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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野这声吼响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街上除开他们几个没别人,天黑了,连狗都回窝歇着了。
何广脸绿了一层,眯起眼有种仇人相见的感觉。
赵野走近一瞧,笑呵呵说:“剃了个脑袋,我还没认出来。”
见何广被来人缠上,李金桔拉着于晓晓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不知哪来的自信,他们不会是蛇鼠一窝的一帮人,李金桔认出他了,她还记得他的红拳套。
谭申站得不远不近,看着赵野走上前攀谈,没有插手的打算。
赵野以前和何广一块玩过,后来生了嫌隙,谁看谁都不爽,最主要的原因是——何广欠债不还钱。
何广见风使舵本事一等一,谁有钱跟谁混,自己没几个钱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到处摆排场。
看见他一脸损样勾搭小姑娘,赵野上去就想给他一拳。
“野子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啊?”
何广和赵野不对付,见他犯怵,硬着头皮打招呼。
“还行还行,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几次从你家门口走过去,都没见着你人影。”
赵野攀上何广肩膀。
何广说:“前段时间出去有点事,不在家。”
“去哪了?”
“被朋友介绍去工地上找活,干了几个月。”
“不错不错,”赵野点头,“挣到钱了吧。”
何广想挣开赵野,谁知道他胳膊就跟个钢筋似的,一动不动。
“挣了点,没多少。”
赵野笑露出牙:“既然挣到钱了,那欠我的钱也该还了吧。”
“我给忘了!”何广拍脑门,“还,等我有空一定还。”
赵野右手手劲越发大:“什么时候还?带卡了吗?知道银行怎么走吗?”
何广憋红了脸,赵野左只手从何广身上摸到钱包,打开一看,就二百块钱。他不由分说把钱全拿了。
“剩下的钱回去就转我,”赵野警告,“不然我明天就去你家等你。”
最后何广和他兄弟悻悻走了,赵野对着路灯光验完钞也打算走了。
李金桔和于晓晓旁观了全程,等两人身影彻底消失,于晓晓终于敢说话,小声叫:“野哥!”
赵野没认出她:“你谁?”
“韩冬女朋友,”于晓晓说,“他昨天带我去看比赛了,你在台上酷毙了。”
赵野不好意思地摆手:“反正没赢,不算什么。”
“你昨天超帅,真的!韩冬嗓子都喊哑了!”
于晓晓星星眼,赵野脸都让她说红了。
和赵野一道的男生笑了声,他一直在旁边等着,一罐可乐喝完,罐子都让他捏扁了。
男生问赵野:“走了吗?”
赵野说:“你等等。”
他对李金桔和于晓晓说:“天都黑了,你们家在哪?前面路上没灯,要不我送你们一段路?”
赵野话说得热心,李金桔感动之余,心还提着,没敢真让他送,正要回绝,旁边站着的男生插了句:“赵野你还真英雄救美救上瘾了是吗?”
李金桔不免仔细看了他一眼,眼熟得很。
她回赵野:“谢谢,不用了,我骑车来的,等下先把晓晓载回去。”
赵野点头:“那行吧,你们注意着点。”
男生站在一边早等得不耐烦,赵野走过去拍他肩膀:“谭申你能不能讲点风度,两个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啊。”
男生无所谓地说:“那你好人做到底,我自己去吃饭了。”
“这不行,你说过请我吃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谭申刚要说话,听见后面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谭申。”
他回过头,短头发女生追了过来,他看着她的脸,没想起来她是谁。
“你叫谭申?”
“我们认识?”
女生摇头。
谭申懒懒散散看着对方,背着双肩书包,齐整短发,表情紧张,老实得不像话。他笑了笑,开玩笑说:“那你真想让我们送你们回去?”
女生又摇头,脸上有些纠结,她说:“你作业本在我这。”
谭申表情略错愕:“什么?”
女生补充道:“你的英语暑假作业。”
谭申早把早上那件事忘了。
女生接着说:“把我作业本还给我。”
赵野在边上看戏:“谭申你太没出息了,没事拿人家作业本。”
谭申没理他,他逐渐回忆起来了:“等下,你是……”
他想起封面上那个看起来不大可爱的名字。
“……李金桔?”
“李有竹拿我作业去抄,还回来的时候拿错了。”
李金桔说着放下书包拿作业,拉开拉链一盒药掉了出来,两人对面站着,药刚好掉在中间。
李金桔还没反应过来,谭申已经捡起药递给了她。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倒向一边,拉得又扁又长。
“谢谢。”李金桔忙收起药,然后把谭申作业递给他。
谭申接过去,说:“你作业我没带,我让李有竹明天拿给你。”
“好。”
说完,谭申和赵野走了。
李金桔开了自行车锁,让于晓晓坐后面。
天早就黑透了,夜空星星点点,李金桔骑车下坡,吃了一嘴凉风。
于晓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她坐在车子后座上扯着李金桔的衣服,感叹:“小桔你好厉害啊。”
“怎么了?”
“你知道好多事。”
李金桔不想说这都是她从电视里看来的,电视里的人可比她们厉害得多,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遇到这种事。
“你胆子太大了,”于晓晓继续说,“上次韩冬和谭申聊天,我在旁边都不敢说话。”
李金桔问:“为什么不敢?”
“感觉他好凶。”
“他骂你了?”
于晓晓摇头:“没有,就是感觉,我觉得他特别不好说话。”
“我也觉得。”李金桔想起他说话的语气,不光欠,还缺德。
赢不了就是废物吗?她才不这么觉得。
送完于晓晓,李金桔再自己骑车回家,骑到巷子口,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八点了。
大老远就看见门口有人走来走去,李金桔推着车走近:“你在门边站着做什么?”
“等你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打着手电筒去找人了。”
李有竹看着李金桔停车上锁,说:“爸爸回家了。”
李金桔动作停了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我下午回来就在了。”
“所以你才在外边不进去?”
李有竹哑口无言,开始仰望星空。
李金桔走过他身边叫他:“走了,快进来了。”
他夹着人字拖,慢吞吞跟在李金桔后面。
墙上的电视在播古装剧,就是下午药店里看见的那部,已经演到了女主角识破男主角歹毒心肠,痛定思痛,挥剑斩情丝。
张光丽站在电视下面抬着头,目不转睛,李江坐在收银台里抽烟。
李江每出去一趟都要黑不少,更别说在夏天,人晒得又干又瘦,就跟干茄子条一样。他支着一只腿抽烟,李金桔走进来叫了他一声。
“爸爸。”
李江拿掉嘴里的烟,问:“学到这么晚?”
李金桔说:“没有,同学生病了在打针,我陪她一下。”
“不安全,以后早点回来。”李江又抽了口烟,掸掉烟灰。
“饭给你留着,快去吃吧。”
李金桔撩开帘子走到后面,饭菜都在桌子上拿纱网罩着,她没胃口,拿碗装了一点饭,吃了两口就饱了。
洗完碗,她想上楼写作业,走到门边听到李江和张光丽聊天。
“她最近补课都这么晚回来?”
张光丽应该是在看电视,回答得很敷衍:“不是说同学生病了嘛,你少操点心。”
“是我操心操多了,还是你操心太少?”
张光丽声音突然变尖:“李江你说话不能这么不讲良心,你成天在外边跑,家里哪件事不是我在操心?”
李江不愿意和张光丽争,自然让步:“行了行了,我说错了。”
电视关了,张光丽开始和李江算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数了一遍。
“我当年带着小竹嫁到你家来,没拿你一分彩礼钱,买地盖房子也是我找人借的钱,你说我没操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江压低语气哄人:“好了,知道你这么多年辛苦了,我刚刚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李金桔听到这没再听下去,这场对话一时之间结束不了,按经验,她现在不该出现。
她从书包里翻出英语书,走到天井,借着厨房棚子里的光,开始背书后面抄的好句好段。
李金桔蹲着背了会儿,腿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下,边走边背。
草丛里有蟋蟀的声音,断断续续叫着,深黑的夜空里有月亮,缺了一大块。
李金桔仰着头。
晚上也是能看见云的,在天上流动,不一会儿就挡住了月亮。
李江走到厨房,拧开池子水龙头洗了把脸,擦着脸看见李金桔在黑黢黢的地方拿着书,说:“要看书回房间开灯看,暗地方把眼睛看坏了。”
“爸爸,那我上去了。”
“去吧。”
李金桔收起书包走到楼上。客厅没灯,电视屏幕变幻的光照在李有竹身上。他在沙发上坐着,手垫在脑袋后面,已经换上了睡衣背心。
他们家两台电视,新买的在楼下挂着,楼上的电视年数久了,还带着厚重的后座,没安机顶盒,只能收到几个地方台。
电视里播着某档情感调解节目,李有竹看得专心致志,李金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灯。
李有竹问:“他们吵完了?”
“吵完了。”李金桔放下书包,准备拿衣服洗澡。
李有竹拿遥控关了电视,嗤了声:“他们俩个真没劲。”说完回房关上了门。
洗手间里热气还没散,李金桔反锁上门,弯腰打开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
柜子里放着卷纸、毛巾、没拆封的牙膏和洗衣液。
杂物下面压着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拿布包着,李金桔打开盒子数了数。一盒五支验孕棒,还剩下四支,保质期三年,年底就过期了。
她没犹豫,抽出其中一支藏到睡衣里,然后把盒子照原样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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