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五、贪酒
1
第二天一早,长阳是在客栈里醒过来的。
她昨天喝了个烂醉,睡一觉起来便头疼不已,摸摸索索下地喝了几口冷茶,伸手一推窗,外面已经日上三竿,而街对面的“聚来酒楼”四个字儿刺眼的金光正对着这边。
长阳没有喝酒断片的毛病,只要她眼皮还撑着,那就什么都记得住,不过昨晚的记忆也就只到她拉着那红衣女——男子跑了小半个城到王家大宅为止。
长阳轻功不好,一路都是对方带着她飞檐走壁,夜风吹得她昏昏沉沉,不过她倒是真的带着对方找到了酒窖。
这王家财大气粗,酒窖里也大得很,各样美酒堆作一处,她随手提了一坛,说是“万里挑一”,结果一开封,那股酒气就彻底把她给醉倒了。
现在长阳只恨自己醉倒的不够早。
她从小喝酒都是醉了就睡,未有过这等胡言乱语的行径,结果这破天荒的头一回,竟然是跟一个陌生人喝酒。
不过这会儿生气也来不及了。
长阳捂着脑袋在椅子上蹲了一会儿,到底抵不住肚里饥饿,起身喊了小二来送饭食。
因为早过了饭点,长阳是跑到楼下去喊的,她在屋里睡了一宿,这回进进出出地折腾了一趟,才发觉自己这客房里还弥散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酒香。
这味道和她身上那股宿醉之人的酒臭气完全不同,长阳吸了吸鼻子,正要找出这味道的源头,窗外却忽然鼓噪喧哗起来。
这声音来得有些不寻常,除了人声呼喊、马蹄踏踏,还夹杂着几声犬吠。长阳寻声望去,只见街口急奔过来一队人马,约有十一二人,带路的却是几条黄狗。人群里为首是一个面嫩的少年,看起来和长阳差不多年纪。
只不过,同样是锦衣玉带,长阳穿起来仍然只是个有钱的江湖人,而这个少年穿起来,却看的出是实实在在的富家公子。
她对这路纨绔子弟最是不耐烦,当下就打算关了窗图个安静,结果没一会儿那几只黄狗从楼下过了又折返回来,没命地朝着门口吠叫。
这让长阳又想起了之前那丝甜甜的酒香味。
这客房布置简单,藏东西的也就一个床下,长阳过去一探手,便拖出来一只红纸泥封的大酒坛。
【王元霸的外孙从福州带了几坛好酒来祝寿,要不要偷来喝】
——这下她可知道楼下那富家公子是谁了。
2
说起来有趣,王元霸这人长得虽然说不上五大三粗,但也跟斯文秀美完全不搭边。可他这个外孙却生得俊俏细致,加上年纪小,远远地看起来就像姑娘一般。
不过他喊“捉贼”的模样倒是声色俱厉,一嗓子吼得客栈里睡懒觉的都醒了。
长阳早在他出声之前就提刀从另一侧出了客栈,那坛酒也被她放在了隔壁空房,免得这群人查账册查到自己。
她想不到昨天那人真的把她送来这家客栈了,甚至还带了坛酒。而林平之也居然真的为了这么点东西出来闹腾。
长阳以前听师兄说过,洛阳金家的大小姐,远嫁到了福州,做了福威镖局的镖主夫人,她和丈夫林震南只有一个孩子,想来就是这个漂亮小子林平之了。
那时候长阳不知道这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大少爷什么模样,但现在她算是知道了。
她可算知道他们多没意思了。
长阳一身酒气,在城里溜了几圈才散掉。本来她是想去扯点料子找人再做身新衣服的,结果到了布庄却遇到了兰姐和画姐。
画姐看起来是身子大好了,一见长阳就抢上前揪她的耳朵,连嗔带怨骂了一通。
原来那日长阳不告而别之后,兰姐等人就开始找她,他们知道长阳于穿衣上最是挑剔浪费,过不了几天就要做新衣,就让人往洛阳最大的两家布庄里看着,果然是一抓一个准。
长阳本来是不打算再和郁芳楼有什么牵扯的,她昨日饮酒,看到桌子对面有一副动了却没用过的碗筷,加上之前种种,只觉得这个非要找自己的贾布和武功深不可测的红衣人之间总有些瓜葛。现在她把两个人都惹了个遍,是断然不会再回到兰、画两人那里去的。
结果她现在给人家逮住了,又不好跟她们动手,解释更是解释不清。周围人也只是笑嘻嘻看着,大概以为是谁家姐妹出来揪贪玩的弟弟回去。
这些泼辣的美人姐姐,打不得骂不得,要跟她们解释两句,大庭广众也不方便。长阳进退不得,正束手无策,那边布庄大门里却又走进一人。
1. 这人来的太巧,长阳没法不在意。她低着头,只看得见那人一双粉底黑靴和一点红艳艳的衣角,跨过了门槛又推开了上前招呼的伙计,慢悠悠直往这边而来。
画姐正巧在这时候放开了她耳朵,长阳一抬起头来,见到此人面容,忽地就好像凭空又闻到了昨晚的那股酒香,连脑子也要立即醉了两分似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聚来酒楼惊鸿一瞥,便害她被满城通缉的罪魁祸首。
那红衣男子见长阳认出自己,就轻轻一笑,虽然眼睛是看着兰、画两人,嘴上却在长阳讲话。
“怎么,那【万里挑一】的美酒,你到底还是没喝”
3
长阳是几天之后,在王元霸的寿宴上,才明白那个“万里挑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带着红衣人去偷酒,见到王家酒窖里屯着各式各样的好酒,就随手提了一坛,说是“万里挑一”。
这本是句玩笑话,但是那人却让它成了真。
——他在长阳醉倒之后,把满窖的酒坛都打得粉碎,只剩长阳拎出来这坛,连着她人一起扔回了客栈。
难怪林平之要出来大张旗鼓地抓人。
不过洛阳王家到底还是要面子,堂堂中州金刀门的当家,总不至于给一点酒水闹得鸡犬不宁。
是以几日后寿宴照常,而长阳虽然不能再乔装改扮随着郁芳楼的伶人们参加,那个红衣男子却不知怎么寻到了门路,弄了个“黄胜”的名号让她进去了。
一张拜帖一个名,长阳是自己走大门进的王家,今天祝寿的人实在是多,宴席一路从屋里摆到院子,她因为谁都不认识,就在墙角大树底下得了个单桌,一个人喝酒吃菜,看看热闹,倒也惬意。
结果那帮她进来的人就在她头顶的树冠里藏着。
实际上,就算这个家伙忽然说他能摸进皇帝的禁宫里,长阳也不会觉得意外。她只是想不到这么一个人也会有闲心凑这份热闹。
“我以为你是个魔教来着。”
长阳趁人不注意也爬上了树,不等对方开口,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这话说得大胆,但她却直觉地觉得对方一定不会生气。
事实也确实这样。那人笑了笑,反问道:“你倒是心胸开阔,见了魔教还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
长阳一撇嘴。
“怎么了,这王元霸的酒吃得,你这个魔教的酒就吃不得了在谁那儿不是记账,该算算该还还。”
对方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嘴唇抿起,道:“可小女侠倒不像要记我这笔账的——你我在洛阳也算相识一场,可小女侠至今也不曾问过我的姓名吧?”
这倒是真的,究其原因,其实是最开始,长阳跟对方报上名字的时候,对方就没有按礼回她一个姓名。喜欢隐姓埋名行走江湖的人也不少,长阳不太在意这个,也就没多问。
不过这会儿对方真的计较起来,说是为了逃避人情,她仔细想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这可能是长阳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结交这种连自己也会忌惮的人物——长阳不是没见过让她忌惮的人,只是那些人都让她觉得不必结交。她先前没体会出来,这会儿对方一点,立即就想通了。
这么来看,她可能确实不太想记这笔账,不过到底还是要记的。
说到底也好笑,她到了洛阳遇见这人之后就没一样好事,但兜兜转转总还是贪酒的祸,而她明明不是田伯光那样贪酒的人。
长阳坐在树枝上,转头看了看头顶那人的面容,忽然又想起了一事,眨眨眼道:“那天和我打架的人叫贾布,自称是日月教青龙堂堂主。”
“我一直在想,假如他认识你,那么看样子只可能是你的下属。所以,你又是什么人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