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的女人

　　过了几日，阴沉了许多天的天空终于放晴。柳雅柔用过饭已经是卯时末了，今天老太太身边的翡翠没有来。听小蝶她们说，可能是前几天杨姨娘把老太太给气着了似乎是犯了病，所以这些天的请安应该是不用了。
　　外房内，柳雅柔正看着原身收集的书，大部分都是才子佳人的小说。所以说，李才可以获得她的芳心也是有理由的。而柳雅柔也是闲着无聊，看这些书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小蝶就进来禀报说道是大小姐李风兰和韩姨娘来请安了！
　　应该是为了李文峥的婚事吧……
　　柳雅柔挑了挑眉，随后来到外房。
　　“风兰冒昧过来不会打搅夫人的亲近吧？”李风兰携着韩姨娘进门，随后微微欠身表示尊敬。
　　“怎么会？我一个人正闲得慌，你们来了与我作伴正好……”
　　李风兰上前挽住李风兰，并不忘对着韩姨娘微微一笑。
　　“昨天大哥从五香斋带了桂花糕来，说是想给夫人。只是面子薄，所以就托我来送给夫人！”
　　李风兰示意，身后的真珠就将手里提着的包裹给了小蝶。
　　“嗯。你们倒是有心了！小蝶，你把桂花糕找个碟子装上，一会儿我们几个人吃。”说完也不再说话。
　　李风兰来之前心中的千言万语被柳雅柔的沉默给弄得无影无踪。最后只挤出一句话说道：“大哥的婚事终究是使夫人受累了……”
　　“哦？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受累了？”
　　柳雅柔饶有兴致地看着李风兰，正巧这时桂花糕也上了桌，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这……”李风兰有些慌了，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什么。身旁的韩姨娘倒是说了出来：
　　“自然是老爷的要求太难了，所以夫人必是受累了。”
　　柳雅柔轻轻的说道：“那，你们说，我该不该按着老爷的要求去做呢？”
　　一时间屋子静默无语。
　　李风兰顿时犹坠冰窟，外面的阳光从窗外招进来，但是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随后李风兰强自镇定，向着柳雅柔行了大礼，“夫人自是不能做出有损名誉的事。我们来此也是为了劝说夫人，不要因为疼爱大哥而出差错。”
　　“嗯，你很不错！很懂得随机应变吗！”
　　柳雅柔那声不合时宜的夸奖更是让李风兰的手中直冒冷汗。
　　“夫人误会了，这本就是我和姨娘一开始的想法。”果断地说完后，就垂下头，仿佛等着柳雅柔的审判。
　　“那要是，我想给文峥找个好一点的姻亲，你觉得怎么样？”柳雅柔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扑哧一笑，随后向李风兰说道。
　　听到这话，李风兰恨不得自己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她真的不明白是真心想找还是想看她们安不安分。只得糊涂地答道：“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那我要说，我可以帮文峥说上一门不差的亲事，只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呢？”
　　李风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自己和韩姨娘不要再做墙头草左右逢源了。贵妾一事就是对之前亏欠的了结。而今日，就是正式向她们跑出橄榄枝了。只是，老太太也不是好惹的，怕是以后杨姨娘会没事就来找麻烦了。而且谁能保证，柳雅柔不会秋后算账呢？只不过，现在不选择，那么以后怕是没机会再选了吧……
　　“夫人仁慈，我等定会以夫人马首是瞻！”
　　“嗯。我会仔细考虑一下文峥的婚事的。你们回去吧！
　　李风兰两人告退之后，柳雅柔就让彩屏开始考校彩蝶和采月。采月是最近被彩屏推荐的，说是很聪慧。
　　柳雅柔则是在一旁吃着桂花糕。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了天际，今日还是去一趟柳府吧。
　　在一旁接受采月却是欲言又止，可能是因为刚来的原因，在没有柳雅柔允许的情况下，她也不敢擅自开口。
　　“你想说什么？”
　　发觉柳雅柔问的是自己，采月立刻答道：“夫人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招揽韩姨娘她们？婢女觉得这实在是不划算。”
　　“彩屏你替我说！”
　　“是！”彩屏应声，“第一是因为韩姨娘身份特殊，第二是因为文峥少爷，如果处理的好的话，可以成为文泽少爷的臂助。第三，老太太终究是夫人的长辈，直接冲撞到底不好，还不如一点点蚕食她可以调用的人，这样即使她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彩屏又看向了柳雅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我觉得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夫人这样做的原因。柳府是河东柳氏的分支，柳姓就可以抵消之前的所有原因了。我也有些不明白。”
　　柳雅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是怕麻烦。给她们一个机会，也让我知道哪些是首鼠两端的人，日后也不用再犹豫了。”
　　是这样么？夫人到底还是心慈啊！彩屏如是想着。换做旁人家的，对待庶出和姨娘没有过手软的，更不存在给机会一说。
　　待到了辰时，柳雅柔便带着小蝶和采月直接出发去了柳府。
　　一见面，柳雅柔就觉得陈彩翼憔悴了不少，“辛苦大嫂了。”
　　“谈什么辛苦，”陈彩翼摇了摇头，“我去问了好几家，其中有一家倒是同意了，即使我说了文峥可能不会高中的事。”
　　“是哪家呢？”
　　“范阳卢氏出生的卢云的孙女，虽说是庶出，但是卢云可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陈彩翼一脸郑重，似乎想要劝说柳雅柔在考虑考虑，毕竟庶子的姻亲太好对主母也算的上坏事。
　　“是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柳雅柔倒是淡然，只不过心中有些疑惑，“卢云的孙女是不是？”
　　“没有，什么毛病也没有，在家很得宠，我也偷偷瞧过了，相貌也算不错。而且今年才十六岁，过几年出嫁也不成问题。真不知道，他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对了，今日，爹爹好了些，可以下地了。我看今天太阳正大，所以就让人扶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你先去看看，我现在还有事要忙。”
　　陈彩翼突然说到了柳府的老太爷，似乎因为事太多了，现在才想起来。
　　“好，那我先去，你去忙你的！”
　　柳雅柔说完便告了辞，想着内院走去。
　　内院的柳老爷正躺在一张藤椅上晒着太阳，虽然天气变暖了，但是身上还是盖着一张毯子。
　　柳老爷似乎是听到了柳雅柔的脚步声，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柳雅柔被柳老爷的话语搞得愣住了。她突然就想了自己的爷爷，他是在大学毕业那一年去世的，也是在那一年，自己也在常人眼中变得孤僻了。
　　其实，爷爷的死并不是让她改变的原因。而是当时，自己的大伯的一干亲人在老人家还没咽气时，就开始讨论身后事。
　　她知道自古人就有一死，也知道她爷爷现在其实很难受，更知道亲人其实这样做不算错，免得之后手忙脚乱，一些事总要先备着。只是，她难过的是自己不能改变什么。如果自己有钱就好了，肺气肿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病，只要平常护理的好，其实寿命是可以大大延长的。只是，自己一家包括亲人们都只是一般人。有几个钱，但是不多。而自己现在还在读书，父母的负担本来就重。
　　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符合常规的选择，谁应该为此负责？谁能责怪谁？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很难受。她不敢想象，以后自己的父母要是将要去世，又该如何？
　　从那以后的她就将自己的心给封闭了起来。
　　今天再次看到这个老人，他慈祥的微笑瞬间震颤了柳雅柔封锁的内心。
　　他也会这样么？柳雅柔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
　　身边的小蝶和采月都不知所措，不知道柳雅柔为什么哭。
　　而柳老爷则吩咐道：“等小姐哭完，你们带她去洗把脸吧！都三十多岁了，还和从前是小女孩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语气之中的宠溺让人知道这不是责备，只是关心。
　　待柳雅柔洗完脸后，柳老爷已经进了屋内，应该是怕着凉了。
　　房中，柳老爷定定看着走进来的柳雅柔，“是在李府那里受了苦还是李才给你气受了？”
　　“不是。”柳雅柔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坐到了柳老爷的身边。
　　“唔，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你们小姐说会儿话……”
　　柳老爷看着柳雅柔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有人在这里她估计更不愿意说出口了。
　　当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柳老爷再一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又晃了晃脑袋，“你呀，以前都是遇到什么说什么。有什么事从来都不放在心里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呢！”
　　柳雅柔下意识地想亲近这个人。这不仅仅是由于原身的影响，也有着柳雅柔对于自己的感情。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过来的。
　　随后，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且她也不想老人家听了之后有了什么意外。终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和我们这里很不同。在那里，我的爷爷死了，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平静的语气依旧让柳老爷感受到了柳雅柔心底的悲伤与绝望，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沉声道：“生死有命！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有一双儿女，做过三品高官，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必将所有的难过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自己的日子还很长。”
　　随后又斟酌地说道：
　　“当初，我虽然不喜欢李才，但是看到你那样坚决，我也就同意了。你，今后，要是不想再在柳家。可以去求当今太后，我还是有恩于她的！”
　　“父亲，我很好，我过得很好……”这一刻，柳雅柔感觉自己似乎彻底融入了原身，或者说陌生的记忆变成亲身经历。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说说，你梦到的那个世界的事。我想听听……”柳老爷打断了她的话语，似乎真的对柳雅柔的很感兴趣。
　　“嗯。你说那个世界也有三皇五帝，也有大周，秦朝。只是本来这个时间应该大唐统治却变成了大梁？”
　　“嗯，还有自行车，汽车。什么？汽车还可以自己动，不需要马来拉？还有电视，电影？那是什么？”
　　“喔，原来和唱戏差不多！”
　　“你梦到的那个世界居然没有皇帝！什么，你说皇朝在那个时候已经被推翻了，变成了人民当家作主？”
　　柳老爷听着柳雅柔的诉说，被震惊得久久无法言语。随后长叹一声：“真希望有那么个世界啊！我好想亲眼去看看！”
　　蓦地，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随后柳老爷才说道：“你以后多回来看看，和我说说你梦到的那些事……”
　　“临死，能听到这些，也算是一生无憾了”
　　用过午后的加餐，柳雅柔就急着赶回去了。今天，真的是晴天呢！坐在马车上的柳雅柔感觉自己心情也因为天上的太阳而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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