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作者:青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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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祁曜和苏兰枻吃完早饭就出了门,苏兰枻打算带着祁曜在城里简单地逛一逛。两个人没有开车,在小区门口开了两辆共享单车就出发了。他们沿着护城河边的自行车道慢慢逛,最近几年环保的工作慢慢地提上来,护城河的水很干净,隐隐还能看见水里的红色鲤鱼。
      “去你们学校看看吧。”祁曜提议道。
      苏兰枻的中学时代是在市里的重点高中度过的,但是因为平时要兼顾练琴,所以成绩并不算突出,只能勉强进入中上等,还要靠张春和的耐心补习。苏兰枻和祁曜把自行车锁在了校门口的共享单车摆放处,由于是放假,学校门口比平时冷清了许多。苏兰枻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大门口翻新过,他朝门卫室张望了几眼,还是原来的那个门卫大叔。苏兰枻带着祁曜走过去,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门卫让他们进去看看。两个人走近后,坐在门卫室窗边听收音机的李叔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李叔拿过旁边的眼镜戴上,盯着走过去的苏兰枻狠狠地打量了几眼,在收音机播报一周天气的背景音里,把手伸出窗户,指着苏兰枻道:“小提琴?”
      祁曜被李叔这个别致的称呼逗得笑出声,苏兰枻不知道为什么李叔会记得他会拉小提琴,走到窗边笑着说:“李叔您好,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啊?”
      李叔摆手示意他们等着,从门卫室里出来,笑呵呵地说:“可不记得吗,你上学那会儿,每次举办文化节之后,就有小姑娘在公告栏这里站着不走看你拉琴的照片儿。叫苏什么来着,我记得你的名字起得很有文化,当时我还有个字不认识。”
      “苏兰枻。”苏兰枻笑着说。
      “对对,苏兰枻。”李叔笑道,“小伙子是挺有才,长得还俊,放假回来啦?”
      “是啊,朋友过来旅游,想带他去学校转转。”
      “去吧去吧,这几年学校变化还不小哩。”李叔笑着说。
      苏兰枻和祁曜谢过李叔后进了学校。进去之后才听到学校里的吵闹声,是体育生在操场上训练,还有篮球队的在球场上打球。苏兰枻看着熟悉的一切,感觉除了设施更新了之外,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年轻,充满活力。
      祁曜看着球场上打球的学生,问苏兰枻:“你以前是校队的吗?”
      “不是。”苏兰枻否认道,“只是学习和练琴就有我忙的了,哪里有时间加入校队啊。春和倒是校队的,我就是没事了会跟着他们玩玩。你呢,你不是自诩球技很好?入校队了吗?”
      “我和张宇一块儿进的,也不知道他的水平是怎么黑箱操作进了的。”
      苏兰枻听着提到篮球必黑张宇的定律,笑着说:“我们俩打球的时候把张宇也叫上吧,我现在很好奇他的球技到底是什么水平。”
      “不管怎么样都打不过你男朋友的水平。你平时练琴都在哪里练啊?带我参观一下吧。”
      苏兰枻挺喜欢祁曜这种偶尔的孔雀开屏,很可爱。苏兰枻带着祁曜去了学校的艺术楼,音乐教室在三层,没有上锁。苏兰枻和祁曜推开门进去,里边零散着放着一些乐器,还有一架钢琴,但是没有小提琴。
      “你们都在这里练习吗?”祁曜问。
      苏兰枻摇摇头,“我们学校艺术生很少,大家一般都错开时间,而且还有另外几个教室,所以一般都是一个人。”
      “要是我们在一个学校,我会翘了自习来陪你的。”祁曜笑着说。

      苏兰枻和祁曜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了。苏兰枻想了想,带着祁曜去了一家老字号的面馆吃饭。这家面馆就夹在护城河沿路的一众商铺中,店铺装修的很老旧,但是客人很多,面馆里吵吵闹闹的。两个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其实我上学的时候很讨厌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所以每次春和约我出去吃饭,都得挑味道好的馆子,否则的话我宁愿在家里吃泡面。”苏兰枻笑着说。
      “现在怎么不讨厌了呢?”
      “因为我发现旁观这种吵闹,也是一种乐趣。一个人呆久了,偶尔出来看看熙熙攘攘的街头,闹闹哄哄的馆子,才会有种活在人间的感觉。我师父跟我说,只有理解他们,才能打动他们。”苏兰枻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自己很少写情歌,因为我没有感情经历。虽然也不是说没有感情经历就写不好情歌,但我总觉得我写的情歌里少点什么,所以就不怎么写。”
      “以后就能多写了。可以全都送给香香,他每一首都喜欢。”
      苏兰枻笑着没有说话,用膝盖轻轻碰了碰祁曜的腿。

      X城是一座古城,出于保护文物的考量,城中留下的古城墙还保存着。从面馆出来,苏兰枻带着祁曜去了城墙根儿。城墙和护城河就隔了一条马路,城墙的外围是一些小公园,平时有退休的老人在公园里唱戏,下棋,还有人拿着如椽大笔在练“地书”。两个人坐到一个树荫下的长椅上听附近亭子里的老人唱戏。
      “你听得懂吗?”祁曜靠在椅背上扭头问苏兰枻。
      苏兰枻摇摇头,“他们唱得不是我们本地的戏种,听不懂。”
      “叔叔平时就是来这里下棋吗?”
      “这里有点远,他偶尔才会过来,大多数时候还是溜达到我家附近的巷子口或者小公园去下。”
      “你说我们老了是不是也是这样啊,找个小公园唱唱戏,下下棋,晒晒太阳,一天就过去了。”祁曜说。
      “有你在,干什么都行啊。可以去完成我环游世界的梦想,我在网上看到过帖子,一对老夫妇八十多岁还在全世界地跑,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苏兰枻笑着说。
      “你这么一说,我想明天就退休了。”祁曜说,“爱美人不爱江山果然是有道理的啊。”
      苏兰枻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这边,没忍住握住祁曜的手腕,拇指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摸了两下。
      祁曜又跟着苏兰枻骑着车在大街小巷里转了转就回家了,途中路过一家户外用品店,祁曜专门停下,带着苏兰枻进去买了两根登山杖。两人一人拿着一根登山杖从店里出来,苏兰枻感叹道:“你不提我真的没想起来买,总觉得爸妈都还很年轻。”
      “是还年轻,但是体力肯定不如从前了,有了它们能省不少力气。”祁曜说。

      中秋节那天,一大早祁曜和苏兰枻就带着苏父苏母出门了。从苏家开到山脚下也需要一段时间,苏父苏母也好久没去爬山了,这次能和苏兰枻一起去,他们也很开心。
      “咱们一家人得有好多年没有一起爬山了吧,上次爬山是什么时候来着?”胡秀梅说。
      苏兰枻说:“我上高三那年吧?是另外一座山,都说山上的文曲庙很灵,你们俩带我去上了柱香。后来我上了大学,好像就没有再一起爬过山了。”
      “哎,对。”胡秀梅笑着说,“就是那次,那文曲庙就是很灵验啊,你看你不是考上音乐学院了嘛。”
      苏春生说:“那是我儿子优秀,你这叫封建迷信。”
      胡秀梅顿时不满道:“当初是谁听我一说就等不上地恨不得立刻过去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兰枻是优秀啊,但还有运气的成分在不是。”
      “是是是,你说得对。”苏春生附和道,“很多事都是七分靠能力,三分靠运气。兰枻能走到今天,除了他自己努力之外,跟运气也是分不开的。”
      到了山脚下,祁曜把车停到停车场,和苏兰枻从后备箱里一人拿了一个包背上,一行人开始进山。因为订的民宿就在半山腰,民宿老板会提前把食材等都准备好,所以祁曜他们只背自己带的月饼几瓶水以及一些简单的干粮。虽然是中秋节,但是来爬山的人居然也不少,大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因为考虑到苏春生和胡秀梅的体力,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基本是走一小段就会歇一会儿。苏春生年轻的时候没少跟朋友一起爬山,这次出来大概也勾起了以前的回忆,给他们讲了很多年轻时候的趣事。
      “我们有次爬山遇到两个小姑娘……”苏春生笑着说。苏兰枻笑着打断,“爸,我妈还在呢啊,谨慎发言。”
      苏春生笑骂道:“臭小子,你妈知道!……我们有次爬山遇到两个小姑娘,那座山不像这座山是以观赏为主的,开发的也不太完备。那时候是个下午,我们几个从山上下来,都快要到山脚了,看见两个小姑娘就站在山路的阶梯上往上看。我们以为她们是丢了什么东西,就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她们就问我们山上有没有蛇。那山里遇见蛇还真的不奇怪啊,我们就说可能有吧。后来那两个姑娘往阶梯左右两边的林子里看了看,就跟着我们下山了。之后她们两个说,一开始没觉得害怕,那时候本来就是下午,爬山的人少,太阳光也越来越弱,越往上上林子就越深,慢慢地就开始害怕了。两个人花了几块钱买的门票也赔进去了。”
      祁曜笑着说:“那时候几块钱已经挺值钱了啊。不过我在外边爬山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些人爬到一半害怕了就放弃了,也有那种胆子很大的姑娘,什么都不怕。”
      四个人一路走一路停,还在中途找了空地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半山腰的民宿。苏兰枻联系了民宿老板拿到钥匙,老板给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各种使用设施就离开了。苏家父母决定不再往上爬,就在原地休息一下随便转转,让祁曜和苏兰枻两个人自己继续爬,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回来。祁曜和苏兰枻把包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拿了两瓶水便继续往上走了。
      苏兰枻和祁曜两个人也没有特意加快速度,只是中间几乎不需要休息,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我在论坛上看过很多登山爱好者喜欢爬山是因为享受登顶那一秒的快乐,你是为什么呢?”苏兰枻边走边问祁曜。
      “期待。很多朋友以为我是为了挑战和征服,其实也不错。但更多的是期待,对峰回路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风景的期待。世界上的山看起来似乎都大同小异,但是你真正进去之后又会发现它们各自不同的美。”
      “你看见过绿光吗?”
      祁曜摇头,“在电影里看见过。侯麦*?”
      苏兰枻笑了笑。“一直期待的东西,最后终于得到了,那一刻的感受的确是无法形容的,就像看到那几秒转瞬即逝的大气奇迹一样。就是因为奇迹并不总是出现,期待大多数时候也都是以落空收场。”
      “如果是你不让自己期待的东西,但是最后得到了,是什么感受。”祁曜说。
      “不真实”苏兰枻说,“是在沙漠里见过无数次海市蜃楼,渴到快死了,你已经对生命放弃希望了。这时候有人告诉你,前边有海子,你会觉得他在骗你。这个比喻不是太准确,但我暂时想不到更好的了。”
      “所以你才没办法信任我是吗?”祁曜把苏兰枻拉上一级石阶,“尽管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你对我的人格也是毫不怀疑的,但是你之前的行为形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使你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保持怀疑。这样即使你面对的是又一次的海市蜃楼,死的时候也不会太痛苦。是这样吗?”
      “大概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吧。”苏兰枻说,“我有时候也很难面对真实的自己。因为真实的自己必定是不完美的,怯懦,自私,冷漠都会在某一瞬间显现出来。总是自我分析,会让我产生自厌情绪。”
      “但你又经常无法避免自我分析。”祁曜笑着笃定道。
      苏兰枻叹了口气,笑道:“我想让你了解我,又不想让你太过了解我。”
      离山顶还有最后一小段路,祁曜搭上苏兰枻的肩膀,“那你觉得我会自我分析吗?”祁曜没有等苏兰枻回答,又接着说:“你觉得我看透了自己的怯懦,自私,冷漠之后会怎么面对自己呢。 ”祁曜看向苏兰枻。
      “到了。”苏兰枻说。祁曜把胳膊从苏兰枻的肩膀上拿了下来,两个人往悬崖的边缘走。那边已经聚集了一些等待日落的人,有普通的游客,还有站在相机后边的摄影师。这时候的天已经慢慢地变成紫色,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祁曜迎着山风轻声说,“但我想苏兰枻能理解我,就像我能理解他一样。”
      苏兰枻扣住祁曜的手,说:“你觉得我们今天能看到绿光吗?”
      “你想看到吗?”
      “想,但是不期待。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祁曜扣紧了苏兰枻的手,“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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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侯麦:Eric Rohmer 法国电影新浪潮代表人物之一。代表作:四季的故事,《绿光》,《克莱尔之膝》...
    完结即账号自杀,说的是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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