群正经记录的书籍中间？

　　里面讲女子爱上由灵化人形的男子，两人恩爱非常。后男子移情别恋，女子为报复将男子身份大白人前，使得当地人心惶惶，最终男子被众人抓住当成妖怪斩杀。

　　故事很简单，册子也只几页，作者不明。

　　多章的篇幅都在写女子对男子的深情，丁士直接略过这几段，而是注意在了关于灵的介绍。

　　千万年前的天山大陆，人仙妖并存，后天地灵气稀薄，只能由一类物种化形，他们有常人没有的特别技能，称之为术，故事中的男子能迷惑人类心神，使得普通人成为他的奴隶。

　　“王爷对志异小说有兴趣？”

　　丁士朝着声音回头，见说话人并不相识，也不是朝堂上的官员，他合上册子，正待说话，对方行了个大礼，说道：“惊扰王爷了，微臣练千文，掌事说您可能需要我。”

　　练学士？丁士看这人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些，身形秀丽，细眼长眉，有种少年式的柔美。个头比自己要低些，更无形中增加了一种幼龄感。

　　“你比我普通认知中的学士年轻很多。”丁士还是说了自己的疑问，一般学士快到不惑之年才能达到如此成就，他觉得这也可以作为一种夸奖。

　　练千文听出王爷话中的意思，语带谦逊，恭敬道：“王爷谬赞，我只是虚长了年岁，面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强颜继续道：“显得稚嫩罢了。”

　　男人好皮相不似女人，不得锦上添花作用，却是能成为桎梏。不再在外貌上纠葛，练千文又重复了之前的问话：“王爷可需要我引荐些志怪的册子？”

　　时间顿了一会。丁士本不想与人知道自己的行动，他嗯了声，坦然将手里的册子放回原本地点，好似只是随意翻开。

　　练千文倒也不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规矩站着仿佛贴身的仆人，顺从地只等待主人吩咐。至于其他，都不在意。

　　一方无意下达命令，一方执意在旁等待。

　　午时将至，丁士继续浏览了几本。练千文不再说话，默默跟在后头。离开之际，丁士才和他打了招呼，随即出了皇宫。

　　回到府里，丁士才发现晅愿还未回去，他不大懂大族妇人家的礼节，但也知未出阁的小姐在别府过夜会怕是不妥。

　　他问向芷汀，芷汀将慕蕊小姐昨晚要过夜的原意说了出来，大致就是惜文夫人生病过世，侯爷府少了女主人，慕蕊和谨昕玩的开，来陪着也是在理的，没想王爷回程早了一日。

　　“慕蕊小姐吃了午饭便会回去。”芷汀最后说道。

　　“你刚说，惜文夫人过世了？”临走时她分明神态爽朗，不见一丝病容。在外不过一两月，怎就突然死去。

　　本想从惜文夫人处寻找点阿星母家的线索，如今这条路算是断了。

　　“是的，王爷。惜文夫人多年前就有旧疾，生死垂危间活了下来，听说不知怎地又复发，没能救回。”王爷刚走不久，芷汀染上风寒，不能跟着小少爷。惜文夫人那段时间将少爷照顾得很好，芷汀内心很是感激，忍不住在王爷面前叹息。

　　“那么好的人，我瞧着性子与其他夫人不同，只可惜福薄了。”芷汀对惜文夫人的喜欢之情溢于言表，说到此话也比平时多了些。

　　侯爷府的夫人去世，加之之蛊教的事，看来去侯爷府拜访是不能免了。丁士这般想着，吩咐芷汀：“侯爷夫人去世，王府人理当去祭拜，你挑选一个好的日子来报我。”

　　芷汀应了个是。她张罗着主子刚回府事宜和照顾谨昕，忘记了这层礼节。王爷以前只对少爷的事用心，对各府间喜丧节日来往能推就推。这次主动提到去侯爷府，看来以后府里交际来往要在意些。

　　姜思应王爷的意思，成为府里记名在册的仆人，芷汀将他的卖身契从园子里买来，看到了抚养他的那位姐姐姜梅。

　　倒是长着个标志美人脸。

　　分别时候，姜梅泪眼盈盈不舍之情让人动容。芷汀见不得这个样子，一下子口快，答应说姐姐可找时间来府里探望。本是安慰的话，见那姐姐瞬间破涕为笑，连连说好，说过些日子园子无事一定去找弟弟，等反应过来，芷汀眼里蓄着的泪水也干了的时候，终于在心里又踌躇了起来。

　　可怎么跟王爷说？转念又觉得，王爷事务繁忙，下人家人来探望这点小事根本无需知晓。

　　还是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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