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的女人

　　李府老太太的请安果然是勤了，才隔了一天翡翠又来了，而且还是在柳雅柔还在梳洗的时候。
　　“你说这老太太是不是年纪大了睡不着。前天才请了安，现在又要去。这才卯初呢！就巴巴请人！”
　　柳雅柔因为被扰了清梦，下意识地说道。正巧小蝶提着食盒进来外房。
　　刚进来的小蝶听到这话，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同样是有些气愤。
　　平日里虽然也是卯时，却是卯时三刻那个点到就可以了。现在不但是时间提前了，三日一请安的规矩怕是也要改成两日了。
　　这样想着，还是对着柳雅柔说道：“夫人，厨房那边今日做的是包子。要不带吃一两个垫垫。”
　　“小蝶说的不错，”彩屏赞赏地看了一眼小蝶，随后又笑着说道：“咱们荣熹斋离松菊堂那里最远，也不差吃包子这一时半会儿。”
　　“说得也是，”柳雅柔的火气瞬间没了，面上笑着说道：“反正我没到她们也只能干等着！”
　　心里却是盘算着，要早一点将她们送出去了，至少彩屏不能留在身边。
　　“夫人说的是，正好气一气老夫人！”
　　小蝶听到柳雅柔说的话，顿时兴奋了起来！
　　彩屏本想斥责小蝶，但又犹豫一下，最终只能无奈地给了她一记白眼。
　　到了松菊堂，柳雅柔先向上首的老太太请了安，注意到老太太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没有再说什么，就坐了下来。看向已经到了的几人。大小姐李风兰坐在柳雅柔的下首，韩姨娘则是站在她的身后。而怀孕的李姨娘则是坐在了柳雅柔的对面，不过离着上首的老太太远一些，坐的也是一个小木凳，而非和柳雅柔他们一样的太师椅。胡姨娘则是站在挨着门的地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黄姨娘也来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还喘着气。看了眼上首的老太太，便低头和胡姨娘站在了一起。
　　五个姨娘之中，唯有杨姨娘还没有来，想到这里，柳雅柔不禁笑出了声。
　　老太太的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柳雅柔，随后对着身旁的碧玉说道：“杨姨娘呢？我不是让你去请她过来吗？你是不是只顾着偷懒，没有去请！”
　　碧玉是第一次受到老太太这般严厉的责问，一时间没有深思老太太的话语，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婢女的确是去请了杨姨娘啊！”
　　“请老太太明鉴，请老太太明鉴啊！”
　　柳雅柔看不过去，正想为说几句，就听到一个杨姨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请老夫人恕罪，奴婢昨日服侍老爷晚了，所以今日起得晚了。”
　　杨姨娘头戴粉红绢花，身穿水红色的大袄，画着柳叶眉，脸上细看应该是涂了脂粉的，而在行走之间，身上还有一股芳香。
　　只是，她这样的打扮是为了什么呢？
　　只见杨姨娘慢慢地环顾众人，挑衅般地看了眼李姨娘，随即又撇了撇嘴，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对着老太太嘘寒问暖起来。
　　柳雅柔看到这一幕，也是明白了杨姨娘为什么会这样。又看向了同为攀亲戚进来的李姨娘，发现她似乎不在意这一切，只是一手护着肚子，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似乎终于被杨姨娘哄好，虽然眉头还是皱的但是已经开口说话。
　　“今天这么早叫你们呢，一是为了文峥的婚事，”说到这里，她淡淡看向柳雅柔，“你是文峥的母亲，自然应该由你来操办。”
　　旋即，她又收回看向柳雅柔的目光，对着李风兰身后的韩姨娘吩咐到：
　　“韩姨娘你毕竟是妾室，只是奴婢，虽是生母，却也不应该过问太多。”
　　“是，老太太。”韩姨娘面带哀戚，行了一礼，之后有退回到了李风兰身后。
　　柳雅柔鄙视地看了一眼上首的老太太，并未起身，直接说道：“老太太，我差点忘记了，前天老爷已经同意抬韩姨娘为贵妾这件事了。”
　　“我想着，文峥的婚事在即，韩姨娘的身份高一些，文峥也更有面子。”
　　说着看向李风兰，“而且我和文峥已经有两年没有见面了，对他的喜好也生疏了不少，不如请风兰和我一起看着。风兰身份也合适，这样做也省得文峥他们因为性格不合闹出不少的麻烦。我昨天也去问我大嫂了，她也会帮着我一起挑选。”
　　“这……”老太太语塞，似乎是没想到柳雅柔会来这么一出，半晌才说道：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管了。”
　　语气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又开口说道：
　　“第二件事，就是李姨娘有身孕这件事。”
　　“李姨娘怀孕，是要找个妥帖的人照看着！只是，雅柔你又要忙着文峥的婚事，我看还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柳雅柔就接了上去，“老太太您年纪大了，是该享福的人，怎么能劳动您呢？我看，”柳雅柔看向李风兰身后的韩姨娘，“韩姨娘生养过，人也格外稳重，交给她应该不错。”
　　“是吗？”老太太打量着柳雅柔，似要看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确实是这样。”柳雅柔对着她嫣然一笑。
　　“我看还是问问才哥再说吧！”老太太一时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柳雅柔向来对这些个姨娘没有好眼色。她应该更不会费精力去管她们的庶子才是啊！
　　在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老太太似乎精神不济，就到了内房睡下了。杨姨娘则是跟着进了内房说是要服侍老太太。
　　四个姨娘依次向着柳雅柔请了安后才离开。
　　韩姨娘请安的时候是一脸纠结，李风兰倒是真诚地说道：“劳烦夫人为韩姨娘和我大哥的事忧心了！”说完后便带着韩姨娘离开了松菊堂。
　　李姨娘则先向着柳雅柔褔了褔身子，之后才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夫人了。奴婢身份低下，没有什么报答夫人的，只能记在心中了。”
　　李姨娘其实在杨姨娘挑衅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警觉了，但之后在老太太提及应该找个人照料的时候还是慌了神。幸好，柳雅柔出了声，让韩姨娘接手。
　　待回到自己的荣熹斋，柳雅柔便问小蝶。
　　“你说，今天老太太原本是做的什么打算？”
　　小蝶有些惊讶，随后望向身旁的彩屏，发现彩屏没有理她，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老太太提文峥少爷的事，应该是，是想让韩姨娘和您不睦，制衡夫人。”
　　“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小蝶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你想想杨姨娘和李姨娘的关系！”柳雅柔给了点提示。
　　“杨姨娘和李姨娘的关系？”小蝶冥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杨姨娘和李姨娘都是咱们府上的亲戚。杨姨娘是老爷当上从八品上县丞老太太为老爷纳的，是老爷的表妹。而李姨娘，是老爷从七品中县令时和自己的弟弟一起投奔过来的，应该算是老爷的族人。老爷可怜她，所以纳了她为姨娘。”
　　“杨姨娘因为老爷宠爱李姨娘所以她们的关系不怎么好！”
　　“这次李姨娘怀孕，杨姨娘怕是要嫉妒死了。”
　　“可是今天她却十分高兴，而且老太太又提起照料李姨娘的事……”
　　“莫非，老太太想让杨姨娘抚养李姨娘的孩子？”
　　小蝶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给吓到了。别的不说，姨娘说得露骨点，其实就是奴婢。奴婢一般是不应该抚养孩子，就算生了也应该交由主母抚养。只不过，平日里都没怎么计较。
　　但是，让一个姨娘抚养另一个姨娘的孩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成宠妾灭妻了。
　　“不是，”彩屏见柳雅柔没有说话，心领神会，“老太太应该是想做得更隐蔽点，明面上孩子在松菊堂养，暗里是杨姨娘照料。”
　　“但这是为什么呢？”小蝶发出疑问，有些不理解，不就是一个孩子吗？给谁养不都是老太太自己的孙子吗？
　　“小蝶，杨姨娘，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
　　“而杨家要靠着李家，没了老太太，一个姨娘是不够的。除非，有一个倾向杨家的孩子！”
　　彩屏也是有些佩服老太太的决断，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想身后事了。
　　“老爷会同意？”小蝶感觉自己的脑子糊糊的，但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老爷对李姨娘虽有些宠爱，但是也不会管这些事的，毕竟是左手倒右手，始终还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里，小蝶沉默了下来，似乎还在为这些算计而震惊。
　　不过彩屏没有管还是继续说道：“而韩姨娘的话，虽然身份也不高，原先更是商户之女，不过她快要成为贵妾，而且还有着一双儿女。她照料李姨娘是除了夫人以外对李姨娘最好的选择了！毕竟老夫人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看着沉默的小蝶，柳雅柔叹了一口气，对着彩屏郑重说道：“你以后还是要多教教她。”
　　“你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我想明年就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
　　“夫人，我……”彩屏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看到你儿女成群我才会从心底里高兴。”
　　“小蝶也只是比你小两岁，她以后也是如此……”
　　小蝶听到这话，脸立刻害羞地红了起来，在两人的嬉笑声中借口去送食盒一路小跑出了内房。
　　果然还是脸皮薄啊！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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